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摩擦了一下手指,皱了皱眉,事到如今,陶峤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了,看来他手里是真没有证据。

    周颐真不知道陶峤是对马臼尹忠诚还是蠢,连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难怪要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了。不过现在倒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虽然有陶峤的口供,但到底没有形成证据链的物证,若是马臼尹背后当真有人,到时候反咬一口,说陶峤是胡乱攀咬,说不定连他也要被牵扯进去。

    不行,必须要让马臼尹自己露出马脚。周颐脑子转了转,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虽然有些冒险,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陶峤,你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啊!”周颐站起来感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人将陶峤牢牢看住后,出来后天色已近擦黑。

    周颐立刻叫上张志京和冯道伦,然后带着十个侍卫行色匆匆的去了陶峤的宅子。

    侍卫们一进陶峤的宅子,便在周颐的命令下到处翻找起来。

    躲在外面的眼线立刻将周颐的举动报告给了马臼尹。

    马臼尹嚯的一下站起来:“不好,中了那小子的计了。”

    “府台大人……”

    “定是陶峤顶不住,招了,好啊,这该死的小子,竟然故意收了我们的银两,又放出明天就要回京的消息让我们麻痹大意,私下里却对陶峤问供,现在定是带人去陶峤的找证据了。好啊 ,好一个陶峤,当初他一口咬定说没有证据的时候,亏本官还那么信任他”马臼尹说的咬牙切齿,他恨周颐,没想到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被一个黄毛小儿耍了,但是他更恨陶峤,本以为是一条忠心的狗,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还是被狗咬了。

    “府台大人,那我们怎么办?”下面的官员惶惶然道。

    “慌什么?立刻带人去将陶峤的宅子围住,他总共才带来二十个侍卫,若是当真被他找出了证据,那咱么们就只有……”马臼尹眼睛眯了眯。

    “可是,可是那些是大内侍卫,是皇上派来的,我们这么做,不是相当于谋反吗?”下面立刻就有人颤着声音道。

    “愚蠢,这里离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一天的时间,咱们将之一网打尽,就算要调查,也是死无对证,到时候,咱们随便编个名目,比如周颐回去的路上遇到劫匪了,我们也是毫不知情。再说,本官上头还有人呢!”

    听马臼尹这么说,下面一众官员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找到了,大人,找到了。”忽然一个侍卫叫道,拿了厚厚的一叠账本过来。

    周颐笑开:“太好了。”

    张志京和冯道伦被周颐风风火火的拉来,到现在还是蒙着的,见状忙围上来:“可是找着证据了?”

    周颐点头。

    “太好了,我看看。”张志京说着就要上前翻账本。

    被周颐眼疾手快的拦住了,“这里不是地方,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你们出不去了。”周颐的话音刚落下,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周颐抬眼看去,见是马臼尹。他身后跟着好些官员,院子里有好些挎着刀的官差,外面影火重重的,看样子也围了人,粗略计算,不下百人。

    “马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颐盯着马臼尹,冷声问。

    “什么意思?周颐,事到如今,你还跟老夫装傻,真是好算计,好胆识啊,给我将他们拿下。”马臼尹阴沉着脸,说罢便对身后的官差喝道。

    “慢着!!!”周颐向前一步,他紧紧盯着马臼尹:“马臼尹,你要造反吗,这里可都是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莫非你想株连九门不成?”

    “哈哈哈哈……”马臼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周颐,说你蠢吧,你的聪明劲儿又是老夫生平仅见,说你聪明吧,到现在却又看不清形势,你觉得就凭你们这十来人可以走得出这座宅子?”

    “马臼尹,你这么急慌慌的跳出来,是不是因为我手里的这份账本和你们有关?”周颐并不理会马臼尹的嘲笑,轻轻拍了拍手里的账本,淡淡的问道。

    “事到如今,何必跟老夫装傻,没错,就是因为你不该多管闲事,你说你,好好的状元公,大好的前程,这些你都不要了,老夫给你脸你也不接着,周颐,到了黄泉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怪只怪你太不懂得分寸”说完,马臼尹似乎失去了耐性,背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在他挥手的那一刻,周颐也猛喝一声:“动手!!!”说罢便快速躲到十多个侍卫身后,说好听的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难听点儿叫怕死。

    “啊……”院子里不断传来惨叫,还未等官差冲进屋子,便已接连倒下大半。

    “怎么回事?”马臼尹吃惊的问。

    周颐轻轻推了推他身前的一个侍卫,侍卫点点头,猛地冲到马臼尹面前,马臼尹下意识的一推,那侍卫便忽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并且从口中喷出2cc的血。

