就这样,短短两天,大越时报便办的有模有样。

    现在大越时报板块还相对单一,只有趣闻块。

    京城的人也就看个乐呵,就算是朝廷上的诸公,也不过是觉得周颐和几个纨绔子弟在闹着玩,他们气不过的是,这样一份哗众取宠的玩物,皇上竟然还亲自提了笔。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这差事是皇上钦封给周颐的,任何人都不能去找麻烦。

    周颐当然也不会提前透露什么,大越时报的威力可还没有显露呢!

    第三天,周颐就要启程去元平府了。

    周颐并没有对王艳和周老二说事情的严重性,只说了要去元平府替皇上办差,王艳和周老二对元平府受灾也有耳闻 ,见儿子要去那里,免不了担心,一个劲儿的叮嘱他要小心。

    周嘉看着周颐欲言又止。

    周颐给他打了一个眼色,兄弟俩到了周颐的书房。

    “哥,你去元平府很危险对不对,你不是去赈灾的是不是?”周嘉担忧的问道。

    周颐点头“没错,我不是去赈灾的,我是去查堤坝贪污的。”

    周嘉在京城来了这些时日,他本身就聪明,加上涉猎甚广,又有周颐的精心教导,眼界自不是一般孩童可比。

    堤坝决堤,害死了半个元平府的人,这样的大案不知道水有多深,周嘉虽不如朝廷的官员了解的那般透彻,但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不过他只是紧了紧眉,然后一脸坚定的看向周颐:“哥,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周颐心里一动,本想让周嘉去大越时报,那里暂时只有佟葆保三人,他这一走,没有亲信在里面,着实有些不放心,但这件事太危险了,他之所以将佟葆保三人拉下水,就是让他们做挡箭牌。

    报道堤坝贪污案不能让周嘉牵涉进去。

    想到这里,周颐拍拍周嘉的肩膀:“没有,你要相信哥哥,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在家里好好念书,照顾好爹娘就可以了。”

    “哥……”周嘉还要说话,被周颐嘘了一声:“听话,你现在学的本事越多,以后就越能帮上我,听到了吗?”

    周嘉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一家人将周颐送出门,周颐正要上马车的时候,青儿忽然从远处跑来,将一个荷包塞进周颐的手里。

    周颐心里一动,向远处看了看,便见一顶红色轿子停在街口。

    周颐冲着轿子挥了挥手,钻进了马车。

    “哒哒哒……”马车走出东街,向着城门驶去。

    周颐打开荷包,里面放着一方丝帕,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我等你来提亲。

    周颐吸一口气,将手帕塞进怀里。

    出了城门,周颐便和一起去办差的左佥都御史冯道伦和大理寺少卿张志京,这里面冯道论的官阶最高,正四品。

    少卿张志京从四品,作为钦差的周颐官阶反而最低,不过既然成立了专门的巡查组,那就是特事特办,既然周颐为这次的钦差,那么冯道论与张志京不管比周颐官阶高多少,都得听他的。

    三人见过礼后,周颐并没有仗着自己的钦差身份,就对张志京和冯道论气盛,而是不卑不亢,这也让两个年龄可以当周颐爷爷的人松了口气。

    这次的堤坝贪污案明显不是他们能支楞的开的,要是碰上一个愣头青,不知死活的往上冲,说不得把他们也给带累了。

    三人并没有多做耽搁,带着皇帝派的护卫匆匆的赶向元平府。

    考会试的时候,周颐与赵宇文就从元平府路过,当时元平府外虽然有很多难民,但城里确实是繁华异常的。

    但当周颐和张志京,冯道伦三人到达元平府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半个元平府陷在淤泥中,被大水侵泡过的房屋很多都已经倒塌,除了进城的一条道路被清理出来外,其他的地方还是泡在泥水中。

    官府正在组织人清理死尸,无数的尸体埋在泥浆里,而清理出来的死尸已经堆的像小山一般高。

    冯道论在三人中年龄最大,看了当即就红了眼眶,“天啊天啊,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啊……”

    周颐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元平府的外围被全淹,这里已经成了死亡之城。

    周颐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过外城,到了内城才看见了鲜活的人气,但街上也到处是难民,他们是外城侥幸的逃生者,但家园已被彻底摧毁,现在只有露宿街头,可能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有些人即便睁着眼睛,也是一脸的麻木和绝望。

