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郑素娘几个才又与圆大奶奶祯娘说话,赵五儿是其中最按捺不住的,耐烦什么剥瓜子。一会儿就放下,在每个人手里看看走走。最后看上了圆大奶奶这暖阁里一盆开的正好的茶花,上头花开的好生精神,满满的的,每朵有茶杯大小。

    这在这时节也不容易,也就是蕴了火炕,暖阁里温暖如春,又有人时常经精心照料才有这般。于是拿了小喷壶浇水,过后又道:“大姐姐,你这里开的好花!也就是你这里这时节才有这样的了,我们那里的放在暖阁也早就凋了残了。”

    圆大奶奶不理会她这话里绵里藏针,故作出十分慷慨高兴,与小香玉道:“既然听到还不赶快把话掐了,与你几个娘一人一朵戴着玩儿。其余的浸在翠瓷胆瓶里,等着客来了一起戴。”

    说罢花儿便掐了下来,一些备在翠瓷胆瓶里,另一些用小洋漆茶盘盛了,端上来给几个人选。祯娘是客,自然由着她先选,推脱了两句,圆大奶奶干脆自己上手把开的最好的那一朵与她戴上。

    有了这个开头,嘻嘻闹闹一阵,后面客人就接着来了。大概来了几个,其中还有一位陈奶奶是家里开钱庄的只不过不像祯娘之前认识的徐太太家那样,两京十三省都有自家的营生,也就是一两家而已,这样的钱庄天底下好多。

    这时候大家人到了,吃点心做茶会,让唱的们唱一回,最后免不得要说东家长西家短。女人家什么话最时兴当然是关于汉子们的,那真是如何也说不厌烦的。无论是谁家汉子是个好的,还是如何用手段管住,都是被说的透透的。

    就有人与祯娘还算相熟,道:“有的婆婆大姐好生让人厌恶,夫妻两个过的好好,偏看不上。忙不迭地与儿子弟弟送什么丫鬟妾室,打量屋子里不够乱?也不想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怕那一日同一样的事儿应在自己身上?”

    这是说到了祯娘身上,可是哪一个不是感同身受。最让祯娘说不出话来的是,旁边听着的周世鑫几个妾室也忙着点头。话说她们怎么好点这个头,实在不懂祯娘不知道她们这些人,一但进了门,不管自己是妻是妾,再多人来分丈夫都是不肯的。

    圆大奶奶听到这段话,挨着祯娘问她:“住在鼓楼东街那边的也好意思!正经婆婆大姑才敢这样罢!他们算哪门子正经长辈?按理说隔房的就该收敛,成日插手别人家算是怎么回事!你以后只管顶回去,外头如今只有说他们家无理的!若是谁家都有这样多上杆子的,日子还过不过!”

    所谓往丈夫身边放人,当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一个是谁会心血来潮往远着的人家家里送,这能有什么收获么。另一个就是收的人家的观感,一句话便是,我家事儿关你什么事。真成了宗族里谁家都能送人过来,那些热门的人家只怕会烦不胜烦。

    祯娘摇头道:“我是原本不在乎,我家里一个月回来一次,并没有空闲搭理别个。既然他是这样,有没有这样的人,我哪里上心!说起来他比我还不耐烦一些,家里有生人他还不高兴,特地去说。”

    祯娘当然不会把事情全说出来,她和周世泽的事情她也不乐意拿出来做谈资,只不过泛泛说了几句,不过就是这几句也让妇人们眼睛发亮之前那件事周世泽跑到鼓楼东街去了如何瞒得住!

    鼓楼东街那边也不是一个管家管的严的,只是没像周世鑫家人筛子一样。只是想那边人口多,自然人多口杂,当时在场的小厮丫鬟也不是没有。就算从曹老太君到太太们,每一个都下了封口令,那也不是真能风过水无痕的。

    大家们可是都听说了周世泽相当‘混不吝’的事儿,不过他们都当周世泽是讨厌那边的人插手他家生活,毕竟前车之鉴,又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知道更多是因为祯娘,人想的更加直白一些,只怕会有更多人打听人就是喜欢八卦跟风一些更‘出格’,更稀罕的事情。

    祯娘轻描淡写又说了几句,到底不愿意多提,不然就要把老底儿都掀开,偏她只愿意自己和周世泽两个自己知道,对于宣扬一点想法都无不愿意说一件事的最好办法不是避而不谈,而是转而说起其他,大家总是知情识趣。

    于是祯娘便对那位家里开着一家钱庄的陈奶奶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左右那点子事情罢了。倒是有一件正经事情我要问你!我打听你家营生是专门做了一家钱庄,想与你打听这行当。”

    这倒是让大家措手不及,只因祯娘如今身家丰厚。如果单论钱财,她其实起头大钱庄也早就够格了。只是这种事情不是银钱多少定下的,中间门道多着呢。但就是因为这个,也不能放眼那些小钱庄啊。

    这个说到收入,只怕只是和典当铺子相当。而做生不如做熟,家里靠着典当铺子起家的,何必换了本钱?要知道钱庄也不是包着赚钱,每年死在山西的钱庄好多呢!

