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王卉在那溪流边的一角见到数十个衣着不错的外门弟子拥挤在一起,看向王卉与李嫦二人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艳羡。

    王卉同李嫦二人走至堂前,向站在一旁的兰溪道人行了礼。

    这兰溪道人风姿不凡。虽已有五百余岁,却皮相仍像一三十将将出头的中年男子。

    他长得极为端正,眉目秀和雅致。长眉凤目,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乌发盘髻,佩戴着紫玉金冠,眉间淡金色如意祥云纹饰自眉宇延伸至眼角。一身牙白色拢腰束袖长衫,腰间与王卉李嫦一般,挂了个玉珠。只是比王卉二人的瞧起来,质地要好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是十分的儒雅俊秀不过了。

    见王卉二人来了,兰溪道人抿唇一笑,点头回应。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玉笔,沾了沾朱砂,在书简上的王卉李嫦的名字上画了勾,王卉的玉珠上就显示出一个数字。

    十五。

    只怕是了自己的座位号。

    王卉按照玉牌所示的座位号走到自己的座位,却瞧见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位男子。

    瞧着身穿外门弟子的服饰,二十多岁的样子。因是背对着王卉,倒是看不清样貌。只是其身形消瘦,倒不似是健壮之人。

    “这位师弟是不是找错了座位?你占了我的座位。”王卉敲了敲桌面,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男子扭过身来,露出了正容。

    只见他约莫二十来岁,生的一张容长脸,眉目略显阴柔,尚带着几些刻薄。皮肤细腻,瞧着也像是金贵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娇贵孩子。只是他眼下青黑,面上阴气过剩,虽是一副男子的面容,却总带着一份女气,让人见之不由得升起一番厌烦。

    那人懒洋洋地抬起眼,打量一番王卉,见她腰间挂着的玉牌上所写信息,便知晓这人便是了那近日来门中被传作是冤大头的药园弟子了。

    这药园凋零至今,全靠这一个元婴中期的凌玥撑着,如今药园该有的资源也都被别的峰头给抢了去,今年,只有一个弟子入了药园,可见其差劲了。

    眼前这女孩,且有几分姿色。腮凝新荔,眼含清波。一身月白襦裙,仅在腰间绣了朵兰花,穿着贴身,衬着颜色更好了几分。

    “你就是那王卉?不过是一个药园弟子,这座位我已经给丹阁的宋师兄五十个中品灵石,这两个月由我坐了。”男子挑了挑眉,望向王卉,语气中带着不屑。

    宋师兄?

    王卉眉头一皱,对这男子的嚣张,心中不喜,也对他口中的那位丹阁的“宋师兄”有所好奇与恶心。

    真是不要脸了!

    丹阁的人也太不要脸了。

    王卉在心中暗骂,原本自带三分温柔的面上也带了冷色。身边站着的李嫦面色十分难看,颇为羞耻。

    她原先以为自己拜入的丹阁,虽然与药园有些纠葛,但到底同出一峰,到底是一脉的。如今亲眼见着了一个外门弟子仗着丹阁内门弟子的威风折辱药园弟子,顿觉心生怒气与羞愧。

    第14章 谢晋

    说来,这李嫦乃是虚散真人膝下独女所留子嗣,因是父母早亡,又对门派恩泽深重,故而从小在玉虚门中长大。只是她那时到底年幼,故而未曾被收入门中,虚散道人只得将外孙女养在了玉虚门外的外宅中,如今满了岁数,才是接入门下。因此,这李嫦刚刚入门,这男子自不会认出她的身份来。

    这李嫦的外祖父虚散道人是个豪爽义气的人,其父母也俱是正气凛然之辈,李嫦自幼也有一副侠肝义胆。见这男子好生无赖刁钻,又因王卉处于弱方,心里登时涌出一番气愤。

    这男子大约有练气□□层的修为,只是根基不稳,恐怕这修为不是脚踏实地地修炼而来的。

    王卉刚刚入仙,自是打不过这男子,只是李嫦自幼就修炼着外祖父的《焚天经》,如今修为和这男子不相上下,自是不怕。因此,只见李嫦反手一转,便将这男子掀飞了去,直直落出去数十米,掉在了那溪流中,浑身湿漉漉的,好生狼狈不过。

