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冯老三不光没及早回来,还喝得这个熊样儿回来了,一进家门就怼她,让她丢脸。

    寇金萍觉得冯老三这是当面不给她脸面啊,让她闺女女婿也跟着下不来台。本性使然,寇金萍说起话来便开始尖酸刻薄了。

    “你冯老三倒是一片真心,可人家拿你当回事了吗?看看你二哥一家子都干了些什么事,你亲生的闺女,倒跑去他家孝顺,跟你结了仇,他们却赚好人当,你敢说这里头没有她挑拨使坏?还有小胭那个白眼狼,我白白养那么大,倒让她装好人养熟了,你说她老二家干得这叫人事儿?你倒是当作亲兄弟亲二哥,这几年他们家拿你当回事了吗,咋还没坑死你!”

    冯老三本来今天就弄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亲闺女不搭理他,好几年没给他送年礼节礼,让他在村里成了笑话。冯小粉跑来送年礼,又不是冲着他这个后爹来的,凭啥怪他?

    冯老三这样的人,不知道反省自己,却只会怪别人,只会埋怨别人,加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索性扯着嗓子开骂了。

    “寇金萍,小胭的事情我不管,冯荞的事情要怪谁?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怪你,我全让你坑了。”冯老三抬手一指孔志彬,对寇金萍骂道,“他现在是你女婿了,你倒是拿着当个宝,他当初跟我家冯荞退婚,干得那叫人事儿?你到头来又把你闺女嫁给他,你干得那叫人事儿?一家子猪狗不如。”

    冯老三一把推开寇金萍,也没理会孔志彬和冯小粉,醉醺醺地走进堂屋往床上一倒,便自顾自睡了。

    孔志彬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冯小粉却维持着原姿势,耷拉着眼皮又冷笑了一下,也不知她到底笑什么。

    这还走什么亲戚聊什么天,孔志彬气恼羞怒地离开冯家,冯小粉看看开始抹眼泪的寇金萍,可没那个耐心劝她,抱着孩子慢吞吞也回了家。一到家,小两口就吵上了。

    孔志彬:看看你那个妈,整天不消停,送个年礼弄得这么没脸。

    冯小粉:我妈咋啦,我妈哪样人你才第一天知道?我硬叫你跟我一起送年礼了吗?

    孔志彬气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冯家的尴尬身份,可送年礼这事情,还真是他自己主动跟着去的。

    一来,农村送年礼的风俗,夫妻双方带上孩子去,算是礼数周到。冯小粉抱着个孩子,再拎上年礼的东西,他不跟着去让别人说道。二来,孔志彬那心思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冯老三,算是他跟冯荞之间仅有的一点联系了。

    上一世,冯老三是他的岳父,这一世,冯老三好赖还算是他的岳父。尽管冯老三不待见他,平常也少有往来,可一年到头就要过年了,他拿点儿东西,来到冯老三家坐一坐,回想起上一世每每这个时候跟冯荞和和睦睦来送年礼,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感觉,寻找着一丝良心的宁静和慰藉。

    他甚至还想,或许会在这个熟悉的院子里遇上冯荞。听说冯荞跟冯老三父女关系一直疏离冷淡,可孔志彬知道,上一世他所熟悉的冯荞为人善良,尽管后妈待她不好,可父女并没有闹僵过,冯荞对冯老三狠不下心来,晚年也一直照顾他。

    孔志彬于是想,也许哪一天,冯荞心软了,会顾念父女情分,会重新出现在那个院子里。他和她,两家也算是亲戚了,见面还可以聊上几句,也许还能慢慢地找回过去?