    陈奶奶心里诧异自然问出来了,真心实意道:“怎么与我问这个?你就是真心想做这个营生,也该直接去问那些更称头的人物才是啊。你平常不是和徐太太格外相契,不过是问些话题的话,她哪有不说的,说不得还要与你帮忙打通人脉呢。”

    虽然这就增加了同行,但实在来说他们这一行也不差一两个同行了不晓得多少有资本的都往里头挤,每年多少要新的要开,多少旧的要倒。再这样的行当里,每个人都是仇人冤家,每个人也都说不上有什么相争的地方,总之不是针对一个来防备的。

    祯娘却摆摆手,一个是她现在第一步真不在这个上头,不愿意一下步子走的太大,至于心里的所图不是开头就能和别人开门见山的。另一个倒是能说,便道:“那样的人情不好使,走人家的人脉算怎么回事,最后怎么算,说不得还要亏些。且我与你说最好,不过是家里的产业多了,连着我娘家的产业,想做个钱庄专门中间周转。有没有别的业务赚钱,倒是无所谓。”

    她这话说出来众人反而信服,好多产业多的有钱人家都会这样做,钱庄开着不是对外做,而是方便自身之前祯娘家的典当铺子其实偶尔也做这个用途。

    与其没头没脑地想要掺活只有‘自己人’才能顺利玩的钱庄生意,大家更愿意信任是这个用途。只是谁能想到祯娘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把实话全说出来一开始只是简单一家钱庄是真的,主要是为了自家周转也是真的。但是一家会变成许多家,后头也能做外面的业务。

    晓得是为了这个,陈奶奶就知无不言了。实在来说,这些卖弄在钱庄窝子的山西并不算什么机密,聘请大掌柜伙计等,旁边问话都能说出来。只是陈奶奶自家开着一家钱庄,很多地方格外实用,也更加深入浅出。

    祯娘从去岁起就在想钱庄的事情了,中间却一直按兵不动。一个是没有迫切所需,另一个就是这行里水太深。现在她是打算涉足了,但也不是莽莽撞撞就上,不管怎么说,先试着做一家练手和入行。

    包括今次和陈奶奶等人谈到这个,也不是一切要开始的信号,这是祯娘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件事。在漫长的准备中,让事情越来越好,更加有底气,每一点都做到没纰漏罢了。

    在这样夹杂着准备当中,一年就算是过去了,到了腊月里头,中间祯娘手边的情形也迎来了大变样。

    在这时候她最多的关注当然是放在了毛纺织作坊以及毛皮作坊上,这一年的出货当然比上一年多得多。织机纺车和其他机器大量增多,工人也是一样越聘越多,太原城里好多人都成了靠着祯娘吃饭的了。

    再加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瞄上这两个产业,祯娘特意加紧了做大的速度,这一年的增长可以说是看的到了如今从北到南毛纺织品和毛皮制品,就数祯娘出货最多,几乎掐住了一半的流通。

    虽说这两个行当做不到体量大,矮子里面拔高子,也不能否认祯娘的脸色许多人要看。特别是南边的毛皮商人和海商,找不到祯娘这边的门路,晓得首尾的,都快把顾家的门槛踢烂了。

    同样的价格,把货物给谁或者不给谁是一门学问。没有直接的银钱好处,却有别的更加考验眼光和经验的算计。顾周氏那边不缺这些,靠着这个也得了好些人情,贴补了家里其他事业就是了。

    另外最重要的大概就是珍珠生意了,要知道她家还有一个珍珠顾家的花名呢,虽然山西这边并不知道她是珍珠顾家就是了。这独门生意做得可赚,再凭着家里有钱,经得起风险,不怕中间因为气候等带来珍珠颗粒无收的风险,一直是扩大海中洲那边的规模的。