    “好啊,马臼尹,你连大内侍卫都敢杀,你这是要造反呀!”周颐忽然站出来指着马臼尹厉声喝道。

    马臼尹完全被这一幕搞懵了,他确实是想杀这些人没错,但是他娘的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吗,而且他一个四体不勤的官员,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随便一推就能将一个大内侍卫杀了?逗他玩儿呢!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忽然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禁军衣服的人:“末将拜见周大人,外面的反贼已全部伏诛。”

    “禁军!!!” 马臼尹失声叫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周颐这时候施施然冲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都是皇上算无遗漏,知道你等乱臣贼子要造反,特地派了禁军来。怎么样?马大人,你带人围剿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意图谋反,我们这么多人,包括外面的五十名禁军可都是人证”

    说道这里,周颐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作惊讶状叫道,“哎呀,糟了,马大人,你这罪可不轻啊,谋反啊,这下你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了!”

    “贼子!!!”马臼尹被气的一佛出气二佛升天。吭哧吭哧的直冒粗气。

    “马大人,消消气,消消气,你现在年纪大了,不宜动气,不然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好?”周颐笑眯眯道。

    “老夫要宰了你。”马臼尹猛地抽出地上侍卫的刀,就要朝周颐扑来。

    不过屋子里这会儿已经站满了禁军,马臼尹一个胖胖的老头儿哪里能偷袭,刚一动作,就被人压住了。

    周颐蹲到马臼尹面前,啧啧两声:“马大人,你说说你,为了一个空的账本这么大动干戈,何必呢!”说着还把账本翻开,给马臼尹看了看,确实是全部空白。

    马臼尹那一刻全身都僵了,眼睛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空……空的?”所以他自以为上了周颐的当,却不知这根本就是一个计中计,周颐就是故意引他上钩的。

    “老夫恨啊!!!”噗一声,这下马臼尹是真的吐血了。

    “不恨不恨啊,马大人,有元平府的十万亡魂陪着你呢,你还有什么可恨的!”说到后半句,本来还笑着的周颐渐渐冷了脸色。“你最好老实交待你这些年贪污受贿的所有事实。”

    马臼尹脸色灰败的看了周颐一眼:“栽倒你手里,是老夫技不如人,但是想从老夫嘴里知道分毫,呸”马臼尹吐了一口口水,“做梦去吧。”

    周颐木着脸擦了擦口水,冷着声音道:“你不说也行,那看来你是要本官奏你一个谋反的罪了,到时候满门抄斩可怨不得本官,反正你们也不冤。”

    “你……”马臼尹狠狠瞪了周颐一眼,然后便慢慢的低下了头,叹了一声:“老夫说就是了。”

    “带下去。”周颐这才站起来挥了挥手。

    直到禁军和大内侍卫带着瘫软的如烂泥般的元平府的官员走了,张志京和冯道伦都还有些云里雾里。

    他们刚才到底是干了些什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陪着周颐演了一出戏?然后元平府的一众官员就全部俯首了?

    这事怎么越想越玄幻呢!

    周颐也无心和他们解释什么,跟在禁军后面出了屋子。

    张志京和冯道伦看着周颐单薄的背影,却觉得那背影如泰山压顶般,让他们直冒冷汗!

    第116章 又升官了

    第二天早晨,崇正帝又接到了周颐的奏报。

    崇正帝兴趣盎然的拆开,他觉得看周颐的奏报比和妃子滚床单还有趣。

    开头是周颐的问好,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周颐就写到:“皇上,微臣得知陶峤手里并无证据的时候 ,便想到了诱敌上钩的计划。只是微臣虽猜到马大人肯定会有所动作,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对您派来的大内侍卫动手,天啊,微臣当时就蒙了……”看到这里,崇正皇帝也生气了,他一拍桌子,“乱臣贼子,谁给他们这样大的胆子,朕派去的钦差他也敢动手!!!”

    崇正皇帝气过后,又迫切的往下看,他也很想知道周颐到底是怎么脱险的。

    “不过皇上您肯定想到了,不然也不会派禁军来。当马大人要动手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微臣也喊了动手,于是他带来的人便全部被禁军伏诛了,皇上,当可真是吓死微臣了,要不是您派来的禁军,微臣只怕就真的要永远留在元平府了。皇上,您又救了微臣一命,微臣余生就算对您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您的圣恩之万一了!……”

    看罢周颐的奏报,崇正皇帝的心情虽一开始被马臼尹的大逆不道气到,但现在让周颐又对他心怀感激,他认为周颐现在应该对他是死心塌地了,得一个这么忠心的能干臣子,而且元平府的案子也算是破了,总的来说,崇正帝还是愉悦的。

