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晓得了,”王叔当是想起了什么,不无惋惜,“本是岐黄才,可惜跟错了人。”

    南风没有接话,王叔说的自然是诸葛婵娟。

    王叔又道,“回生草确实有用,却需在受伤一个对时之内服用,时间久了,经络封闭了,唉,走吧。”

    “再谢先生。”南风抱起了元安宁。

    “不需谢,他日恪守承诺便是谢了。”王叔冲他摆了摆手,转而冲那一干武人说道,“来来来,老夫前日得了些冬茶,与诸位品一品。”

    “万谢神医邀请,我等衣衫不整,下去换过衣裳再来。”有人说道。

    “不必了,请吧,品过茶,吃了午饭再下山。”王叔侧身邀请。

    到得此时南风方才明白王叔之前为何不遣散众人,原来是担心众人下山放鸽子通知各大门派,此番王叔将众人留下,乃是给他争取时间容他远走高飞。

    众人虽不乐意,却也不敢强行离去,只能随着王叔进了院子。

    南风也不多待,抱着元安宁快速下山,过了午时,他持有龟甲一事会传扬开来,趁着还有些时间,赶紧跑吧……

    第三百一十章 安身之处

    那些早到之人先前曾经叫嚷着告知那些武人南风擅闯山,而今见他下来,做贼心虚,纷纷看向别处,避免与南风对视。

    南风急于离去,片刻也不多待,到得山脚立刻施出身法,轻身向南。

    八爷降落在当日他和胖子歇脚的那处木屋附近,见南风回来,八爷自林低声鸣叫,告知南风它在那里。

    南风循声望去,看见了八爷,八爷身边有只死兔子,想必是刚抓的,还没来得及吃。

    “你先吃东西。”南风冲八爷摆了摆手,强将不差饿兵,八爷太过疲惫,得让它吃点东西,歇片刻。

    元安宁仍在昏迷当,南风自木屋附近找了处平坦区域,暂时将其放下,便是有灵气修为,也受不住这般折腾,既累且烦,当真是身心俱疲。

    烦闷时最好能睡一觉,若是能睡,南风也睡了,但此处不可久留,容八爷歇息一会儿得走了,也不敢睡,只能干坐着,想想诸葛婵娟,再看看元安宁,好不烦心,好不火。

    八爷知道南风急于离去,狼吞虎咽之后再度冲他发出了咕咕叫声,同样是咕咕,不同的声调有不同的意思,八爷这是在告诉他,它吃完了,可以路了。

    “歇会儿,歇会儿。”南风伸手虚拍,八爷与他虽有默契,却尚未达到心领神会的地步,有些时候下令还需要辅以手势。

    八爷也真的累了,见南风不走,便裹紧双翼,闭眼小憩。

    忧心火时是不宜思虑问题的,但有些事情还必须现在想,例如接下来去哪儿。

    回生草不用想了,元安宁受伤是昨天午后,那回生草只在龙脉附近生长,且不说极为罕见,便是随处可见,时间也不够了,自这里飞到龙脉附近也得三四个时辰。

    按照元安宁的意愿,她是想回长安的,但眼下长安当真不是好去处,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元安宁不得自理生活,需要人照顾,二人若在长安居住,他免得抛头露面采买米粮,他在长安居住了十多年,认识他的人也多,而元安宁的住处离他们当年居住的破庙不过几条街,出门很容易遇到熟人。

    此外,元安宁先前还遭到了禁卫军的追捕,在他接走元安宁之前的那段时间,元安宁一直带着那群禁卫在住处附近兜圈子,不排除事后禁卫军会搜寻那片区域的可能。

    不管自哪方面考虑,长安都不是好去处,去哪儿好呢?

    兽人谷肯定不成,会给花刺儿等人惹麻烦。

    之前居住的山洞让诸葛婵娟给烧了,也不能回去了。

    太阴山倒是有一处山洞,但那里太过偏远,元安宁有伤在身,又是个女子,不能自那里居住。

    吐浑貌似可以考虑,但仔细想过之后也不成,清宗在寻找龟甲时曾经去过那里,自然会发现那里有兵卒安营的痕迹,太乌山的那处石室里应该没有龟甲,清宗寻不到龟甲,极有可能往吐浑去。

    这处安身的所在既要有利于元安宁养伤,又要能够躲避追捕,此时龟甲的争夺已经尘埃落定,所有龟甲都有归属,接下来不管是三清宗还是各派武人,都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所有拥有龟甲的人他的实力最弱,不抢他抢谁?