    在没得天灾的时候所得的利益确实越来越惊人,如今珠商们无不看顾家每年产量并不是说笑的不过祯娘也知道自家不见得能把这门独门生意做到永远,已经听说有的人家办了养珠场,或许一时之间不会见到收获,但是只要有一家有收获,之后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然后是海商上的事情,这些年武天明掌柜带着船队出海,中间虽然也有遇到海盗这种**和船货尽失这种添在,最后还是大赚了。特别是这几年,海贸真是越来越好了,别的不看,只说海贸许可在市面上转让越来越贵就知道了。

    这些年顾家因为越来越有钱,反正存的银子也没有用处,拿来走通关系竞标每年新发许可和买失业人家流出的贸易许可可以说是两头并进。即使再难也有了一些进展比不得那些积累深厚的海商大家,却也不是中间小虾米了。话说真是不到海商不知道钱少,饶是顾家原本那样已经算是大户了,在海商里面依旧是再小不过的。

    在这几宗大生意的基础上,顾家体量立刻大增,凭借一系列手段,再操作别的生意简直手到擒来典当铺子、指甲油、火柴厂,以及别的杂七杂八。若说典当铺子还要有厉害供奉坐镇才能扩大,其余的就是任由顾家驰骋,或者说任由祯娘进出。

    这明显是祯娘生意的上升期,甚至就算是她这段时期也不会一辈子保持。也就是现今年轻,想方设法扩张。等到将来心思没这样高涨,精力也没这么充沛,甚至点子也不是这样唾手可得,那必然会慢下来。

    不管这段时间是长是短,总之越来越不能忽略的人物已经在商场上成长起来了世上有钱人是多,在本地方做个财主的,出去没人知道是常事。但是也不能真把有钱人当作不值钱,祯娘现在就是将出未出的样子。

    还不到最顶尖的一批人尖子,却也到了很接近的地方。多少人一辈子也就是这样,这是最难突破的位置不过考虑祯娘的年纪,发家的时间,以及如今的势头。但凡是有远见的人家,当然会看一眼,记在心里。

    当有钱到这个地步以后,到底多有钱反而外头的人看不真切了平常和祯娘交往的人,除了少有的几个,未必知道祯娘的身家,因为到那地步,说出数字来也没得什么实感。

    在这上面保持低调一些当然没什么,闷声发大财么。但是也不能一味这样做,祯娘现在接触的事情她过去不敢想象,实际上也是有从绍兴聘请的师爷在打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理清楚这些事情。

    家乡和山西这边的捐助还好,架路修桥,修缮会馆,协助朝廷帮助赈灾,大量购入朝廷的债券。总之就是出名的不出名的花钱做着,和朝廷、地方衙门、想吐做好关系。然而给新近的进士人手资助,朝廷大佬少不得的敬奉,这些就真不是祯娘能够玩得转的了,她甚至想回避这些。

    只是武宗皇帝留下的规章再好,如今的圣上再看重商人,在现有王法下,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少不了就是这样的。

    第117章

    祯娘生意的情形平常就能察觉, 难道看的账本是白白看的?但也不如年末掌柜来说的时候来的直白就算是南边顾周氏帮着掌管的那些也送来了信件算是汇报,身边生意的更不要提。

    实际上只看银钱出入, 祯娘的生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确实越来越大。特别是新有的两座作坊,其中的毛纺织作坊, 或许赚钱也和珍珠差不多,产业规模却是完全不同的,想来再过几年就能到让人咋舌的地步,而今年就是腾飞。

    也就是与此同时,南北两边同时进行的账目清算,并且在祯娘手里汇总也完成了因为账目的繁杂和巨大,算上两边的话, 动用人手不可以说不多。两边本就是一边一个总账房了, 然而总账房下面还要设两三个分账房。总共是两名总账、五名分账、七八十个帮账,这才把所有账目顺下来。

    这样得到的数字当然也是巨大的,并且由于进进出出的数字巨大且频繁这也是生意上升期的标志。时间节点变得不甚清晰,这时候是这个数字, 但是再过两个月看或许就要重新评估了。

    也是因此, 祯娘看重这数字,又不大看重这数字就是真金白银也算不了什么,在这银子越来越不值钱的时代,变化可是大得很。何况还不是摆在面前的真金白银,只不过是流水的数字,应该更多地沉淀在产业里罢。

    对于银子不够多的生意人来说,应该是去追着生意走, 对于银子足够多的生意人来说,生意追着你走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特别是那些盘子不大的生意,你略微砸下身家盘子就要软,等于是拿住了行业一半。说的明白一些,这时候为所欲为都没有关系。