    这男子显然是脾气倨傲之辈,被李嫦这般弄得没了颜面,自是十分的气急败坏。不过到底知道那李嫦修为胜过他,故而不敢硬碰硬,只搬出了那宋师兄来逞威风。

    “你这两个小女娃,怕是不知那宋师兄的厉害。区区一个药园的弟子,也敢这般猖狂。待我那宋师兄来了,定将你们收了为炉鼎。”男子猖狂地说道。

    这话说的好不气人。

    王卉面皮子厚了些,也是难忍这羞辱,暗下里,不过双指微拈,淡色粉末便弹了出去,不知不觉间,就沾附在了那男子衣襟上。

    李嫦未曾察觉王卉举动,待要抛出法宝,让那男子吃一番苦头,却见身侧众人纷纷散开,一人正要往里头走来。

    那男子扭头一看,正是了他那口中的宋师兄不过。

    这宋师兄也算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人物。瞧着二十来岁,中等模样,生的高高大大的,也有些威猛气势。他倒没身着内门弟子服饰,而是一身嫩绿绸衫,上头各类符咒绣的满满的,身上也有不少精贵的法宝,可见背景是不一般的。

    这宋师兄一双眼瞅着王卉二人,十分大胆,打量再三,惹得王卉极为动怒。刚要开口,就听得身侧李嫦道:“你就是所谓的宋师兄?宋城?”

    宋城睁大双眼,瞧到了李嫦脖颈间的一抹幽蓝,王卉顺势望去,只见那正是一鲛人泪所做的珠串,挂在李嫦皎白的脖颈间,更显色浓欲滴。

    天下有四海五湖,四海之内,东海有龙,西海有蛟,南海有鲛人,北海为死海,万物不生。

    南海鲛人并非像王卉所知道的黑鳞鲛人那般面目可怖,相反,南海鲛人天生貌美多姿,自生万众风情。相传,他们肤白如玉,面若好女。发若草藻,眉若新柳。鲛人生来无性别,直到了成年之时,才可自行选择性别。

    鲛人能力不强,并不具备杀伤力,又因为美貌非凡,而常常受到修士和凡人的捕杀,而为了保护鲛人族不被灭亡,天道赐予了鲛人一族泣珠的能力,鲛人泪可自动防御修士伤害,将伤害减少七倍,乃是防身法宝的无上之宝。

    不过,这鲛人泪也属于难得之物。鲛人一生只爱一人,只有动了情的时候,才会将自己所佩戴的鲛人泪赠送给心上人。也不是没有人强行取得这鲛人泪,只是如果不是鲛人甘心赠与,那鲛人泪就会立刻破碎。

    这宗门众人都知晓,虚散道人年轻时与一位鲛人女子相恋,因为身份种族的缘故无法娶那鲛人为妻,只好纳其为妾,却也终生不娶正妻。

    那鲛人女子生产而亡,虚散道人便将亡妻所留下的鲛人泪给了自己的独生女儿千娇。

    千娇同丈夫死在了十五年前的灵山暴动中,只留下了稚女李嫦。虚散道人曾经亲自前往灵山战地寻找女儿女婿尸首,却也只找到了亡妻留下的一串鲛人泪,后来,这串鲛人泪也就留给了李嫦。

    宋城身为丹阁弟子,也是虚散道人的嫡亲侄徒,甚至其师傅还想让宋城与李嫦联姻,他自然是知道此事。

    虽都是内门弟子,但宋城和李嫦不同。李嫦的外祖父在丹阁是一把手,虽不管庶务,但丹阁的一半权力都掌握在虚散道人手中。而宋城的师尊虽然是虚散道人的嫡亲师弟,却因为炼丹的天赋并不高,因而在丹阁中并无实务。也正是因此,宋城的师尊才想要和李嫦联姻。

    “你·····你是李嫦李师妹?”宋城面色煞白,指着李嫦说道。

    李嫦看着宋城的样子,觉得十分恶心。一想到自己曾有可能和这样的人定下婚约,就觉得十分膈应。

    “怎么,宋师兄不惩戒我们了吗?”李嫦笑道。

    宋城恢复了原本神色,笑道:“师妹,你怎与这药园的弟子扯到一起了?药园弟子与我们可是素来不合的,小心别被她给蛊惑了。”

    李嫦道:“师兄倒是担心的多,我与王卉师妹一起来,可是师叔的吩咐,难不成,师叔也错了?”