    孔志彬也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了。

    他只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再想回头已经没有路了。冯荞已经嫁人,并且听说过得挺好,他娶了冯小粉,也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可两人从一开头就是错误,冯小粉每每就像个刺猬那样,尖锐敌视地对待周围的一切,婆媳吵,家里闹,两人就没有正常的交流过。

    尤其自从他动手了打冯小粉,两人一吵架,冯小粉就扯开了嗓门对着他父母的屋门各种咒骂,他气不过就又动了手。家暴这个东西,有一就有二,两人恶性循环,冯小粉对他总是带着三分恨意。

    孔志彬自己也清楚,他和冯小粉,根本就是错误的被绑在了一起,而这样错位的人生,错位的生活,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力量,把他一步一步推到今天这个境地,家无宁日,诸事不顺,这阵子快要过年了,他原本呆在家中,跟冯小粉还算相安无事,没有大的争吵。可今天送了一回年礼,却又让冯老三指着鼻子,揭了老底一顿臭骂。

    孔志彬跟冯小粉吵了半天,忽然就把寇金萍恨上了。

    要不是这个臭女人整天折腾,似乎许多事就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弄得这么尴尬。孔志彬满怀恨意地想,这个恶毒的女人,恐怕真的有问题。

    醉醺醺的冯老三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回想起来昨天好像跟谁吵架了。他晕晕乎乎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嗓子干渴得冒烟,就喊了寇金萍一声。

    “她妈,给我倒碗水喝。”

    喊了两声没动静,外屋却忽然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

    冯老三顿时有点烦。这又是咋啦?要说寇金萍这女人也真是,几十岁的老女人了,每每不如意,便哭哭啼啼抹眼泪给他看,动辄往床上一躺,好几天不起来。

    咋地,又不是人家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还等着他去哄啊?

    村里好多人鄙夷,寇金萍一次一次作,冯老三咋就还要寇金萍,就那么离不开女人?对此冯老三自认为是委屈的,他倒是不指望寇金萍怎样,可他一个老鳏夫,没个女人就不像个家,连个给他洗衣做饭的人都没有。

    闺女女婿让他得罪狠了,也不愿意搭理他,家里再没个女人,他就是农村那种标准的老鳏夫老光棍,走在村里让人瞧不起不说,关键是三间破屋子冷冷清清,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说,冯老三觉着,就算寇金萍各种不好,可有一点,有个女人跟他作伴,给他暖脚,给他做饭洗衣,他留着寇金萍搭伙混日子,不也挺好的吗。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像原来那样耐着寇金萍,这女人自己也明白分寸,也就不敢整天跟他吵闹作死,每每给他陪着小情。今天咋又故意哭给他听?

    冯老三躺在床上想了想,昨天孔志彬和冯小粉来,他好像把他们都给骂了。

    第115章 闹哪样

    曹晓晶在冯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二伯娘除了包一个见面礼红包,把家里的花生米、熟地瓜干、杂粮豌豆、点心果子, 拾掇了拎不动的一大包,说要让曹晓晶带回去吃。

    “妈,大老远路呢, 她怎么拿呀。”冯亮看着那么大一包东西, 发愁。

    “她当然不拿。”二伯娘说, “她一个姑娘家,身单力薄的怎么拿?当然是你帮她拿。”

    冯亮摸摸鼻子,也没敢反驳, 他自然是要送曹晓晶回去的,送她回到家,顺便给岳丈大人送个年礼。

    说到送年礼,二伯娘也给他准备了一部分, 硬说乡下的公鸡鲤鱼比城里的好吃。

    冯亮:“妈呀, 城里那公鸡鲤鱼,也是乡下养出来的。”

    二伯娘:“咱这儿西大河的好吃, 城里那些都是鱼塘、水库里的,不好吃。”

    要不是冯亮拼命反对, 二伯娘大概还要把猪肉给他割上一大块,白酒也准备给他带上。冯亮赶紧说, 实在拿不了了, 酒和猪肉他到县城再买, 二伯娘才作罢了。

    在二伯娘看来,城里的亲家特别开明,知道冯亮刚工作,家里也困难,都没跟他们家要彩礼,送年礼啥的可不得大方些吗。

    路远,先从家里到镇上,再从镇上坐班车到县城,县城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学校……冯亮他容易吗。于是冯东就说,他套上驴车送他们去镇上吧,不然还真拿不了,让冯亮骑自行车带吧,车子还没法回来。