    祯娘带着几个掌柜,最后盘算了账目上这一年的可喜变化即使说着银子再不值钱了那也是银子啊!站在务实的角度来说可喜可贺,并且其他事情的施展也确实是在数字变化的基础上。

    这一次不同的是还有这边的总账刘德瑞一起说话,他也是最先说的,对着同僚拱拱手便道:“我是头一回和大家一起议事,就先抛砖引玉一回况且账务上的事情有了底,大家说话也有个参照。”

    推辞恭维了一回,才听刘德瑞接着道:“东家各样生意欣欣向荣当然是好事,只是有两个事是要办起来了。一个是数字上别人看的分明,另一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好,这里有许多我的老本行,我就先拿这些说。”

    刘德瑞往下解释大家都是做伙计出身,不论是跟着师傅手把手学会,经验丰富。还是在商科学塾里兢兢业业读书,处理生意更加高屋建瓴,眼界不是一般二般。都不能说是全知全能,除非是专门学账房的,不然也就是一个知道罢了。

    刘德瑞希望通过祯娘之前提出的钱庄事业把所有其他生意统合到一个布局里面,不然零散着不容易成大气候,也不利于对银钱的利用。数字也是一个大问题,凡是最顶尖的一撮人,他们到底有多少身家外界根本不知道。

    一个是商场如战场,同行们越清楚你的底细也就越危险。另一个也是防备着不相干的人见财起意凡是对着这样的有钱人都能见财起意的本身就不会平凡,有见过小老鼠起意老虎的猎物的么,非得是一般的猛兽才是。

    这种人你说不准人家是不是有个做阁老的娘舅还是有个做贵妃的姐姐,又或者本身就是最顶级的大豪商,只是跟脚比你厚实多了。这些年吞食商人私产的事越来越少,朝廷抓得严,但是多少代都是这样的,不容易根除呢!无法处处顺遂你心意,也就只能让自己没那么容易‘倒霉’ ,且低调一些、隐藏一些。

    所有人都听的认真,祯娘决定道:“这也是我的想法,有个钱庄这些事情都会容易,明岁钱庄就该立起来。我们一开始不必做的太大,第一步就是专门给自家生意做衬而已。第二步则是像市面上的钱庄一样生存下去,业务并不会有太多改变。第三步则是两京十三省开张,有我想过的业务。”

    既然已经定下了步骤,大家都点头,祯娘就接着往下道:“第一步容易,明年开张钱庄,第一年不过是寻手感,让伙计掌柜这些人熟门熟路。第二三年才真正摸到门道,然后渐渐转入第二步,这一步估计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最后才能开始做第三步,至于这里多少年能大成,看情形,我做的钱庄和别人的不同,也不能有个估计,倘若是一辈子呢!”

    说到这个众人都笑了,特别是在家的时候就跟着祯娘的那些人。刘文惠就忙笑道:“这算什么,东家可别说这种话。怎么叫不能估计?看别人看不到就看东家自己就是了,做了多少新东西出来,做生意没有不成的。”

    所有人都信祯娘是好事,有些东家也有才华,却因为年纪资历让手下轻视、不信任,以至于生意上平白多了许多挫折。祯娘手边这些人却没有这个坏处,他们大都非常年轻,说东家乳臭未干的,先看看自己的资历罢。

    同时也是祯娘这些年确实做成了许多事情,成功一直是事业继续成功的基石无论大家怎么吹嘘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事实就是一直能做成事情的人能够让大家继续信任,而一直在困苦里挣扎的人则是会让人怀疑。

    而且不可否认,一直一起获得成就的话,大家必然心气高。就是有些许不愉快,些许不稳定,也会在一起得利之中被放下。然后大家一起投入做事,心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

    得到祯娘的布置,大家是没有一个迟疑的,就算是再不明所以的提议也是一样这就是开疆拓土起家的东家与后面守成的继承者不同了,权威在上,大家信任,凭借身份就能把命令执行下来。

    现在的祯娘手下就像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自从武宗皇帝正统改新之后,这是最明显的一次中兴居住在紫禁城里的皇帝年富力强并且致力于改革,朝廷也差不多是众正盈朝,多得是贤能之辈。在这样的形式里,一切都是上升的,祯娘的事业是,这个帝国也是。

    正是与此同时朝廷里又开始了一次空前的争论自从与蒙古作战得到了好处,明明是打仗来的,最后不仅没有花钱,反而是赚了,连带着北边的一大隐患彻底根除。这样的好事发生,足够让所有人都看向这里了。