    还有的人在哀哀的痛哭,也许是家里失去了亲人。

    这时,元平府府台带着大小官员急匆匆的出来迎接了,元平府的府台叫马臼尹,相当于现在直辖市的党委书记,位高权重,从他大腹便便的肚子就可以看出这些年吃的很好。

    见着周颐,马臼尹马上上前行礼:“见过钦差大人,卑职因忙着赈灾事宜,迎接钦差大人怠慢了,请钦差大人见谅。”

    这马臼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周颐一个五品官员,哪里比得了他的正二品大员,若换了一般的人,即便碍于周颐的钦差身份,不得不行李,但面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些情绪,但马臼尹不,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下官,脸上的表情和歉意简直不能再诚恳。

    周颐再一次深深的感叹,在大越当官,别的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有演技啊。

    看来他以后还得加强学习。

    周颐悄悄看了一眼马臼尹干净的靴底,那纤尘不染的样子可不像是忙着赈灾的模样。

    周颐面上不显,笑着扶起马臼尹,“府台大人哪里的话,我们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自然是赈灾事情最重要,府台大人为了百姓尽心尽力,真是我等为官的楷模。”

    “哈哈哈……,钦差大人说的是,自从灾情发生以来,府台大人已经好几晚没有合眼了,他还带着下官们天天去外城,下官们都钦佩不已。”马臼尹后面跟着的那一帮大小官员听了周颐的话,忙接过去捧马臼尹的臭脚。

    “哎,在钦差大人面前说这些做这些,我等为官不就是要为百姓谋福祉,哎,看着那么多百姓露宿街头,我的心里实在是如烈火煎油啊……”

    周颐就笑眯眯的看着马臼尹:老子就看着你表演,吐了算他输。

    “哦,看我,钦差大人舟车劳顿的,我还在您面前说这些,走走走,卑职们先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下榻的地方已经安排好,就在卑职的家里,钦差大人要是觉得简陋,卑职可以重新安排。”

    周颐重重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不用了,这时候能有片瓦遮身就已经是大幸,看看这些露宿街头的灾民,我等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

    马臼尹的笑容一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是是,钦差大人心系难民,是卑职说错话了。”

    周颐一直表现的像个软柿子,一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模样,席间对于马臼尹和元平府的一系列试探也是表现的懵懵懂懂。

    张志京和冯道论不想涉及到这件事里面太深,反正真正的钦差是周颐,他们只是协助周颐来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这件事办砸了,首当其冲的也是周颐。

    于是两人也只是和这些官员们打哈哈。

    一席酒菜下来,马臼尹没有从三人嘴中套出任何信息。

    月上柳梢,周颐也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念叨着:“我是钦差大人,我要为皇上办差事。”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马臼尹看着周颐被扶进房间后,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他走到书桌前,转动书桌上的一方砚台,书桌后面的书架便移开,露出一个台阶。马臼尹顺着台阶进了密室,那里差不多聚了元平府一半的官员。

    见他进来,都纷纷打招呼,马臼尹径直坐在了上首,对下面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坐下。

    “都说说吧,觉得这个钦差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马臼尹眼里藏着阴骛,和面对周颐时那笑容可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府台大人,卑职觉得这钦差不过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娃子,翰林院的书呆子,能成什么事,您看看他在席上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城府!”马臼尹问出口,坐在下首中间一位官员便站起来说道。

    “卑职也觉得这钦差不足为惧,不过是愣头青而已,凭着一腔热血做事,若是他识趣还好,大不了咱们也卖他一点儿面子,若是他不识趣……”一位就坐在马臼尹下首的人站起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味不言而喻。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马臼尹沉吟着说道。

    第112章 论下眼药的时机

    “府台大人,此话何讲?”下首的人问。

    “刚刚得到的消息,这钦差别看年纪能当你我的孙子了,却不是省油的灯,就在他出发前,连邢首辅和杨次辅都算计到了,现在两位阁老都被皇上夺了一个月的职……”马臼尹在说这几句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玄幻表情。

    “当真?”下面的官员都嗡嗡嗡议论起来,但脸上却有些不相信。

    “府台大人,会不会是弄错了,这周颐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儿,他能有多大的本事,连两位阁老都能算计到?”有人皱着眉迟疑的问。

