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目断了手臂,负痛嚎叫,南风被他叫的烦心,问得众人是骑马离开的之后,便提气拔高,与八爷继续北上。

    下午未时,飞过江河,到得西魏地界,北上途中南风开始思虑寻何人探听绝天岭的具体位置。

    此事虽然棘手,却也并非无迹可寻,王仲在世时与李朝宗走的很近,曾经与李朝宗等人一同往东魏挑战上清宗,当日自麒麟镇斗法,有数十位西魏江湖中人在场,这些人应该知道王仲住处。

    其中一个用戒尺的瘦高个儿他有印象,是什么青牛山的山主,青牛山他知道在哪儿,便往那里去。

    青牛山在和林镇的东南,不太顺路,但没办法,只能耽搁个把时辰。

    到得青牛山,果然寻到那麻杆儿一般的山主,此人是居山修为,本有反击之力,奈何南风破门而入之时此人正在与侍妾嬉戏,猝不及防,被南风一拳击中后脑,封住穴道,拎着就走。

    飞出两百里,到得深山之中,南风落下逼问,此人果然知道绝天岭的位置。

    唯恐此人泄密,将李朝宗等人引了去,南风就不曾放过他,灵气延出,内侵丹田,坏其经络,废其修为。

    一个无有修为之人,想走出这百里深山至少也得个三五天,更何况此人还光着屁股赤着脚。

    问明路径便疾速赶赴,绝天岭在西魏的西北方向,位于雍州季兰山中。

    春季多东风,属于偏顺风,估测距离,不出意外的话,当可在日落之前赶到绝天岭。

    林蓝平等人带了能够解毒的大夫,是骑马北上的,三天时间,连今天算上是四天,他们便是赶到了绝天岭,也应该刚到不久,应该来得及。

    他曾经警告过众人,若敢冲他的亲友下手,他也会以牙还牙,伤及对方妻儿老小,但这番警告是在东北两魏的军中,在凤鸣山外他并未提及此节,只说谁敢冲他动手,他会追到老窝儿加以报复。

    没有得到警告应该是林蓝平等人胆敢冲诸葛婵娟下手的原因,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林蓝平等人自忖已经与他结下死仇,便是不冲诸葛婵娟下手,他也会上门寻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抢他在找上门之前拿住诸葛婵娟,既可自保,又有希望得到龟甲天书。

    想到此处,南风心头微轻,对方的目的是抓人而不是杀人,便是诸葛婵娟不敌被擒,想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除了焦急忐忑,南风心中还有些许纠结,但当日若不是诸葛婵娟冷嘲热讽,元安宁也不会自断右手,就算情有可原,不是大过,小错也肯定有,但诸葛婵娟始终不肯认错。

    此番他若是找上门去,出手保护,岂不成了低头认输?

    他的确不讨厌元安宁,但不能因为他不讨厌元安宁,本来坦荡的事情就变的不坦荡了,这不公平。再说了,元安宁是为了帮他拿到最重要的那片龟甲才沾上化骨水的,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救助。

    诸葛婵娟身为女主人,却不曾做女主人该做的事情,任他好言相求,就是不听,小肚鸡肠的挤兑元安宁,这事儿本来她就有错,还不反省。

    不成,不能认错,本来自己就没错,凭什么背一身的不是。

    得想个又能救人,又不服软的法子。

    可惜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算了,到地头儿看看情况再说吧。

    申时刚过,到得雍州地界,酉时三刻,到得季兰山东麓。

    到得此处,南风授意八爷贴着树梢低飞。

    山中有条羊肠小径,八爷自山谷之中穿梭,循着小路向前寻找。

    半柱香之后,远处出现了一处陡峭的山峰,那山峰并不是一处孤峰,而是东西走向的一处陡峭山岭,东西当有十几里,左右低缓,中间高耸,在山岭的最高处有一处平坦区域,有几间房舍。

    此时房舍周围有两人正在缠斗,由于距离较远,看不真切。

    眼见敌人已经动手,南风也顾不得多想,授意八爷直飞前往。

    待得到了近处,南风看清了场中的情况,有三人倒在房舍西侧的草地上,其中一人身穿蓝袍,不消问,正是林蓝平。

    包括林蓝平在内的三人貌似都中了剧毒,口吐白沫,正在抽搐连连。

    诸葛婵娟正在与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交手,与寻常武人的过招不同,二人动手并不以打倒对方为目的,辗转腾挪之间频频抛洒出各色粉末,那些粉末五颜六色,不消问,都是毒药。

