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被老爷关起来?”高迎春收拾方孔里的碗碟,粥里被下了泻药,南风自然不会吃了。

    “我得罪他了。”南风拿过粥罐,走到马桶旁边将里面的米粥倒了一些,没全倒,全倒了天鸣子会起疑。

    “你若是得罪了老爷,老爷会对你敬如上宾?”高迎春不无疑惑。

    “你家的上宾都关在地窖里呀?”南风将罐子递了出去。

    “也是。”高迎春点了点头,“我出去之后,他若是问我你吃了米粥不曾,我该如何作答?”

    “就说我胃口不好,吃的不多。”南风说道。

    “嗯。”高迎春点了点头,将碗筷装进食盒,拎起来准备走了。

    “等等。”南风喊住了她,待高迎春回头,说道,“一看你就没撒过谎,我若是真的吃了粥,你能出去的这么快?”

    高迎春闻言恍然大悟,垂手放下了食盒。

    “你今年多大了?”南风问道,之前他尽量避免与高迎春说话是不想连累她,而今已经说了,也不在乎多一句少一句了。

    “十九。”高迎春说道,言罢,反问,“你呢?”

    “十八,这里是什么地方?”南风问道。

    高迎春貌似并未受到李朝宗的叮嘱和告诫,也不隐藏,“这里是老爷的别院。”

    “这里是什么地界?”南风追问。

    “长安啊,你不知道?”高迎春有些意外。

    “我知道这是长安,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这里离大理寺有多远?”南风言而不实。

    “往西走两条街就是大理寺。”高迎春说道。

    南风此前曾经和胖子在长安东城游荡过,高迎春一说,他立刻自记忆里找到了这片区域,这里往东不远就是皇宫,附近有不少大院子,住的都是王侯显贵。

    见南风不说话,高迎春主动说道,“我看老爷虽然将你关在这里,却不曾真的与你生气,你与老爷陪个不是,央他放了你吧。”

    “李朝宗跟你说过什么?”南风问道。

    高迎春面皮发红,垂首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尽心侍奉你。”

    言罢,有些羞窘,便拎起食盒,快步离开。

    “别急着走,过来。”南风在石室里冲高迎春招手。

    高迎春闻声止步,转身回来。

    南风凑到方孔处,低声说道,“不管谁问你,你都不要跟他们说与我说过话,只说我不理你。”

    见高迎春面露疑惑,南风解释道,“我与李朝宗的矛盾不可能化解,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杀掉我,如果让他知道你与我走的太近,他也会杀掉你。”

    “老爷虽是江湖中人,却很是仁善,不会这样做的。”高迎春摇头。

    见高迎春不通世故,南风无奈摇头,“行啊,你爱信不信,走吧,走吧。”

    高迎春忐忑的走了。

    有些事情只要有个开头儿,就能前瞻到结尾儿,毫无疑问,高迎春是李朝宗的一枚棋子儿,李朝宗早晚会走她这步棋,届时李朝宗可能会拿高迎春的性命来要挟他,他若是不受要挟,高迎春就会死。

    说到底就是想利用他的善良,这是一种非常阴险的作法,他虽然没有救高迎春性命的义务,但高迎春却因为他而送了性命,如假包换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前瞻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早做准备,但他虽然能够猜到结果,却猜不到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届时是救还是不救,还得看事情如何发展。

    天鸣子一直没有下来,可能是昨天被骂怕了,担心一下来,南风就告诉他他是怎么来的。

    晌午,高迎春又下来了,带来的还是米粥,这次是黄米粥。

    “是天鸣子让你们做的这个?”南风问道,天鸣子应该是想用黄米粥的貌相来恶心他。

    “是的,不过他没碰过,你快吃吧。”高迎春帮南风盛了一碗。

    吃过粥饭,高迎春又递来了浸过水的毛巾,南风擦过脸,回去接着睡。

    二更时分,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响,这处石室很是隔音,只能听到外面有人呼喊,喊的什么却听不真切。

