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能否顺利见到离落雪,“这里离木屋还有多远?”

    “不足百丈,前方就是竹林。”元安宁说道。

    元安宁说话的同时拉着南风进入竹林,竹林里的竹子不是很密,二人自林下挪移行进。

    走出几十步,元安宁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元安宁停的非常突然,南风就知道出了意外,但周围全是轰隆的水声,干扰了听力,也无法辨察周围有什么异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元安宁歪头说道,“她发现我们了。”

    南风闻言心跳骤然加速,急切转头,盲目左右,“师娘,是你吗?”

    南风言罢,周围并无应答。

    眼见无人应答,南风立刻心生忐忑,由于不曾亲眼见过这白衣女子的样貌,他便不敢确认此人就是离落雪,只是根据元安宁的描述猜测此人应该是离落雪。

    就在南风暗自忐忑之际,前方五丈外传来了女子惊诧的声音,“你是南风?”

    听得此人声音,南风心头巨震,“是我。”

    “出了何事?”离落雪急切走近。

    “师娘,我瞎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再见光明

    离落雪快步走近,侧目端详,“何人所为?”

    “太清宗的玄清玄净和紫光阁的李朝宗设计拿了我,又寻了一个会读心异术的外邦女子,想要窥探我记在心里的天书,无奈之下我只能自毁双目,令他们难以得逞。”南风语带颤音,不幸的经历可能会加速一个人的成长,但同时也会自其心底留下永远的阴影,童年的不幸以及后期遭遇的种种阴险狡诈令他很难相信别人,但总有一些人是值得信任的,离落雪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离落雪是唯一一个他完全信任并愿意寻求帮助和依靠的人,师父死了,师娘就是最亲近的人。

    “请问南风的眼睛可有复原的希望?”元安宁在旁问道。

    离落雪此时正在翻捏南风眼皮,听得元安宁问话,歪头看她。

    南风看不到离落雪的举动,却知道离落雪没有回答元安宁的问题是不确定她的身份,急忙说道,“师娘,这是我的……我的……”

    “你们去过北面的那处小岛?”元安宁打断了南风的话头。

    “是啊,我们就打那里来。”南风说道,言罢,将与蓝灵儿结怨的经过简略的说与离落雪知道。

    听罢南风讲说,离落雪点了点头,转而迈步先行,“随我来。”

    元安宁扶着南风自后面跟随,不多时,穿过竹林进到木屋。

    房中有桌椅,南风心中忐忑,坐下之后急切问道,“师娘,我的眼睛还有救么?”

    “有。”离落雪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南风闻言如释重负,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是何等重要,快两年了,他一直活在黑暗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沉闷的压抑和绝望的煎熬。

    “师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南风话音未落,便感觉到右眼刺痛非常。

    “不可乱动,”离落雪挡住了南风捂向右眼的手臂,“闭上眼睛。”

    南风自然知道离落雪做了什么,他知道离落雪会这么做,却没想到她会立刻施为,右眼的剧痛异常强烈,令其不可自抑的瑟瑟发抖。

    “请问真人……”

    离落雪抬手打断了元安宁的话头,“我早已不是道人了。”

    元安宁不知道离落雪脾性,便不敢多说话。

    听脚步声,离落雪当是往东屋去了,随后便是石板拖拉的声响,不多时,离落雪回来了,将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需得阴阳齐全才得开启慧目天眼,稍后你们带了这坛酒去寻黄有亮,请它以阳笔开启左眼,此物好酒,必不会拒绝。”

    “师娘,黄有亮就是披着蓑衣的那人?”南风问道,此时右眼的剧痛已经有所减轻,锥心的剧痛变成了刺骨的阴冷,得离落雪提醒,南风便不敢抬手揉搓,只能强行忍着。

    “它并非人类。”离落雪的语气很平静。

    南风点了点头,转而关切问道,“师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离落雪没有答话。

    “师娘,这几年您一直在这里?”南风又问。

    离落雪仍然没有答话。

    两度发问离落雪皆未应声,南风便有些惶恐,不再发问,而是说道,“师娘,我已经晋身紫气洞渊了。”

    “哦。”离落雪随口应着。

    离落雪反应如此冷淡令南风既疑惑又惶恐,在离落雪离开的时候,他所吞服的龙齿天蚕尚未起效,按理说对于他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晋身洞渊,离落雪应该感到意外才对,但离落雪却并没有表现出些许意外。

    “师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南风小心发问。

    “连通三界的东海龙门,”离落雪说道,言罢,又道,“可以睁眼了。”

    此时右眼刺骨的阴寒已经变味冰凉爽利,听得离落雪的言语,南风便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

    眼睛睁开之后,木屋里的陈设器物立刻映入眼帘,离落雪此时正面向门口,茫然出神。歪头再看元安宁,看到的是元安宁消瘦的面孔和关切的眼神。

    “如何?”元安宁好生紧张。

    “能看到东西了,只是与之前不太一样。”南风低声说道。

    南风言罢,离落雪在旁接口,“不得阳笔点睛,你只能看到阴属黑白二色。”

    “多谢师娘。”南风站立起身,郑重道谢。

    离落雪闻声转身,看了南风一眼,“此处连通三界,阳人不宜久留,早些去了吧,日后也莫要再回来。”

    离落雪的声音很平静,看的出来她的情绪非常低落,究其缘由,当是“睹物思情”,看到他想起了早已死去多年的天元子。

    南风本来还想问离落雪的境遇,见她这般,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桌上的那坛酒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离落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乃是为了帮助天元子重见光明,这坛埋在地下的酒,原本应该是用来引诱黄有亮为天元子治伤的。可惜的是天元子死的太早也太过突然,令离落雪苦心的安排和准备彻底失去了意义。

    南风能够体谅离落雪的心情,但就这样走了,心里又有几分舍不得,“师娘,你离开之后,外面发生了很多……”

    离落雪摇了摇头,示意南风无需多说。

    哪怕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也不能缠着离落雪聒噪啰嗦,愣了片刻之后,南风歪头看向元安宁,元安宁会意,冲离落雪拱手行礼,转身出门。

    待元安宁出了木屋到得远处,南风再度看向离落雪,“师娘,您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离落雪没有立刻接话,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天眼只能辨察妖邪,却无法判断人心真假,是真是假,还需自行判断。”

    南风点头过后,歪头问道,“师娘,你怎么了?”