    从历朝历代的礼仪说起,除了特殊皇朝,譬如元朝这样游牧民族建立的朝代,此前大多的王朝都对于‘蛮夷之地’没有什么想法,对于征伐他们更没有兴趣。一个是帝国自身的高傲,除了王土之外其余的都是穷困粗鄙之地,有什么好图谋的。

    另一个就是礼仪文化传承,历朝历代大都讲究仁义礼智信这些。对于征伐蛮夷这种事,只要外面保证了臣服,不仅不会有征伐,还会常常给予好处。无论是朝贡是回礼的真金白银,还是遭遇政局动荡时的派兵,都算是尽心尽力。

    就算没有臣服,只要安分守己表示出安定的意思,帝国也会表现出‘宽和’,大家就相安无事就是了。

    然而对蒙古的作战似乎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盒子,大家一下就清楚了其中的利益,明明白白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朝臣们中间有一些还死守着仁义,然而真正做到大佬的可别把他们想的太清。人家党同伐异清除异己的时候,浊起来不见底呢!

    就是这些人里面还有些跨不过这道坎,终究会有人帮他们跨过的,这世上难道有谁是单打独斗?一个山头下面就有许多为之摇旗呐喊的小弟,最清楚不过的就是内阁辅臣们是如何掌握权势的。

    不是所有内阁阁老都能说得上权势滔天,有些甚至不如重要些的六部尚书。一个内阁阁老彻底得势靠的的只有一样,说起来很不相干,但事实就是这样主持一次科举考试就可。

    成为一次科举考试的主考,则意味着这一批进士全是自己学生。在大明帝国的官场上,学生与老师就是天然的同盟。老师会在学生初出茅庐的时候给予庇护,学生也要在官场上无条件支持老师。这当然是某种陋习,但是存在的即是合理,从内阁有了自己特别的完整的游戏规则以后,这一条就成为金科玉律!

    即使这些学生,一百多到几百名不等的进士,一开始不过是官场上的小虾米,但是终有一日会成长起来。分布在六部科道以及地方,成为大明官僚的中坚力量。有这样一班徒子徒孙帮衬,当然可以说权势惊人。

    也不只是有摇旗呐喊的小弟,还有的是坐镇后头的大势力从根子上来说,整个朝廷权势的洗牌就是各方全是的角逐。山西晋商、安徽徽商、东南豪族、金陵老勋贵、京城豪门世家、松江派系......

    多得是比帝国还要长寿的势力在暗中发力,就算大臣们自己想要在这个事情上遵循过去的事例,已经吃到甜头的背后势力却不肯的。他们许多都是地方豪强乡绅,半是商人半是地主,然而就算是高门勋贵,这些年也该知道了还是金银两样最硬挺,撑得住场面。

    这样的时代他们就是吃过肉的豺狼虎豹,让他们回过头去吃素,那也就是做梦!他们会用全部的力量,集合起来,像驱赶着牛羊一样驱赶着大臣换而言之就是整个朝廷。再次兴兵,无论有没有理由,从债券中得到利润,从被击垮的敌人那里得到财富、土地和人口,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兵部左侍郎,不管他是站在了哪边,总之他确实掀起了朝廷新一轮的争吵即使在他上奏之前,这件事就已经甚嚣尘上了。但是在那之前,大家还可以充耳不闻,没经过朝议的决议,在群情沸腾那也就是一句空话,但是说出来就不同了。

    “臣有本上奏!之前有众位大人议过辽西增兵之事无非是因为蒙古那边天下太平,不妨移动那边的九边兵力过来,以平稳如今是女真。然而堂堂□□上国不至于如此,既然之前廷议对蒙古只方略是那般,如今也能照章办理女真。比之之前大人们提出种种,无疑此法更加一劳永逸。为大明江山永固,臣请允准!”

    下朝之后又是内阁商议今日的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这样的新主意,还不是内阁提出,无疑是已经得了皇上支持,不然谁敢?没得兵部左侍郎还会有工部左侍郎,反对的人如果只想着扳倒上奏的人就能重归平静,自然是妄想。

    更何况内阁自己也不是什么铁板一块,凡是能够从中攫取惊人利益的势利都在行动了。留着半推半就的多,那不过是因为内阁多得是南边人,离的太远,很难说能够从中捞取利益。

    然而即便是这样,态度上依旧是偏向积极的。就算暂时得不到什么又算什么,等到这样的事情成了常事弄不好以后都能回本难道能动刀兵的地方只有蒙古女真?当东南开海这么些年是白来的么,谁不知道周围不远处的海域上有多少富庶的小岛,只不过是一些毫无战力的土著,过去统治是轻而易举。