    空中无有遮挡,二人都发现了他和八爷,同时转头南望。

    见林蓝平等人已经被诸葛婵娟毒倒,南风暗自松了口气,早知道诸葛婵娟自己能应付,就不该来。

    诸葛婵娟侧目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出手抢攻。

    那身穿黄衣的女子注视他的时间比诸葛婵娟要长,待她收回视线,一蓬红色粉末已经迎面罩来,待其甩袖拂走那蓬粉末,诸葛婵娟右脚已到胸前,躲闪不及,后退摔倒。

    诸葛婵娟一击得手,反持短刀,上前挥斩。

    “别伤她!”南风急切高喊。

    待得诸葛婵娟闻声转头,手里的短刀已被烧饼砸飞……

    第三百五十六章 绝天岭上

    眼见南风扔出烧饼打飞了自己手中短刀,诸葛婵娟疑惑非常,愕然皱眉,看向南风。

    那黄衣女子虚惊一场,惊魂未定,急切站起,侧身歪头,亦看南风。

    南风看罢诸葛婵娟,又看那黄衣女子,虽然时隔多年,但那黄衣女子的样貌并无很大变化,不是旁人,乃是当年自太清宗学艺的同门,名为郑娴。

    诸葛婵娟乃药王弟子,精擅用毒,为防万一,林蓝平自然会寻找精通歧黄之术之人随行,八通镖局的匾额由梁帝亲笔题写,由此可见林蓝平与梁帝多有交集,林蓝平自然请不动王叔,除了王叔,通晓药理的人大多为皇家所用,林蓝平请个太医随行也在情理之中。

    郑娴的父亲名为郑思,乃当朝太医,至少五年前是太医,郑娴女承父业也在情理之中。

    他与郑娴是旧识,当年还曾经追求过人家,虽然年少懵懂,也不曾干过什么,那也是追求过,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诸葛婵娟杀了。

    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却搞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急三火四的跑过来是为了援救诸葛婵娟的,结果却自诸葛婵娟手下救了郑娴。

    而今两个女人都在看他,不问可知都在等他说话,说啥,这时候能说啥,不说肯定不成,但说啥呀,貌似说啥都不对。

    智慧有两种,一种是深谋远虑,还有一种是随机应变,局面虽然棘手,却也不至于发懵束手,短暂的思虑之后,南风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冲郑娴说道,“郑娴,多年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话一出口,南风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眼下也只有这么应对是正确的了,得让诸葛婵娟知道他不是冲着郑娴来的,只是碰上的,还顺便告诉诸葛婵娟他好多年没见过郑娴了。只要诸葛婵娟明白这一点,自然会明白他到绝天岭的真实动机。

    “南风?你是南风?”郑娴不是非常确定,当年她离开太清宗的时候南风不过十三岁,这几年变化还是很大的,实则变化大的也不是样貌,而是南风抛扔烧饼时所发出的正紫灵气以及他坐下巨大的夜枭坐骑。

    “是啊,你来这里做甚么?”南风明知故问,此时二人周围的毒粉仍未彻底散去,他也不敢过分靠近,便授意八爷悬停空中,与二人保持了五六丈的距离。

    郑娴本想答话,一瞥之下发现诸葛婵娟神情有异,猜到二人认识,看看诸葛婵娟,再看看南风,“你们认识?”

    “不认识。”二人异口同声。

    郑娴闻言越发疑惑,“你怎么会来此处?”

    最难处理的环节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南风指着那三个还在斗气儿的家伙,说道,“林蓝平等人前段时间伙同江湖中人数百,自凤鸣山前围攻于我,我养好伤之后寻他们报仇,一路追到这里。”

    “哦。”郑娴闻言愕然点头,她的确是林蓝平请来的,却并不知道林蓝平与南风的过节。

    南风说话之时一直没有看向诸葛婵娟,也不知道她此时是何表情。

    至此,开始沉默尴尬,郑娴是林蓝平请来的,而今她已经知道南风与林蓝平有过节,自不能请南风出手救助林蓝平等人。

    南风则是无话可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诸葛婵娟先开口,不管说什么,只要先开口就能听出话外之音。

    但诸葛婵娟却始终不曾说话。

    等了片刻,不见诸葛婵娟说话,南风有些恼了,他先前所说的追赶林蓝平等人到此,傻子都知道只是说词,分明是担心诸葛婵娟的安危来赶过来的,这已经是先让一步了,但诸葛婵娟并没有就坡下驴,仍在坡顶蹲着。