    离落雪摇了摇头,“你师父已经驾鹤多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追逆计较也无甚意义。”

    南风闻言越发疑惑,不知为何,离落雪今日的表现与当年与他告别时的态度有了本质的变化,当年离落雪离开时是赞同他为天元子报仇并查找真凶的,但此番却对此事表现的意兴阑珊。

    就在南风暗自疑惑之际,离落雪叹了口气,“世间有无数的是是非非,有处置不完的恩恩怨怨,不可执念恩怨是非,没有什么比与有情人相守终老更重要。”

    南风闻言恍然大悟,离落雪之所以态度发生了变化,是因为发现他有了意中人,担心他会步二人后尘,于恩怨是非之中本末倒置。

    “师娘,您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您多保重。”南风甩开衣摆,跪拜谢恩。

    离落雪点了点头,“带上酒水,去黄有亮处,待得齐全天眼阴阳,可回去寻那岛上的白鳞水虺负载西归,宿州西北的浮云山阴麓有天坑水潭一处,内生红藕白莲一株,可助其蜕变蛟龙。”

    “多谢师娘。”南风直身站起,拿起了桌上的酒坛。

    “去吧,去吧……”

    第三百九十章 猴子偷桃

    南风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离落雪情绪低落,意兴阑珊,也不便继续叨扰,只能抱着那酒坛出了木屋。

    元安宁本自远处等候,见他出来,急忙快步上前,伸手搀扶。

    南风微笑歪头,元安宁这才想起他已经能够视物,急忙缩手回去。

    南风转身回头,只见离落雪正面对木屋北侧墙壁,那墙上挂的不是神像,亦不是天元子的画像,而是一幅太极阴阳图,此时离落雪正对着那幅太极图出神发愣。

    “师娘,我走了。”南风再度道别。

    离落雪无有回应。

    等了片刻,不见离落雪答话,南风只能转身西去,原路回返。

    待得离木屋远了,元安宁轻声说道,“你师娘并非与你疏离,只是伤心太过,万念俱灰。”

    “我知道。”南风点了点头,他本想将外面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告知离落雪,但离落雪并没有给他讲说的机会,而离落雪对自己所处的境遇也没有丝毫提及。

    能够视物,便能从容躲过那些正在阻截冲跃龙门鱼蛇的守卫,由于天眼不曾开启,视物便不很齐全,只能看到那些守卫的衣着样貌,却无法看到他们在出招时发出的灵气。

    二人回到崖下时那条水虺仍在小船附近等候,元安宁以石做笔,自石壁上涂画,向水虺说明情况。

    当水虺知道不得越过九道龙门点睛也无有用处时,好生气恼,异常沮丧,倒也不曾攻击二人,只是转身想要离去。

    元安宁急忙喊住了它,又自石壁上画出了离落雪所说的化蛟白莲,元安宁可能没去过宿州,也不知道那浮云山究竟是怎样一处所在,只能画出天坑和水潭,再画莲花一朵,随后又画出了一条蛟龙形象。

    这个在水虺的理解范围之内,它与二人在岛上相处了很久,对二人脾性已有了解,亦不怀疑二人会诓骗它,便转身回来,再度驾辕拉舟。

    元安宁与它较为熟悉,捆缚绳索就由她来,在元安宁为水虺捆缚绳索时南风拿过石块将元安宁先前画写的图案尽数磨去。

    准备妥当,水虺拉着二人自崖下向南行进,来到龙门海岛的南侧,如法炮制,上得崖顶,自林下往那石屋移动。

    长年累月从事同样的工作,人会变的呆傻麻木,那些守卫只是木然的阻拦逆行鱼蛇,便是元安宁不小心踩落山石发出声响,他们也不曾回头察看。

    南风行的很快,若是这黄毛异类凶残危险,离落雪定会提前告知,她不曾警告,就说明此物已经齐全神志,不会攻击二人。

    石室三间,有门无窗,门是开着的,里面无甚器物,除了一张石桌和一只石墩,再有就是地上散落的几枚桃核。

    那异类不在正屋,但所穿蓑衣留在了正屋的石桌上,短暂的打量之后,南风冲元安宁做了个手势,二人悄然退后,到得三丈外,南风捡起石头扔向石门。

    石头砸中石门发出声响,石屋里随即传出了声响,当是有人自东屋出来。

    在等那异类出来的时候,元安宁指了指南风的右眼,南风会意,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石屋门口传来了那异类的说话声,语气异常急切,“那坛子里装着什么?”

    听得此物言语,南风心里有数了,按照常理主人见到生人,都会先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但这异类没问二人是谁,而是先问坛子里是什么,这说明这个异类是个老酒鬼。

    在南风思虑时,元安宁接话回答,“酒。”

    “真的?”此物虽是异类,人话说的却好,声音好生洪亮。

    元安宁也不答话,而是自南风怀里拿过酒坛,拍碎了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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