    冯亮当天赶不回来,腊月二十八才返回家中,便跟着家人一起忙年,准备过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年。

    腊月三十,一家人过了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二伯娘和小胭备菜、剁饺馅儿,二伯蹲在厨房里烧火煮肉。

    弟兄仨则聚在一起,院子里太阳下摆了桌子写春联。其实也就是冯亮写,冯海和冯东毛笔字没正经练过,除了帮忙裁纸,也就只管在旁边看了。

    冯亮写字当然不是吹的,他中文系大学生,教高中语文的,一手苍劲飘逸的草楷,一支毛笔半碗墨汁儿,先给自家大门上来一幅大气的:

    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家业兴旺。

    大哥二哥帮他理着红纸,这小子就尽情开始卖弄,一幅一幅写完自家的,早就有邻居拿着买来的红纸等着了。

    “亮子啊,也给我家写两幅好的,保佑我发财添丁的。”

    冯亮:“好嘞。”

    乡村里有个规矩,要是有本家近房的长辈去世,三年内过年不能贴春联、放鞭炮的,冯家是村里大姓,多半个村子都姓冯,人那么多,因此各家都好多年没能贴春联了。

    今年掐指一算,家族里三年内没有丧事,可不是要好好写两幅春联,披红挂绿过个好年吗。

    于是冯亮的春联摊子一开张,便一幅接着一幅,附近邻居排着队等,一直写了好半天,还都是打白工,他自己还得贴上墨汁呢。

    太阳西坠的时候,冯老三夹着一卷红纸来了,叫冯亮给他也写两幅。冯亮给他写好,冯老三便拿着走了。

    终于闲下来的三兄弟贴好春联,便聚在一起下象棋。

    大堂嫂抱着二宝走过去,往冯海怀里一塞:“抱着,家里那么忙,你抱着他我去跟妈包饺子。啥活儿也不干,就等着吃。”

    “我那不是不会吗,都是女人的活儿。”冯海接过小儿子,咧着嘴笑。

    “啥叫女人的活儿,你看看人家他姑父,有空就帮着冯荞抱娃娃,做饭洗衣服啥都干,就你懒。”

    冯海咧着嘴继续冲媳妇笑,农村男人干重活,少有做家务的,让他跟杨边疆那个家伙比……还是不比了吧。

    冯海抱着小儿子皱皱眉,交代了一句:“二宝,你可不许在我怀里撒尿啊。”

    “还有大宝,你看一下,别让他乱跑。”大堂嫂嘱咐着,才转身去跟二伯娘擀面皮包饺子。

    一家子喜气洋洋,二伯娘包着肉饺子,不由得就感慨起来了,开始给大堂嫂和小胭忆苦思甜,回忆起了“五八年”:

    “哎,这年月日子可真好了,你看看咱家过年,大米白面,杀公鸡,还有肉饺子,五八年那会子啊,别说肉饺子啦,过年也吃不饱饭,过年时候我们家除了几个地瓜啥都没有,冯海冯东饿了就哭……”

    “那三哥呢?”小胭好奇地问。

    “你三哥?他那时候还刚生下来呢,坐月子差点没把我饿死,没饿死熬过来了,现在熬到了好日子,这年月饿不着人啦……”

    吃穿不愁,温饱无虞,便是二伯娘心中最好的岁月了。

    黄昏时候,酒菜上桌,饺子下锅,二伯娘站在堂屋门口吆喝:“冯海,去把大宝找回来吃饭,跑哪玩儿去了你也不看着。冯东冯亮,到厨房帮忙端饺子。”

    才收拾了要吃饭,四奶奶家的大孙子冯卫东跑来了,跑进门急着找二伯和二伯娘。

    “二伯,三叔两口子摔伤了,我奶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你赶紧去看看吧。”

    “啥?”二伯娘问了一句,她手里端着个长柄笊篱,正在捞饺子呢,把一笊篱饺子盛进盘子里,问道:“他两口子又出啥幺蛾子呢?”

