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闻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快走吧。”

    唯恐王叔久等,南风就忍痛快走,不多时,到得山腰院落门外。

    大门是开着的,正屋的门也是开着的,自门外可以看到正屋的情形,那些赶来救援的武人分别坐在正屋左右的座椅上,正北主位坐着一个麻衣老者,那老者的样貌与诸葛婵娟易容的一模一样,连衣着也是一样,只是面色饥黄,精神萎靡。

    “形势复杂,你不要开口,我来与他应答。”南风冲胖子低声说道。

    “有啥复杂的?”胖子不明所以。

    “药王知道我们的姓名,那些武人都在,若是我们的姓名泄露出去,我担心太清宗……”

    南风尚未说完,门房自东厢端了茶盘出来,见到二人站立门外,便出言催促,“还等甚么,快些进来。”

    二人闻言迈过门槛儿进了院子,那门房先行,到得门口向王叔通禀,“先生,人带来了。”

    门房言罢,端着茶盘给众人上茶,胖子搀着南风走到门口,自门外停了下来。

    “进来说话。”王叔低声说道。

    二人迈步进门,也没往里走,就站在门槛内侧。

    胖子没冲王叔见礼,他不太懂得礼节,除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别的也不会。

    南风也没冲王叔见礼,他吊着胳膊,不敢弯腰。

    虽然二人礼数不周,众人却没有流露出不满,恰恰相反,二人进门之后那些武人多不自然,原因很简单,二人救了王叔性命,但他们的手下却把二人打成了这幅德性。

    王叔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感激,平静的问道,“你们就是南风和正德?”

    南风点了点头。

    “你们打哪儿来?”王叔又问。

    “西魏长安。”南风答道。

    “来凤鸣山所为何事?”王叔再问。

    “求医。”南风答道。

    由于进门之前南风跟他打过招呼,故此南风说前来求医,胖子并没有流露出惊讶和疑惑。

    王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你们如何知道老夫遇到了危难?”

    南风规整了一下思绪,出言说道,“我们渡江之时自南岸发现了一辆阔气的马车,马车旁边有几个武人说话,听他们言语,好像是去江边接墨门某人,另外一人则告诉他们,他们请的那人去了玉清宗,无法按时来到。来此途中我们再次遇到了那辆马车,马车行的甚急,差点撞到我们,车夫谩骂斥责,车里有人说了一句,‘快些走,莫耽搁’,这说话之人我曾在麒麟镇见过,识得他的声音。我们二人自西魏长安到此,知道长安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此人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而墨门又以机关造物见长,此人请了墨门到凤鸣山定是有所图谋……”

    “甚么此人那人的,你说的究竟是哪个?别与老子打哑谜!”花刺儿按捺不住,出言喝问。

    王叔闻声看向花刺儿,冲其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又冲南风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讲说。

    南风接着说道,“来到此处之后,门房告知有人在此治伤,您本月不见宾客,我们无处可去,就在周围游荡,那些红花树木貌似有毒,我们不得靠近,便去了后山,自后山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武人,那武人我们曾在江边见过,是那人同党,看过那堆青石之中的通风孔道之后,我们方才明白那人为何要请墨门来此。”

    南风言罢,左右武人表情各异,多为疑惑,亦有凝重。

    见到众人神情,南风知道自己做对了,不知为何,王叔并没有告诉众人此事是何人所为,那些面带疑惑的是不明白他说的那人是谁,而神情凝重的那些人则是猜到了他说的是谁,也知道此人不好对付。

    王叔手捧茶杯,垂眉不语,片刻过后再度开口,“冒充老夫的那人,你可认得?”

    南风没有立刻答话,王叔所问异常关键,关键的不是他认不认识诸葛婵娟,而是他一旦承担认识诸葛婵娟,就很难解释他为何舍近求远,南下求医。

    “恩人问你话,装甚么哑巴?”花刺儿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南风摇了摇头,“我只是怀疑,却不敢确定。”

    王叔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对南风的回答还是满意的,通过他的神情也不难发现,他已经猜到是谁易容冒充了他。

    “你有何疾患,说与我知道。”王叔问道。

    “我被人毁了经络,不得修行练气。”南风说道,此番救驾的除了武人,还有青阳观的道人,这青阳观乃太清宗分支,可借他们之口将此事传扬出去,如此一来便与灵贵子所说互相呼应,太清宗就会认定他修为真的被废,或许就不会似先前那么追杀他,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

    王叔放下茶杯冲南风招了招手。

    南风知道王叔要给他号脉,便走到了王叔近前,他左臂有伤,吊在胸前,按理说男子应该号左脉,但医术高超者亦可号右脉。

    不过王叔并没有给南风号脉,二指搭上南风右手寸关尺时送入了些许灵气,南风此时经络尽毁,龙齿天蚕正在由内而外缓慢修复,此时尚未修复到四肢,灵气送入,立见散乱。

    王叔有感,屈指收手,闭目沉吟,良久之后缓缓摇头,“老夫技艺不精,帮你不到。”

    南风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王叔撑臂起身,往东屋行去,与此同时出言说道,“老夫能够脱险,你们亦有功劳,不能治你疾患,便送两枚丹药与你们。”

    王叔说着进了东屋,眼见王叔要送丹药,包括胖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东屋木门。

    王叔在东屋停留的时间比众人预料的要长,不过也不是很长,片刻过后,王叔推门而出,自壁柜拿下一只瓷瓶,将手里的两枚红色丹药放进了瓷瓶。

    “这两枚三转补气灵丹送与你们,拿了,下山去吧。”王叔盖上木塞,将瓷瓶递给南风。

    “三转?”胖子大失所望,“我们救了你,你就给个三转?”