    马臼尹沉默,其实他也是不相信的,京城里来的消息是说周颐前脚从御书房出来,后脚皇帝就罢了邢景和杨知文一个月的职,若说和周颐没有关系的话,也太巧了,但有关系的话,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会不会太妖孽了一点。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他是不是那么有本事,咱们谨慎点儿总是没错的。”马臼尹摸了摸胡子对着下面一众人道。

    “是……”下面的人齐声回应。

    “邵雨谦那里怎么样了?”马臼尹又问。

    “府台大人,您放心,他那里已经完全打点好了。”马臼尹问后,马上有人回答道。

    “嗯,好。”

    周颐进了屋子,被人搀扶着躺在床上之后,闭着眼睛打起了呼噜,等确认人走了后,才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周颐便起床,正吃着马臼尹精心准备的早餐,张志京和冯道伦便联袂而来找他。

    “嗯,你们来了,吃过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周颐手里攥着一个花卷,口里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粥,鼓着嘴巴问两人。

    两人同时一噎,回道:“钦差大人自用即可,我们已经用过早饭了。”

    “那你们坐一会儿吧,等我把早饭吃完再说。”周颐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笑眯着眼睛回道。

    “好。”张志京和冯道伦只得坐下。

    但是周颐吃早饭的速度超出了二人预料的慢,他喝一口粥总要细嚼慢咽半天,然后再夹几筷子小菜,又慢慢咀嚼半天,比一个老头儿吃饭都还慢。

    “周大人,不知咱们从何处查起啊?”张志京最先忍不住,他看着周颐吃饭的模样就觉得愁得慌。

    “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案子就在那里,又跑不了,张大人,冯大人,你们可别小看这吃饭的速度,细嚼慢咽有助于养生啊,俗话 说得好,吃饭嚼两嚼,健康直到老!”

    冯道伦忍不住说道:“周大人,恕我薄闻寡识,实在没有听过这句话。”

    周颐将嘴里的粥吞下去后,笑眯眯道:“您当然没听过了,这都是我说的。”

    “咳……”张志京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周大人讲话倒是风趣的紧。”

    好不容易等周颐吃完了饭,张志京和冯道伦本以为就要开始调查堤坝案了,谁知周颐却带着他们到了外城去看了一圈遍地的死尸,又回到内城看了看赈灾施粥,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堤坝案没见调查,倒是掺和到赈灾事宜中去了。

    弄得被朝廷派来专门负责赈灾事宜的通政使司正史王彦允都黑了脸,他看着周颐:“周大人可是对我的作为有何不满?”

    周颐无辜的看着他:“王大人这从何说起啊,王大人您赈灾有方,现在灾民们都填饱了肚子,救济房也在搭建,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怎么有资格对王大人不满”

    王彦允脸色稍霁:“那周大人老是掺和我这一摊子事算怎么回事?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皇上是派周大人来负责堤坝贪污案的吧!”

    周颐立刻恍然大悟,马上诚恳的道歉:“抱歉,抱歉,王大人,我并没有对您的赈灾有伸手的意思,只是见您赈灾有序,忍不住想要学习学习。”

    “嗯……”王彦允盯着周颐看了一会儿,见他一脸真诚的样子,也搞不懂周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想学习了,不过被人这么恭维,王彦允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周颐告别了王彦允,张志京和冯道伦走上前来:“周大人,官场胡乱伸手是大忌,您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冯道伦这几日和周颐相处,也觉得他性子颇为有趣,见他又和自己的孙子年岁一般大,心里多了一些恻隐,猜测他是初入官场,并不知道官场的忌讳,这才出声提醒。

    周颐摸摸鼻子,“我知道了,冯大人,多谢你的提醒,不过冯大人,张大人,我们这几日看了赈灾现场,两位就没有发现点儿什么?”

    “什么?”张志京一脸不解,冯道伦也摸着胡子疑惑的看向周颐。

    周颐凑近两人,小声道:“自古赈灾就是捞油水的好机会,地方官员岂有不伸手的道理,可二位看看,元平府的官员没有一个插手这次赈灾的,这说明什么?”

    冯道伦看向周颐的眼神立刻变得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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