    次日,轮到李朝宗了,但李朝宗仍然没下来,只是高迎春按时下来,为他送饭。

    一直被关在这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高迎春就成了他获悉外界消息的唯一途径,据高迎春所说,昨天夜里别院失火了,所幸发现的早,及时扑救才没有酿成大祸。

    秋冬时节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灾,但眼下是春夏交接的时节,火灾并不频发,昨夜的火灾极有可能是人为纵火,最大的可能就是八爷请了救兵过来,放火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浑水摸鱼,救他出去。

    不过此事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因为八爷若是搬请救兵,肯定会先去找胖子,依胖子的脾性,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冲进来跟李朝宗拼命,应该不会放火,因为放火容易打草惊蛇,还会令李朝宗有所防范,此事不像胖子的作风。

    仔细想过之后,感觉此事大有蹊跷,贼喊捉贼的可能性大,这把火很可能是李朝宗自己放的,目的是为了造成有人营救却没有成功的假象,以此来摧毁他等待援救的希望。

    说过几句话,高迎春就上去了,之后又回来了一趟,拎走了马桶。

    此前与李朝宗和天鸣子各自较量了一阵,李朝宗可能自忖短时间内不会有所收获,便改换策略,将他晾在这里,试图慢慢磨光他的锐气。

    而天鸣子想必是被他骂怕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对付他,这几日应该在上面苦思计策,也没有下来。

    起初南风还不感觉怎样,但过了七八天之后,开始感觉沉闷,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喜群居,离群寡居没几个人受得了,尤其是身处这样一个压抑封闭的狭小空间。

    到得此时,他开始佩服李朝宗了,李朝宗这步棋下的很巧妙,哪怕明知道李朝宗日后会利用高迎春来要挟他,每日与高迎春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高迎春也乐意与他说话,为什么乐意与他说话南风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高迎春与他说话乃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他说话,而不是受李朝宗授意和指使。

    又熬了几日,高迎春带来了一个消息,别院里有十几个护院,还有几条狗,昨天夜里连人带狗全死了,怎么死的不知道,只知道死的很安静。

    可以确定高迎春带进来的都是真消息,是的确发生过的事情,但这并不表示诸葛婵娟来了,这也是李朝宗计策的一部分,但他不知道的是胖子与诸葛婵娟并无联系,诸葛婵娟现在在哪儿没人知道,既然没人知道,如何请她前来援救。

    除了这个消息,高迎春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昨天傍晚天鸣子离开了别院,走的时候带了个很沉重的包袱,至于去了哪儿,她不晓得。还会不会回来,她也不晓得。

    便是知道李朝宗在消磨他的锐气,锐气也还是在一点点的消磨,被抓来已经快半个月了,若是在外面,半个月算不得长,但受困在此,压抑沉默,当真是度日如年。

    就在南风百无聊赖之际,出口处传来了的天鸣子声音,“疯狗,死了不曾?”

    “王八,这几天你死哪儿去了?”听到天鸣子的声音,南风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太好了,终于找到解闷儿的事情了。

    刚想继续揶揄,却听到天鸣子在与别人说话,是个女子的声音,有些饶舌,不是高迎春。

    心存疑惑,便走到方孔处向外张望,不多时,天鸣子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奇怪的女子,那女子与中原女子不太一样,蓝眼睛,黄头发,身形很是高大,比天鸣子还要高出半个头,穿的是奇怪的外邦衣服,看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

    “神女,就是他。”天鸣子手指南风。

    “你家的神女就长这德行?”南风笑道。

    那外邦女子当是听懂了南风的话,冲其冷笑了两声,转而用蹩脚的汉话冲天鸣子说道,“把门打开……”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外邦异术

    天鸣子闻言,快走几步,到得石门前伸手拉开了沉重的石门,“这是一条咬人的疯狗,神女万勿大意。”

    那外邦女子迈步欲行,听得天鸣子言语立刻裹足不前,转头看向站在石门旁的天鸣子,“你进去,将他捆住,不要让他乱动。”

    南风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却知道此人是天鸣子请来对付他的,哪会乖乖就范,急忙爬起,躲到墙角全神戒备。

    天鸣子先前曾经领教过南风的手段,担心再遭抓咬,便犹豫着不想近身。

    见天鸣子站着不动,那外邦女子好生不满,“不把他捆住,我怎么发功?”