    为了安全起见,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都不能去,看罢钱袋,发现还有不少金银,干脆寻个从未去过的地方,选个陌生的小镇栖身。

    王叔虽然给他争取了两三个时辰,但这两三个时辰却不是最佳的逃亡时间,天气晴朗,晴空万里,八爷自高空飞翔很容易暴露行踪,要想不被他人发现,唯一的办法是借助山峰和密林的掩护圈绕低飞。

    凤鸣山所在山脉绵延向南,干脆往南去。

    打定主意,南风也不曾立刻动身,得让八爷多休息一会儿。

    试过元安宁脉搏,发现虽然微弱却很是平稳,只是失血过多,短时间内怕是难得苏醒了。

    等候的同时,南风趁机整理了一下二人随身事物,元安宁的断掌腐蚀的越发严重,想要永久保存已不能够,为免元安宁醒来之后见之伤怀,只能以布裹了,挖坑掩埋。

    他先前自元安宁家里带出来的包袱里是春秋的衣物,南方温暖,正合穿戴。

    他包袱里有大量杂物,有包括龙威短弓在内的一些旧有之物,也有近期得到的那件怪异兵器和木板金板等物,几乎所有家当都在包袱里,也亏得之前他去而复返,带走了包袱,不然诸葛婵娟一把火给烧了,那坏事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如果他没有去而复返 ,也不会听到诸葛婵娟质疑元安宁是苦肉计的那番话,没听到那番话也不会与诸葛婵娟翻脸,不与诸葛婵娟反目,诸葛婵娟也不会放火。

    想到诸葛婵娟,南风好不郁闷,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诸葛婵娟往山洞添置了大量器物,正如诸葛婵娟自己所说,满心欢喜的想给他个惊喜,连被褥都是红的,红烛也被备下了,完全是洞房的布置,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想罢诸葛婵娟,再看昏迷不醒的元安宁,平心而论诸葛婵娟的怀疑并非没有来由,他货可居,值得元安宁施展苦肉计,但值得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元安宁乃落魄皇族,心气儿甚高,若是她不曾亡国,可能还不会如此敏感,面对诸葛婵娟的冷嘲热讽,她已经一忍再忍了,由此可见她并不想舍弃手掌,直到最后诸葛婵娟拐着弯儿的骂她是狐狸精,才忍不住爆发。

    在斩断手掌之后元安宁并没有立刻晕厥,在晕厥之前一直念叨着‘送我回去’,晕死之前的瞬间,说的却是‘送我回家’,送我回去是句非常硬气的话,但送我回家不是了,这句话很悲伤也很无助,这说明元安宁内心深处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坚强,一直在硬撑,她没诸葛婵娟想的那么阴险。

    “咕咕。”八爷醒了。

    八爷的叫声打断了南风的思绪,也暂时冲淡了他的惆怅,背包袱,抱起了元安宁。

    见他这般,八爷知道要走了,振翅升空,等他来。

    到得八爷背,南风冲八爷指了指蜿蜒的山脉,又压了压手,“往南,低飞。”

    八爷会意,贴着树梢循山低飞。

    低飞不得借助气流,速度较慢,循着山势飞行也不似直飞那般赶路,到得午时,直线距离不过赶出五百里。

    南方较为温暖,太阳当空,山风拂面,元安宁悠悠醒转。

    见她睁眼,南风急忙关切发问,“怎么样?”

    元安宁口唇微动,有心说话,但尚未发声便再度晕死过去。

    此前南风也曾经经历过这种情况,知道失血过多会导致频繁晕厥,便不紧张,每隔一段时间自水囊里倒出少许清水,为其清唇润喉。

    大部分时间八爷都飞行于深山之,偶尔也能见到山脉附近的城池,下午未时,西方出现了一处巨大城池,那城池占地长安还广,高耸的城墙和宽达数丈的护城河表明这处城池极有可能是梁国都城,建康。