    “老夫生平不亏不欠,得几分还几分,你们确实辛苦出力,但救我脱险的是诸位同道友人。”王叔语气平静。

    南风虽然失望,却仍然伸手接那瓷瓶,三转也好过没有。

    “南风,别拿,让他自个儿留着吃吧。”胖子高声说道。

    “少侠慎言!”清羽门郑祁皱眉看向胖子,“二位奔走忙碌为的不正是这补气灵丹?”

    南风伸手接过瓷瓶,转身而回。

    “南风,你啥时候变的这么没骨气,把东西还给他,咱不要了!”胖子喊道。

    “我没求人,没干下贱的事情,更没白要别人的东西,我怎么就没骨气了?!”南风迈步出门,“丹药是我辛辛苦苦换来的,凭什么不要。”

    “正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这二人存有施恩求报之心,落了下乘。”郑祁摇头说道。

    “得了丹药反倒心生愤恨,好生无礼。”青阳观的道人附和。

    “人活于世谁无所求?有心换取已是上乘,贪心索取才是下乘。”说话的是个女子。

    听得有人替自己说话,南风大为感动,回头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妖艳女子,一身红衣,乃是离火宫的圣火娘子。

    南风回头之时,花刺儿正在跟王叔说话,“恩人,要不你给他点好丹吧,你看他也怪可怜的,为了放鸽子叫我们来救你,胳膊都被那群兔崽子打断了。”

    王叔垂眉闭目,并不答话。

    南风也不多待,转身迈步,出了院子

    胖子心情不好,闷头跟在后面。

    南风身上有伤,硬撑着走到山下便走不动了,坐在路边急促喘息。

    胖子折了根树枝,帮南风赶蚊子,“早知道这么抠门儿,就不救他了”

    南风摇了摇头,“就算事先知道他会给我们两枚三转丹药,我也会救他。”

    “至于吗?”胖子撇嘴。

    “至于,”南风缓缓点头,“一口吃不出个胖子,什么都是积少成多,三转补气丹药能让你在短时间内将八部金身练到第三重,也能给我补充大量灵气。”

    胖子闻言心情有所好转,“我不要,都给你。”

    南风正色摇头,“不行,咱们修为不能差距太大,不能等我能够凌空飞渡了,你还在地上跑。”

    “唉,先别惦记凌空飞渡了,赶紧找地方养伤吧……”

    第二百零二章 掩人耳目

    南风身上有伤,走不快,此处到山外有十几里,似南风这般步履蹒跚,怕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出去。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沿途寻处落脚,奈何山中无有废屋破庙,一直走到二更方才找到一处猎人樵夫休息的窝棚,眼下不是狩猎砍柴季节,窝棚无人居住,里面空无一物。

    胖子寻了干柴回来,生着篝火,此时生火不为取暖,主要是为了熏烤蒿草,驱赶蚊虫。

    唯恐火光暴露行踪,引出麻烦,二人尽量以湿蒿压火,以求多生烟雾,少出光亮。

    窝棚不远处有处小溪,胖子以竹筒盛了溪水回来,与南风解渴。

    溪水清凉,喝罢溪水,南风略生精神,自怀中拿出那只瓷瓶,咬掉木塞,递给胖子。

    “我真不要。”胖子摇头不接。

    “别啰嗦,这是我们换来的,便是吃了也不会失了骨气。”南风倒了一枚丹药给他。

    胖子知道南风在生他的气,也不反驳,讪笑两声拿了丹药,捏在指间好奇打量,“你以前吃过丹药没有?”

    “吃过。”南风说道。

    “跟这个一样不?”胖子追问。

    南风摇了摇头,“我吃的丹药只是寻常的补气丹药,比这个小,颜色也不一样,那个是浅黄色。”

    “这个怎么是红的?”胖子不无疑惑。

    “药王鼎与寻常丹鼎不同,丹色便是气色,三转灵丹就应该是这种颜色。”南风伸手拿过竹筒,将手里的丹药以水送服,转而将竹筒递给胖子,“得来不易,早些吃了,免得遗失。”

    胖子接过竹筒,将丹药放进嘴里,喝水送服。

    “等等!”南风急切呼喊。

    南风喊的急切,胖子吓了一跳,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几乎喷吐出来,勉强止住,艰难吞下,伸手抚胸,“干啥啊,一惊一乍的。”

    言罢,忽然想到一事,“这丹药是不是有毒?”

    南风皱眉低头,没有答话。

    “问你话呀,看手干嘛?”胖子追问。

    南风仍然没有答话,而是起身走到篝火旁,撩开蒿草,吹生火焰,借着篝火光亮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怎么红了?是不是丹药有毒?”胖子很是惊怯。

    “不是。”南风将右手凑近鼻端,吸气闻嗅,隐约有硫磺气味。

    胖子凑了过来,“咋啦,究竟咋啦?”

    南风抓过胖子右手,看其拇食二指,亦可见细微红色。

    “到底有没有毒,你手上沾的是啥?”胖子很不踏实。

    南风歪头看向胖子,“应该是朱砂,炼丹需要用到朱砂,朱砂为硫磺气味,但丹药经受暗火高温,杂质尽去,不应该有朱砂残留,更不应该褪色。”

    “肯定是次货,这老东西真抠门儿,连三品都不舍得给咱个好的。”胖子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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