    天鸣子连声应着,一步一挪的靠向南风。

    由于不知道天鸣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南风免不得紧张,也无心骂他,只是紧贴墙角,警惕的盯着他。

    天鸣子之前被咬到是因为疏于防范,有了前车之鉴,此番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真打伴随着佯攻,终于将南风逼出了墙角,随即闪身其后,封了他几处穴道。

    “真是条疯狗。”天鸣子反手给了南风一记耳光。

    “你爹……”

    不等南风说完,天鸣子就点了他的哑穴,连扇耳光,“骂,让你骂,我让你骂。”

    “干什么,你在?”外邦女子高声叫嚷。

    天鸣子不明所以,疑惑回头,那外邦女子说道,“他不能生气,不然脑子会乱。”

    天鸣子闻言愕然瞠目,看看南风,再看看那外邦女子,“这……这……”

    外邦女子大步走近,抬手将天鸣子推开,“让到旁边去。”

    南风穴道被封,不得移动,若是能够移动,早就掩面而逃了,平心而论这外邦女子长的也算有几分姿色,但身上异味太重,都春夏时分了,还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子,浓重的汗臭混杂着一股姜蒜的辛辣气息,好生难闻。

    “我封了他的哑穴,容我解开。”天鸣子往前凑。

    外邦女子再度将他推开,“我的他心神通非常厉害,不用他说话,我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是最好,若是解开了他的哑穴,怕他又会骂人。”天鸣子对此人貌似很是忌惮,连声应着,退到一旁。

    推开天鸣子之后,外邦女子一直不曾收回视线,双目圆睁,直盯着墙角的那堆黄金。

    见她失神,天鸣子上前提醒,“神女,若得成功,金银随你取带,能取多少就与你多少。”

    “好的,好的。”外邦女子点了点头,转而上前两步,到得南风近前,自怀里掏出一个镶嵌着珠宝的银壶,捏开南风的牙关,将壶里的液体往南风嘴里灌了几口。

    虽然知道这液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南风却无力反抗,待得液体进口入喉,立刻感觉到火烧一般的痛苦,这种感觉与葱姜的辛气有些相似,却比葱姜剧烈十倍百倍。

    眼见南风面露痛苦,天鸣子既幸灾乐祸又忐忑紧张,“神女,你与他喝的什么?会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这是我秘制的通灵神水,没有毒的。”外邦女子说道。

    虽然外邦女子这般说,但南风的表情此时几近狰狞,他与南风接触过,知道南风骨头硬,若不是异常痛苦,绝不会是这般表情,“真的不会有事?”

    “你不信,就尝尝。”外邦女子将银壶递向天鸣子。

    天鸣子连连摆手,又退后了几步。

    吓退了天鸣子,外邦女子好生得意,将银壶收起,扳正南风的脑袋,双目圆睁,直视南风双眼,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此人念的不是中土语言,也不像梵语,而是一种拗口的不曾听过的语言。

    虽然不知道此人在念叨什么,南风却知道此人想窥探他的心神,此时他不得移动,也无法反抗,只得闭上眼睛不与那外邦女子对视。

    “神女,可要贫道帮忙?”天鸣子问道。

    “不用。”外邦女子不满的看了天鸣子一眼,转而又自怀中拿出了那把银壶。

    待得此人捏他牙关,南风才睁开了眼睛,一看那外邦女子又要灌药,吓的亡魂大冒,此时此刻他嘴里和喉咙仍然似火烧一般难受。

    那外邦女子可不管他是否害怕,捏着嘴又灌了几口。

    若是不曾被封哑穴,南风还能试图喷吐,但哑穴被封,连吐都不能,只能任凭那外邦女子灌药。

    灌完药,那外邦女子又来与他对视,南风明知道闭眼的后果,却仍然强忍着火烧炮烙一般的痛苦紧闭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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