    或许会给本来平静的生活带来灾难,不过不要紧,人家又不是大明子民,谁会替他们操心呢。特别是这一些为了金钱,无限压榨工人的大明本土豪商,他们就算是同胞也不见得多仁慈罢,那样繁重的劳力,又是那样微薄的报酬。

    “我依旧觉得这也太草率了,只因为对蒙古用兵得胜,后面就要对女真这样。后面岂不是要穷兵黩武?料理蒙古还能说师出有名,这些年蒙古闹腾,边境上不得安宁,对付女真怎么说,到时候赢了自然好,有个万一,朝廷脸面到哪里?”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是什么时候,张大人不看内参和邸报?外面在沿海和我们做生意的夷人,来自万里之外。他们位的就是一点利益,如我大明一样天威赫赫,不能进犯的就通商互利。然而那些弱小国家,对着他们一船百十来个水手都不能敌这就占据土地并把这些当地土人当作奴隶做工!”

    争论到这里,这位明显是和前辈思想不一样的语气越发严肃了,郑重道:“就算不看万里之外的国度,看我大明周围。哪一家不是征伐他国,没个停休!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既然都是这样,大明想要独善其身何等幼稚可笑!别说什么□□上国,这些小国不足为虑,历史上多少小国崛起边境一度图谋中原!我们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这段话简直震耳发聩,没有人能不说是这样的时代,除非把耳朵堵起来,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十年前这样对外一点了解的也没有的人或许还能身居高位,但是按照今上的喜好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座的大明金字塔塔尖,哪怕对外的确没有兴趣,处于投其所好,也是研究过外面的形势的。

    不看不知道,看过后才知道世界比知道的大多了。虽然依旧免不了觉得别扭,世界是圆的,或者□□竟不再世界之心这样。但是新打开的世界确实让这些脑子不蠢的人想到了很多。

    从科举上脱颖而出,然后在官位上熬能力与处变,得到今天的地位,有哪个平庸,只说眼界就不是一般可以比拟。放下以前的成见,许多事情想清楚就是必然的了。所以,这时候自然能够听明白话,不过就是叫醒了装睡的人罢了。

    商议事情的值房安静了一会儿,知道有一名内侍突然求见,相当恭敬地给大明阁老们行礼。这才传口信道:“皇爷让小的来说一声,今日之事兹事体大,阁老们谨慎一些是应当的,只是国之大事也不能犹豫不决。就算决定了,准备的时候也多,请各位万以国事为重。”

    其中暗含的话语当然是为了敲打,党争什么的是允许的说不定没了党争才会着急。但要维持在能够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不然倒把国事丢到一边了,那也是笑话!

    内侍退了出去,忽然有个原本主和派的阁老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圣上都这样说了,当然是要以国事为先。决定定下来也好,支持主战也没什么,时代确实不同了,意气用事实在用不着。不过,其他的事情不能轻轻放过,我们细细商量罢。”

    说到这里,其余的主和派并没有反驳,这也就是默认的意思。没有利益交换,没有拖拖拉拉,没有阴谋算计,这样爽快干脆应下来的确可疑。但是不管原本主战派有什么怀疑,主和派这一刻确实不是为了私心。

    时代、大义、家国天下这些东西,似乎只能是一般才读书的儒生,或者文脉鼎盛的文社成员才会常常念叨的。换成在官场和人世浸淫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人们,只怕会觉得幼稚可笑。然而不能轻视这些,当一些人什么都有了的时候,能够驱动他们的不也就是一点热诚?

    在不说什么的时候,内阁阁老,大明最高权势完成了一起默契的交换。或者会担心中间有什么小把戏,只有自己一个想到了热诚,单单只为了朝廷,但还是决定如同少年时代抱定信念一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想要完成。

    然而这并不影响之后的商量,为了各自身后所属的派系争取利益而大动肝火互相攻讦债券往哪里发,两京十三省配额各自多少。军队多大,用多少人,用那一支。后勤如何采购,订单交托哪里。等等等等,分派的时候只是内阁下发天下的几张纸而已,其中蕴含的利益确实力重千钧,谁也不可能轻易舍弃的。

    “粮草这些当然是在东北征发,了不得了从天津海港得到国外一些。难道大人还打算从南边走海运运来,中间凭空不知道吃掉多少,还是算了罢!就算是大人也别吃相太难看,难道兵部不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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