    宋城神色一僵,哼了一声,才一手拽起还坐在地上的那名男子。

    这男子已经知晓李嫦身份在宋城之上,也是吓得很,眼睛闪闪烁烁的,并不敢直视李嫦与王卉,只畏畏缩缩地跟在宋城身后,哪里还有当初地张扬样子?

    王卉不禁觉得好笑,却也知道,这人也只是欺负自己的靠山不强,实力弱罢了。日后定要是努力修炼。

    思考间,王卉目光扫向男子面貌,隐隐约约觉得有几分熟悉。

    尤其是男子的一双眼睛着实是熟悉的,只是想不出在哪里曾见过。

    想罢,王卉转眼一瞧,正瞧见男子挂在腰间的一个玉佩,玉佩上面刻着“谢晋”二字。这时候,王卉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面善,原是“旧人”。

    谢晋是阳信侯的嫡幼子,面容同老侯夫人有所相似,故而极为受宠。谢晋的大哥即如今的阳信侯谢楚传言与这谢晋倒有些相似,王卉曾见过谢楚一面,这兄弟俩的眼睛长得十分相似,也难怪见了面熟。

    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谢晋看来是当真不是个好人。吃些苦头也是好的。日后再找个机会。

    见宋城离去,王卉向李嫦道谢,颇为不好意思。“李师姐,是我给你招了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李嫦也是心有惭愧,心道这丹阁弟子着实有些人不成样子,仗着丹阁的势力,就以下犯上,日后是要与外公说道说道。因而对这王卉也是和气许多,希望莫将此事声张。

    王卉暗懂,这丹阁也是个要面子的。自己虽说招了事儿,可到底不能和丹阁硬碰硬,倒不如趁机与李嫦交好。故而也就对李嫦的意见,也是十分赞同的。冒险出头逞威风,还不是自己能够做的事。

    第15章 新友

    那谢晋走后,宋城也没有多呆片刻,生怕要来上课的兰溪道人知道了此事。

    王卉再三同李嫦道了谢,李嫦推脱再三,才是回了自己的座位。

    王卉身在丹鼎峰,却与丹鼎峰主力的丹阁不相和睦,因此兰溪道人在安排座位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故而将王卉安排在了与百兽峰相近的位置。

    走了过去,王卉见自己周围坐的都是女孩,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跟王卉坐在相邻的,是一位俏丽少女。穿着颇为奇特。

    上着牙白色绣纹小衫,胸前绣着一只灵动调皮的雪白猫儿,十分生动。外头则是一件黑底三彩交错纹短褂,衣袖半长,露出半截皓白的小臂,柔腻素白。只见那皓白的腕子上戴着三串银珠手钏,手钏缀着铃铛,三串手钏之间用一条红色麝香珠串连接着,红色鲜艳,倒是更衬得皮肤白皙。下穿雪底儿百褶裙,裙子短及膝盖,露出一双纤直小腿,双脚则穿着一双毛边绣鞋,上用五彩绣线绣出参差不齐的花纹,瞧着倒像是一些人形图案。

    这女孩比王卉瞧着小一些,眉目清秀灵动,生了一双大大杏眼,明眸皓齿,算得上是一位貌美佳人。

    王卉之前曾见过不少少数民族的服装,大多色彩鲜明,而且都有着自己特有的绘纹,见着了这女子,也不由得猜测莫非是异族之人?

    见王卉纳闷,坐在女孩前方的一位年长女子笑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叫灵朱,是住在九阳山下的通灵异族,别看她年纪小,也有二十岁了,只是她们通灵族族人生长缓慢,这才一直跟个小不点儿似的。”

    灵朱听闻,一张俏脸气的升起一团薄红,“方师姐,你的雪狐别想哄好了!”

