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我只是觉得,不能丢下他。”

    薛衡有些怜惜的望着她:“老规矩。”

    幽兰释然,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弯刀,已深深没入她腹中。

    血,喷溅了一地,周围茶客,顿时失声尖叫起来。

    幽兰迅速抽出刀,决然转身,牵起马,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薛衡深深闭目:“阿莫,推我回房。”

    巫王宫的国宴,设在临水而建的重阳殿中。当晚,柔福长公主特意安排了宫女在湖中放灯许愿,为宫宴增添热闹。

    巫王本欲携云妃参加国宴,不料云妃却以“妾身份卑贱,不合时宜”为由,固辞不受。巫王一怒之下,便带了吴妃过去。

    席间,巫王兴致酣然,屡屡举杯,与两国使臣对饮。南央、桓冲、季礼等人见状,便次第离席,去给两国使臣敬酒。

    南隽坐在末席,拎着一个白玉壶,不紧不慢的饮着。眼睛,始终不离风国那一席。

    没有九幽作陪,风国小世子风止云孤零零的坐在长案后,闷头喝酒,全无兴致可言。遇人过来敬酒,也是臭脸相迎,惹得对方很不高兴。同行的风国使臣不敢招惹这位小祖宗,只能殷勤的四处回酒,维持风国颜面。

    趁着酒兴正浓,楚世子西陵韶华正式献上神女枝,求娶含山公主。

    此事,殿内诸人早已心照不宣。巫王命晏婴收起信物,正要宣读国书,确立巫楚联姻,殿外忽有内侍传报:“风国国师薛衡到。”

    殿内立时一阵唏嘘,连东阳侯季礼都微微动容。九州内,二十岁就能被称作战神的人不多,薛衡就是一个。而以文动天下的战神,他薛衡更是头一个。

    薛衡为帅时,也是风国最风光最扬眉吐气的时期。短短五年,风国打败漠北蛮族,一口气向西吞并了十几个小国,楚国西北关隘曾被攻破七次,风巫交战一度达到白热化。直到薛衡负伤、隐居幕后,战火逐渐消停,风国也一点点沉默了下去。

    乍闻“薛衡”二字,风止云刚灌的闷酒噗得喷了出来。对别人而言,薛衡是有分量,对他而言,却只有阴影与讨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将目光投向殿门口。

    在内侍引导下,一个虬髯大汉,推着一个轮椅,健步如飞的入殿。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他已将轮椅稳稳停在了殿中央。

    坐在轮椅中的布衣青年展袖为礼,从容取出国书,恭敬呈递:“薛衡奉王令,特来商议求婚之事,请王上过目。”

    巫王并未命人接下那一封国书,眉峰微扬:“国师来晚了。”

    晏婴会意,立刻展开国书,宣读王令,正式宣布巫楚联姻。

    西陵韶华施施然谢恩,楚使更是举杯相庆。这样的气氛下,风使总是尴尬,风止云更是气得直接摔了酒盏。桓冲悄悄与南央道:“这下,风国可是要颜面尽失了。”

    薛衡忽然转首,看了眼风止云,道:“把酒杯捡起来,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他语若春风,气势汹汹的风止云却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收起爪子,乖乖的把酒杯捡了起来。

    殿内众人皆是诧异不已。

    薛衡眼睛里带着和煦的笑意,十分得体的向西陵韶华道贺,然后转向巫王,徐徐道:“王上只怕误会了。薛衡此来,不是求娶含山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头雾水。连巫王也露出困惑之色:“国师这是何意?”

    薛衡再次呈递国书,一字一顿道:“薛衡此来,是为了给风国幽兰公主求取良配。”

    这一下,连风止云都傻了。

    巫王意味深长的看着殿中央的年轻人,笑道:“国师恐怕又要失望了,孤即位后,曾晓谕天下,世子及诸侯,不得娶异族人为妃。”

    薛衡不急不缓的道:“王上又误会了。薛衡要为幽兰公主求娶的良配,是巫国子彦公子。”

    殿中人俱是变色,巫王,也一点点沉下了脸。

    名动天下、各国争求的幽兰公主,竟不顾颜面,求配巫国一个无权无势,还因获罪惨遭囚禁的公子。日后传出去,只怕要成为九州奇谈了。

    南隽睨着薛衡侧脸,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薛衡继续微笑着挑战众人心理承受能力:“为表诚意,风国愿意献上真正的神女枝。”

    重华殿内,彻底炸开了锅。南央毫不留情的怒斥:“果然是祸国妖枝!”

    西陵韶华冷冷一笑:“薛国师,神女枝乃楚国九州公主遗物,天下皆知。你口中的神女枝,又从何而来?”

    薛衡笑意不减:“世子并非九州公主,如何断定你手中的一定是真的?薛衡听闻,九州公主最爱四方游玩,与我们王上感情甚笃,常以兄妹相称。公主游玩风国时,若不慎遗失,也是有可能的。”

    “你这是狡辩!”西陵韶华怒极。

    薛衡但笑不语,命阿莫献上神女枝和国书。

    巫王将两个神女枝放在一起,除了薛衡献上的那枝少了片叶子外,形状、色泽、叶片数量甚至脉络都一模一样。他将另一枝的叶子折掉,枝茎也流出了血红色,便渐渐拧眉,陷入困惑。

    一旁的吴妃见状,浅笑进言:“臣妾听说,右相家的女儿,可是鉴赏高手,识破赝品无数。今日,她正好在宫中,何不请她试试。”

    巫王颔首,立刻命人去传右相之女――桓莼。

    不多时,殿外缓缓进来一位宫装少女,云鬓鸦颜,明眸湛湛,皎然若出水芙蓉,娉娉幽静。重阳殿华灯照影,璀璨辉辉,耀人眼目。她独处于灯火阑珊之处,却似白霜飞雪,炸开薄薄一层暮色,绝代芳容,更胜重阳殿万千光华。

    众人面有痴迷的望了片刻,纷纷叹道:“世间四时颜色,竟被此女占尽。”说完,又去埋怨桓冲,竟藏了这么个宝贝女儿。

    很快便有内侍将神女枝摆到桓莼面前,桓莼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摇首:“王上恕罪。此枝出自神女树,除非有凤神血,单凭肉眼,臣女无法断出真假。”

    自九州公主亡故,凤神血脉,便随之消亡。这言下之意,就是辨不出真假了。

    薛衡淡淡一笑:“凤神血脉,就在这巫王宫中。要不要辨出真假,全看王上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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