    “这次我看是真的。”冯卫东挠挠头,一脸憨笑,他们家跟冯老三家邻居,也是熟知他家的风格,“平时吧他俩折腾,我奶我爷都不理会的,这次让我来跟你们说,恐怕是真摔着了。”

    二伯娘顿了顿,消化完这个消息,便把手里的笊篱一丢:“晦气,大过年他俩也不消停。反正没摔死吧?”

    “说是摔伤了,俩人全都摔伤了。”冯卫东说,“家家都过年呢,也没别人过问,我奶就使唤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怎么摔了的?伤的重不重?”二伯忙的走过来问。

    “爸,既然四奶奶使唤卫东过来说,怕是摔得不轻。”冯家三兄弟这时也围了过来,冯海琢磨了一下说,“这么着吧,天都要黑了,这大过年的,爸你和妈就别去了,带着其他人该吃饭吃饭,饺子都上桌了呢,别给凉了。我跟冯东过去看一下,别真出了啥大事。”

    “大哥,我跟你去吧。”冯亮接过来,“二哥你就别去了。”

    冯亮存了个小心机,二哥为人太厚道,还是他去吧,先看看情况。

    “一起去吧,好赖是咱们亲三叔,你俩去了我不去,也不好看。”冯东把手里端着的饺子递给小胭,三兄弟便跟着冯卫东一起往外走。

    “没啥大不了的就赶紧回来吃饭啊。”二伯娘跟后头交代了一声。

    二伯却是有些不放心的,犹豫着跟二伯娘说:“要不……你们先吃吧,我也去看看。”

    “你去干啥?你能干啥呀?”二伯娘反问,“三个儿子去了你还不放心,这大过年的。我就问你,三个儿子哪个不比你有办法?他两个大人反正也摔不死,就算真有啥事,你这把老骨头,去了还不是添乱。”

    二伯被数落一通,想想也是,也没敢再反驳,他还是听话在家等着吧。

    ☆☆☆☆☆☆☆☆

    冯老三和寇金萍还真是摔伤了。尤其不讨巧的是,大年三十,除夕晚上。

    腊月二十六那天冯老三不是喝醉了吗,一竿子打翻满船人,把寇金萍和孔志彬他们都给骂了,第二天起来一瞅,寇金萍坐在外屋,抽抽搭搭哭给他看呢。

    冯老三本来到了过年这几天,因为家里冷冷清清心情就不好,本来就烦躁生闷气,寇金萍这把年纪了,哭给谁看呢?又不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连个崽儿都不能给他生,冯老三也就没了耐心,没理会。

    他宿醉头疼,正干渴着呢,自己走到外屋去找水喝,结果寇金萍正跟他怄气呢,连口热水都没烧。

    冯老三顿时来了气,就冲着寇金萍喝斥:“哭哭哭,大过年你他娘的哭啥呢,嫌这个家里还不够堵?要哭你滚远点儿哭。”

    寇金萍噎了一下,委屈半天,见男人是真不耐烦了,想想自己现在还依靠他生活呢,也就没敢硬顶。不过寇金萍毕竟是寇金萍,不敢硬顶,却也不代表她就消停了。

    于是当时没敢吵吵,可这几天寇金萍逮着机会就跟冯老三吹枕头风:你看看你这个偏心眼儿,你闺女好几年都不搭理你了,不来给你送年礼,我闺女一片孝心,来给你送年礼,你倒把他小夫妻俩当场骂走了,你这样可就不对了。

    冯老三当然没傻到那份上,冯小粉和孔志彬孝顺他?送年礼又不是冲着他这个后爹来的。骂都骂了,他难道还有法子收回来?

    于是两人这几天就一直冷战状态。

    今儿不是除夕吗,家里统共两口人,寇金萍自己去剁馅包饺子,冯老三拿着冯亮给他写的春联回来,熬了点儿浆糊,借了四奶奶家的梯子去大门上贴。

    毛竹做的梯子有点儿晃悠,冯老三有些害怕,便喊寇金萍给他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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