    那位方师姐一听,顿时没了取笑的心思。急忙说道:“好师妹,你可千万别这样。我那乖乖也就是个醋缸子,前些时候正巧见到了李师弟给我送花,就气的三天不理我。我又不懂兽语,给它赔礼道歉,也是听不懂,也只有你喽,有通灵之能,才能帮我哄好乖乖。好师妹,别生气了,下次师姐绝对不叫你小不点儿!发誓的。”

    灵朱听了,才是转了口气。与那方师姐约好后,才是看向了王卉。

    这世上之人,多有爱美之心。至于所爱何处,则是千奇百怪。王卉那现世就有恋足、恋腰、恋手等等的癖好。

    这灵朱正是其中一种。

    灵朱乃是通灵族长司之女,生来通灵,与世间万物可以沟通,更容易领悟天道之理,乃是天道眷顾之辈。且其容貌秀美,天赋出众,刚满了二十岁,误打误撞下就被百兽峰峰主看见了她的天赋,破例守为嫡系弟子,可谓是天之骄子。只是灵朱虽生的貌美,体态玲珑,却是手指生的短小,虽是肤泽细腻,却也有所不足。以至于她素来对双手生的漂亮精致的人心存好感。

    这王卉虽是寻常颜色,只是一双手生的极好,十指纤细,指节修长,肤色白皙,是难得好长相,就算是在现世,也曾帮表姐当过手模。

    灵朱打量一番,眼色中闪过一丝喜爱。对王卉,也自来熟了几分。

    “你就是王卉?早听说过你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灵朱托着下巴,一双清透瞳孔望着王卉,不经意间,就是一抹流光闪过。

    王卉看了一眼灵朱的眼睛,便是再也移不开眼睛了。不自觉地就沉浸在灵朱瞳孔里的小小漩涡之中,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怎能还手?我如今实力太弱,还手了也是自讨苦吃,倒不如养精蓄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话语刚落,王卉才猛地清醒过来,抬起头,正好对上灵朱一脸的笑容,不由得一愣,才是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见王卉神色不好,那方师姐急忙上前解释道:“这是通灵异族的秘术,可以试出人的真心。阿朱小时候因为曾被欺骗过,故而格外对人警惕了些。你也莫要心生芥蒂。”

    方师姐虽是为灵朱道歉,却也透露着让王卉就此忍下,灵朱不可得罪的意思。

    灵朱见王卉并非那心思不正之辈,也就收回秘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习惯使然,真是抱歉了。”

    王卉见此,也能理解。她在经过那赵氏和齐汉子的遭遇后,也是对人有所怀疑,对人有所保留,对于灵朱的这种行为倒也没有多么生气,便点点头,表示没什么。

    方师姐见此,放下心来,转身坐了回去。

    灵朱站起身,对王卉说:“你的位置靠近走道,对面儿就是丹阁的弟子,你们之间有冲突,还是我坐在外头吧。”说罢,就将自己的书籍挪了出啦,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王卉。

    王卉见此,也不由得赞叹灵朱的考虑全面,也不拒绝灵朱的好意,大大方方道了谢,就坐在了靠里的位置。

    见灵朱已经收拾好,王卉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玉瓶,递给灵朱,道:“这是我自己制的玉容粉,对女孩子的容貌好,送给你,当个见面礼。”

    灵朱愣了愣,随即急忙接了过去,低头为难一会,才从自己的腰间拽下一串小小的银质镂花香熏球,给了王卉。

    王卉打量一番,只觉这小球和自己曾见过的贵族妇女佩戴的香熏球十分相似,但又不敢猜测是不是什么灵器,故而问向灵朱。

    灵朱笑道:“这就是香熏球,不过也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做百兽醉。里面装着我十岁时,抓到的醉蝶的花粉,历经万年可香味不散,是遇到灵兽攻击时候的保命利器。不过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那一串足足有五十个指甲大小的香熏球,王卉看了看,只从其上卸下一个小球,挂在了自己手指上的那纯银戒指上,余下的全部装进了空间里。

    “这东西对我可是太有用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跟着去主山后面的万灵山采药,备不住要遇到什么灵兽呢!”王卉扬了扬手上的香熏球,对灵朱感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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