    此时城有大量负载辎重的车马正自南门出城,想必是给在外征战的军队运送给养。

    他最后一次得到关于梁国的消息是不着调的皇帝又出家了,这家伙是个惯犯,已经是第三次跑去当和尚了,也不知道梁国的武百官这次有没有赎他回来。

    在建康城西有个金鼎观,据说那金鼎观只要给足金银,所求之事都能实现,奈何二人现在建康正东,而那金鼎观又是个不大的建筑,便不曾看到它。

    由于飞的不快,途八爷不曾休息,一路向南,一直飞到入更时分,此时沿途所见的城池规模越来越小,空气隐约有淡淡咸意,想必离海边已经不远了。

    大致估算,此处应该在兽人谷正东千里之外,当日与胖子前往兽人谷时沿途曾见到一些运盐的车队,得找到那条运盐的主道,自那周围寻个地方安顿下来,目前所在区域虽然也有城镇,却不能落脚,原因无他,口音相差太大,一张嘴容易暴露行踪。

    那条运盐的主道离此处并不远,二更不到南风便寻到那里,一番挑选之后,选了一处盐队不经常落脚的小城,小城东西两侧全是大山,可容八爷觅食隐藏。

    落地之后,南风留下八爷看护元安宁,先进城寻到一处僻静客栈,要了间带窗的房,然后回到城外,带着元安宁回返客栈,翻窗进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尽可能的不要让更多人见到元安宁,此时消息应该已经传扬了出去,受伤的元安宁极有可能成为别人寻找和辨识他的线索。

    傍晚时分元安宁又醒了一次,也是不曾开口晕了过去。躺到客栈床不久,元安宁再次苏醒,这次终于能够说话,“这是哪里?”

    南风正忙着打地铺,听得元安宁声音,急忙走了过来,“在梁国偏南的一处小城,长安不安全,咱们不能回去,先自这里养伤吧。”

    元安宁没有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眼神茫然而空洞。

    “喝不喝水?”南风问道。

    元安宁缓缓摇头,一摇头,又晕了过去。

    南风自地板坐了下来,摇头叹气,元安宁善用右手,而今右手没了,做什么都不得便利了。

    两天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令他身心俱疲,躺倒之后混混睡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总得继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城夜语

    有烦心事,睡的不踏实,四更不到南风醒了。

    醒来之后最先歪头看向床的元安宁,元安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眼睛是睁着的。

    南风翻身坐起,“你醒了?”

    “嗯。”元安宁低声回应。

    在南风思虑接下来该说什么之际,元安宁先开了口,“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唉,这怎么说的……怎么搞成这样儿。”南风好生惭愧。

    “此事不怪你,”元安宁声音很低,“也不怪诸葛姑娘,是我自己冲动了。”

    听元安宁这般说,南风越发惭愧,他是当事人,事情搞成现在这个地步,他难辞其咎。

    元安宁又道,“诸葛姑娘嘴硬心软,是太紧张你才会奚落于我,她最后也是想要救治我的,是我没让她出手施救。”

    元安宁的这番话南风没法儿接,只能摇头叹气。

    “你不要怪她。”元安宁又道。

    “你真不记恨她?”南风皱眉看向元安宁。

    元安宁苦笑,“我当然恨她,但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反目成仇,诸葛姑娘的伤药很有效力,伤处已经不觉疼痛了,等我恢复些许气力,还得烦劳你将我送回长安。”

    元安宁很是虚弱,说话艰难,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略作喘息之后又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是我自己昏了头,做了傻事,真的不怪你们。”

    “伤药不是诸葛婵娟的,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带你去了凤鸣山,王叔也无能为力。”南风缓缓摇头,“你算不让她治,咱也可以去找王叔,唉,这事儿闹的。”

    “是我莽撞了。”元安宁又道。

    南风焉能看不出元安宁极力想要减轻他心的愧疚,但元安宁越是这样说,他心里越难受。

    “喝不喝水?”南风站了起来。

    “嗯。”元安宁应声。

    南风倒了杯水回来,元安宁习惯的想要撑臂起身,刚有动作,南风伸手抓住了她的右臂,以免其触及伤口。

    元安宁转头看了南风一眼,口唇微动,貌似想要说话,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南风将元安宁扶起,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元安宁抬起左手,接过,将水杯喝空,将杯子还给了南风,“谢谢。”

    南风接过水杯,“还喝吗?”

    元安宁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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