    不过这马臼尹,似乎是太子的表舅,就是不知道太子有没有牵涉其中。崇正皇帝想到这里皱了皱眉,若太子牵涉其中,崇正皇帝无疑会生气,但若周颐真的深究,将太子挖出来,崇正帝也会不高兴,就算是君王,到底还是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为臣子所指摘。而且太子身为储君,若被天下人知晓他竟然牵涉贪污案,崇正皇帝的脸上也无光。

    想到这里,崇正帝看了看摊在桌子上的奏报:周颐,就让朕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聪明吧。

    一个谋反的罪名在头上悬着,相比起来,贪污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至少不会株连九族。

    为了摆脱谋反罪,马臼尹和一干元平府的官员对周颐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他们当官以来,所有贪污的案子都交代了。

    最后加起来得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的数字。

    但周颐也发觉特别是最近这五年,马臼尹贪的银子有很大一笔都不知去向。

    大牢里点着火把,周颐的脸在火光照射下显得有些发红:“你贪的这些银子,还有一大半去哪儿了?”

    马臼尹似乎是认了命,之前一直低着头,周颐问他的话,他也全部一五一十的交代,直到周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神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我若真说,周大人你敢听吗?还是不要去操那些无谓的心才好,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人生最难得的就是糊涂。”

    周颐盯着马臼尹,笑了笑:“是吗,可能本官确实不如马大人会做人吧,不然为何现在是本官审你,而你却沦为了阶下囚呢!”

    马臼尹笑了笑并不接话。

    周颐看了马臼尹一会儿,才迈步从牢里出去。

    他大概知道马臼尹背后的人是谁了,想到马臼尹说的话,周颐苦笑一声,马臼尹说的没错,就算马臼尹敢说,他也是不敢听的。

    崇正二十二年,大越元平府堤坝决堤,皇帝派钦差周颐查处贪官污吏,最后牵涉出元平府大半官员。

    周颐根据马臼尹和一众犯官的交代,最后从以马臼尹为首,数十位官员的家中搜出赃银约一千万两,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不光是张志京和冯道伦,就连周颐都看直了眼睛,娘的,这些家伙贪的银子也太多了吧。

    贪官查出来的那一刻,元平府所有灾民无不拍手称快,有的痛哭流涕,跪在街上大喊:“爹,娘,这些狗官被抓住了,你们若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周颐和张志京冯道伦在前面,后面跟着一溜儿囚车,当这些囚车经过元平府的大街时,所有百姓都冲出来对着马臼尹等人砸石头,吐口水。

    “狗官,贪官,你们还我儿子命来。”

    “贪官,你们也有今天。”

    “……”

    未避免这些人还没到京城就被元平府的灾民打死,周颐命令队伍加快了出城的步伐。

    到了外城,满地已经没有了死尸,为了怕传染疫病,这些尸体挖出来后便被火化了,所有人都堆叠在一起烧成灰,即便家里还有人在世,也不知道到底哪点骨灰是自己的亲人,这些骨灰便混合在一起,葬在了城外。

    走到骨灰埋葬处,周颐下了马,对着拜了拜,心里暗道:我知道幕后还有人,但我现在羽翼未丰,背后的人不是我惹得起的,我也有家人要照顾,不可能去以卵击石。我已经尽了自己的力量,现在马臼尹等人俯首,你们安息吧,愿来生不再生在这样一个吃人的社会。

    拜了后,周颐走到马臼尹的囚车前,对着他道:“马大人,你看看,这里葬的就是这次因为决堤死在灾难中的人,这下面埋的可是十万尸骨啊,您看着,就没有点儿什么感想?嗯?”

    马臼尹埋着头,恍若未闻。

    周颐凑近马臼尹的耳边,冰冷着声音道:“本官想,这些亡魂会乐意来找马大人诉说冤屈的,不久的将来,下了黄泉,希望你还能这么镇静。”

    马臼尹的身子动了动,然后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他终究还是怕的。

    周颐看着弯了眼睛,只是笑意里满是冰凉。

    他们早晨从元平府出发,接近傍晚的时候便到了京城。

    人被刑部接走了,银两则被户部的人拿走,奇珍异宝充了皇帝的内库。

    看着千万白银和无数的宝物,朝野上下都震惊了。

    皇帝更是暴怒,一个府台,竟然能贪这么多银子,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两千万到三千万两白银。

    这是已经查出来的,还未查出来的呢?天底下不贪的官又有几个,这些贪得无厌的混账,是在挖他大越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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