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下起了冰雹,砸在地上噼噼啪啪的声音让我想起大珠小珠落玉盘。众人都新奇地围在窗前观看,一时间住院部里人声喧闹。我身残志坚地爬到窗前,想将那盆小花搬进室内。一股蛮力撞向我的背部,我靠一声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砰地被来人摔到。

    “尼玛干嘛……”

    “卧槽,余沉,你犯什么傻呢?!”何家岩怒吼道,慌了神般看着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他妈跳什么楼!”

    我指指他压着我身体的手,“你让我起身行么,不觉得这个姿势很暧昧吗?”

    “……你还有空想这个。”何家岩悻悻起身,警惕地盯着我,生怕我再做出异样的举动。

    “这是一楼,我在这里跳顶多就是跳大神,跳不死人。”我故作轻松道,方才被他一撞,又是一阵眩晕,暗暗稳了稳身子,假装喝水,顺势靠在枕头上歇息。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我生病的事除了爸妈没人知道,我也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爸妈怕我寂寞,本来想找几个朋友陪我,被我极力劝阻后只能作罢。

    “我爸是这里的院长,我妈是护士长。”何家岩拉一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让我无所遁形,“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窝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反正死不了。”

    “年轻人,说什么死不死。”何家岩瞪我一眼,“我问过我爸了,你这情况只要好好调养体,就能康复。别成天尽想一些有的没的。”

    见我没反应,何家岩掏出个诺基亚手机,那时候还不盛行手机,能用上手机的人非富即贵,刚何家岩说他爸是院长,那么他能用上彩屏手机也是理所当然。

    我撇撇嘴,嘟囔句有钱显摆。

    何家岩耳尖,听到大笑起来。

    “我通知你们班主任吧,让他找几个同学来陪你,省得你胡思乱想。”何家岩说着就嘟嘟嘟拨起号来。

    “不要!”我忙按住他的手,看他一脸不明所以,讪讪道,“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想自己安静地呆一阵子。”

    何家岩似乎不以为然,我恳求道:“求求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何家岩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很多话想问我,但我实在没精力应付前往探望嘘寒问暖的人群。这些话我自然不能跟何家岩说明,我选择了沉默,两个人一时间没了话语。

    许久,他长叹口气,“算了,我不管你了。”

    我敛下眼皮,“谢谢你。”

    何家岩隔三差五就会来医院看望我,有时候按我的意思捎带上几束花,有时候带一些零食给我解馋。隔壁床的阿姨看到羡慕不已:“小姑娘,你的小男友对你可真好。”

    听到这话,同房的其他病人纷纷附和:“可不是,我家那死老头子都没那么殷勤。”

    “人家那在谈恋爱,我家男人在追我的时候可费心思了,每天嘘寒问暖,结婚后开始没心没肺,还要我端茶倒水伺候他!”

    “都说早恋不好,我看啊就该早恋,每个人能青春几年?不趁着最漂亮的时候谈恋爱,难道还要等到人老珠黄吗?”

    我哭笑不得,几次想否认都找不到机会插嘴,只能任由她们误会下去。只是这样的后果就是每次何家岩小身板笔直地走进来时,旁边都能听到暧昧的窃笑声。

    何家岩一脸疑惑地张望过去,她们忙低下头假装忙自己的事,何家岩更是困惑,我对他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爸妈跟何家岩关系已经很熟稔了,知道他是院长的儿子之后,更是热情有加,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

    “我这个女儿从小就不像女孩,读小学时每天都闯祸,我们两可算操碎了心,这次多亏了医生医术高明,不然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何家岩在家长面前一直保持乖孩子的形象,他微微笑,安慰我妈:“阿姨,余沉这个不过是小病,像她这种蟑螂性格,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什么叫蟑螂性格,你给我说清楚。”我揪着这点追问道。

    “给我淑女点!”

    被老妈一喝,我身形一抖,不服气地瞪了何家岩一眼。何家岩却笑眯了眼,“阿姨,余沉在学校可淑女了,你都不知道她绝了多少人的子孙后路……”

    我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狠狠扭他手上的肉,见他痛得满脸通红却不敢高叫出声,心里一下爽快了。

    让你多嘴让你拍马屁让你卖友求荣!

    也许就像何家岩说的,我这不算什么大病,住了一个月左右的院病情趋于稳定,医生开了出院证明,我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屁颠屁颠回了家。

    三十五、做我女朋友

    距离大学开学只剩下半个月时间,我每日过得相当无趣,基本节奏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爸妈严令我待在家里调养生息,而身边的朋友老早就出国的出国,旅游的旅游,剩下我一个人守着一座空城。

    我住院期间,苏墨风早已飞往大西洋彼岸。

    老妈说我不在的时候有三个人打电话给我,一个是何家岩,一个是马小薇,还有一个打电话的人自称是我同学,但她没记住全名,隐约记得有个风字。由于我事先叮嘱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同学朋友,老妈并未告知苏墨风实情,只说我去了亲戚家,一时半会不回来。苏墨风后来又打了个电话,老妈继续推说我还未回来,他沉默许久后挂了电话。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出的国。

    至于尤思丽,自从她发现我钱包里的秘密后,我们俩之间的来往愈来越少,好似达成某种默契一样,不再提那件事。只是每回想起她,我的脸上就会重现被钱包打到的热辣辣感觉,也许她还在等我的解释,但我能解释什么?对不起,看上你喜欢的人?我控制不住自己?这种老套掉牙的台词再反复播放的狗血电视剧中早已衍生为一种嘲讽,再也得不到任何原谅。

    多年的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搁浅了——女生的友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又结束得毫无理由。

    苏墨风走的时候我没有赶上送别,听马小薇说齐妮跟他一起上的飞机,我们班上的同学还有尤思丽都去送行了。马小薇不禁责怪我的无情,临登机前,苏墨风还问起我什么时候回家,帮他带声问候。我的心忍不住一阵阵刺痛,却忍住不去联络他,尽管我有他的地址。

    尤思丽在上大学前约我出来见了一面,她淡漠的表情让我怀疑我们两个是否曾经有过将近十年的交情。

    “之前的事我不想再问,但有件事求求你。”

    我扯出苦笑,我们之间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求这个字?

    “希望你以后不要联系苏墨风,可以吗?”尤思丽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外表一向柔弱的她眼神里闪过哀求和坚持,更多是一种执念。

    “思丽,你何必……”我看着眼前这个面目陌生的女孩,嘴唇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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