    不肯下来就继续在上头蹲着吧,做人不能得寸进尺,想让他先道歉万万不能,当日他没有过错,退一步说就算站在诸葛婵娟的立场上看,他做的有不足之处,而今已经先给诸葛婵娟台阶下了,她还不下,若是再与她说好话,就成了委曲求全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太惯着,实则惯着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此人心中的那秤杆非常准,有着恒定的不变的标准,会念好儿领情,不会越惯胃口越大,不会越惯要求越高,但欲求不满是人的天性,能做到这一点的,一万个人里头也出不了一个。

    打定主意,就没准备再与诸葛婵娟说话了,但残局总要收拾,那还躺着三个抽筋儿斗气儿的呢。

    若是为郑娴考虑,自然是容郑娴救了林蓝平等人最好,但他并不想那么做,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哪能忘了当日林蓝平等人对自己的围攻,再说了,就算他肯放过林蓝平等人,诸葛婵娟也不会同意,林蓝平等人眼下是诸葛婵娟的俘虏,他无权处置。

    若是为诸葛婵娟考虑,趁着那三人还没断气儿,上去再砍几刀,将杀人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就算日后有人寻仇,也算不到诸葛婵娟头上。

    沉吟过后,南风纵身跃出,落于崖顶。

    他没有落在二人附近,而是落在了郑娴东侧三丈外,这里是上风口。林蓝平等人之所以吃亏,乃是因为对毒药不够了解,跑到了西侧下风头儿,有些霸道的毒药,只需闻到气味就会中毒,当日王叔在黑水沼泽所用的“不消魂”甚至能笼罩十几里。

    “将他们扔掉。”南风指着林蓝平等人冲八爷说道。

    南风言罢,郑娴欲言又止,不消问,是有心为三人求情,又不得开口。

    南风只当没看到,一码归一码,他与郑娴有旧是真,但他与郑娴的交情以及郑娴与三人的关系,不足以让他放过这三人。

    八爷听得南风言语,振翅冲那三人飞去。

    眼见八爷飞来,诸葛婵娟右手挥出,少许极为细小的药粉随风向八爷飘去。

    她洒出的药粉能不能解毒不得而知,至少能防毒,二人交恶是真,但八爷与她可没有交恶,见她挥手,以为诸葛婵娟在跟它打招呼,还冲她咕咕了两声。

    当日八爷曾经飞到凤鸣山接应南风,在那里曾经见过这三人,它记性好,又通人性,知道这三人是南风的敌人,也无顾忌,借着俯冲之势抓起两人,拖拽带起,向西飞去。

    “南风,我知道不该开口,但……”郑娴好生焦急。

    “你是奉命办差?”南风问道,虽然郑娴不曾说完,他却知道郑娴想说什么。

    郑娴点了点头。

    “与他们无有私交就好。”南风说道,被皇帝派出来办差,结果只剩下自己回去了,确实不太好交代,但这也好过是林蓝平直接找到的她,若是那样,他会更加为难。

    八爷飞的迅速,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在等待八爷回来的这段时间,郑娴数次欲言又止,只差直言相求了。

    见她这般,南风有些心软了,还是得给郑娴留点面子的,这三人可以留待以后再杀。

    再等片刻,八爷回来了,抓起了林蓝平。

    这三人都是居山修为,修为不可谓不高,但紫气高手也不是金刚之体,还是会中毒,还是会死,此时林蓝平已经一动不动了。

    眼见八爷抓起林蓝平飞走,诸葛婵娟转身向木屋走去。

    见她要走,南风说道,“他们来这里是想拿了你来要挟我。”

    诸葛婵娟闻声止步,却并未回头。

    南风又道,“这里不安全了。”

    诸葛婵娟仍然没有答话,站立了片刻,重新迈步,穿过长满药草的几分田地,回到木屋,关了房门。

    郑娴早就猜到二人认识,见南风这般说,便知道他与诸葛婵娟关系匪浅,加之留在这里已无有意义,便冲南风告辞,“多谢你们手下留情,就此别过。”

    “别忙走,我送你一程。”南风说道。

    郑娴闻言看了那木屋一眼,摇头说道,“不劳烦了,你多珍重。”

    “他们可能还活着。”南风说道,他先前只是让八爷将那三人扔掉,并没有授意八爷杀了他们。

    听南风这般说,郑娴便不曾离去,“当真不该让你为难。”

    南风摆了摆手,“你现在是太医?”

    郑娴点了点头,“我接替家父任职太医署,几年不见,你修为精进许多。”

    南风没有接话,只是挤出了些许笑意,权当回应。

    “听人说你已不在太清宗了?”郑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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