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规规矩矩的一句话,被沈度这个带着某种暗示的眼神引得偏离轨道,开到了城市边缘。叶南期反应过来这不要脸的在说“注射”了什么“疫苗”,耳根腾地仿佛火灼,咬着牙狠狠碾他的脚。

    沈度自作自受,痛并快乐着。

    慰问完沈度,沈妈妈的目光转到叶南期脸上,心里滋味复杂。

    当初重逢叶家,沈父查到了一些事,起初没告诉她,但夫妻多年,哪还察觉不到丈夫的隐瞒。

    一番逼问下来,她发现要权衡利益的话,放着叶南期不管最好。

    可是他们夫妻俩怎么放得下,趁着叶南期和沈度的那次误会,商量了一下,赶着他们俩结婚。

    婚姻能够最大程度地给叶南期带来庇护,如果他们离婚了,夫妻俩也不会阻止。做这一切,除了心疼叶南期,同情叶家的遭遇外,还能让心里的愧疚感少点儿。

    当妈的最清楚儿子的刀子嘴豆腐心,相信他能把叶南期照顾妥帖。

    两人看对眼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就连沈度直言坦白要帮叶南期,夫妻俩也没觉得意外。

    他们没有责怪叶南期的意思,也没有阻拦的想法,只悄悄在后面,用多年结交的人脉和关系,到处奔波,给予他们最大程度上的方便。

    气氛轻松地闲谈了几句,叶南期的手机震了震,低头一看,除了信箱和微信里一堆的祝福,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来自海外。

    叶南期冲沈妈妈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去后院接电话。

    隔着一片汪洋,远在异国他乡的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柔软:“南南,今天是你的生日。”

    前段时间,叶南期一直紧绷在一个奇怪的状态,怕被敏锐的叶妈妈察觉,便只时不时发信息报个平安。

    现在听到声音,他才恍惚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过去了,连忙道了歉,轻声细语:“最近有点忙,忘记打电话过去了。那边热不热?您不要贪凉,少吃点沙冰。宛宛也是,她就是随您的,一到夏天就喜欢吃凉的。”

    这么远的距离,她们一个看不见,一个不怎么会上网,应该还不知道国内的新闻吧?

    叶南期靠到花园前的栏杆上,听到他妈妈一向温软的声音,思念忽然汹涌袭来,他死死捏着木栏,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等抓到薛景山,处理完那些人,风波再平息点,他会把她们接回来。

    叶宛说得对,要想让人不知道一件事,除非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迟早她们都会知道叶湄遭受过什么,他得循序渐进,慢慢告诉他们,以防她们受到太大刺激。

    聊了许久,叶南期不免啰嗦地又嘱咐了几句,等那边先挂了电话,靠着木栏,想得入神。

    漫无边际的思维在后背上贴来一个胸膛时集体归家,腰上也搭来只手,沈度的脑袋靠在他肩上,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给予他安慰:“想妈和宛宛了?”

    叶南期安静片刻,“嗯”了声。

    “再等等。”沈度轻轻蹭着他的肩,像只大狼狗,安慰着人,“抓到薛景山后,我们就订机票过去看看她们。”

    叶南期由着他抱了许久,收拢思绪,立刻过河拆桥,带着笑反脚踢踢他:“够了没?多大了还这么黏糊,待会儿妈看到了,你脸往哪儿搁。”

    沈度不以自己黏人为耻,反以为荣,振振有辞道:“有媳妇儿了,还要什么脸。”

    叶南期发现脸皮不能束缚此人,只能旧事重提:“我的礼物呢?”

    那朵玫瑰被他带回去,夹在书里,准备好好珍藏。

    生日收到这朵花,其实他已经心满意足。

    沈度含笑道:“最好的礼物不就是我吗?”

    叶南期勾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嗯,是不错,长得很好看,少说也能卖个十几万吧。”

    “我就那么便宜?”沈度高高扬起了眉,一脸不可置信,“好歹也能卖个几千亿吧?”

    叶南期:“……”

    重点是这个吗?

    礼物沈度早就准备好了,躲躲藏藏的,要等吃完蛋糕再送。两人互相调侃了几句,回到屋里,叶南期才后知后觉,明面上的一家之主不在。

    沈度附在他耳边,悄悄道:“……在替我加班。”

    叶南期一时为这深厚的父子情肃然起敬。

    好在沈爸爸回来得不算晚,正赶上吃蛋糕。

    叶南期尝的苦多了,便格外的嗜甜,小半个翻糖蛋糕都进了他的肚子。沈度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媳妇儿未来会患上糖尿病,心里开始盘算怎么科学投喂。

    吃完蛋糕,沈妈妈还真把以前拍的沈度小裙子装相册送给了叶南期,顺便告诉沈度家里还有很多备份,杜绝他销毁相册的野心。沈爸爸则送了前几天特地去拍卖行拍下的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雕。送了礼物,二老也不继续打扰小两口,一起上了楼,给他们留了空间。

    沈度这才神神秘秘地准备拿出自己的礼物。

    叶南期好奇得不行,却被拉到后院里站着,还让他闭上眼。他依言照做,心里愈加好奇。

    难道这回沈度又要送星星?

    尚在思考,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轰轰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也吓了他一跳。

    天色将黑未黑,沈度半天没说话,他试探着睁开眼,循声望去,一架无人机正在半空中转悠着,仿佛是发觉他看过来了,欢快地往前飞去。

    那上面挂着什么,无人机幅度颇大地一动,霎时落下一阵纷纷扬扬的玫瑰花雨。

    玫瑰花瓣终于是娇艳能看的了,随着花雨落下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纸条。

    叶南期没料到会有这阵仗,傻傻地抬着头看了会儿那架无人机,才想起去捡那些散落在花园各处的小纸条。每张小纸条上都绑着一颗糖果,他顺手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犹疑着打开纸条看了看。

    “南宝宝一岁生日快乐!”

    他略一怔忪,忽然领悟过来,迫不及待地一张张打开查看。

    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

    “我的南南今年三岁了。”

    “祝南南十岁生日快乐。”

    “五岁的南南小奶猫,生日快乐。”

    “给十六岁的南南,赶紧遇上我吧。”

    ……

    被打乱的祝福漫天飞扬着,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糖果的甜香。

    叶南期怔了会儿,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第80章

    叶南期思考过很多次。

    沈度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晚风徐徐, 地上的花瓣时不时被吹起, 绑着糖果的纸条被收集完毕,有二十四张, 不同口味的糖果,散发着沁心的甜香味。

    叶南期攒了一大把糖, 慢慢地将所有纸条看完了, 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沈度倚在花园的栏杆边, 抱着手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上笑意微微,神情专注认真。见叶南期看过来了, 他抬脚慢慢走来, 狡黠地眨了眨眼:“还有一张纸条在我这儿。”

    叶南期红着眼眶看他。

    “猜猜写的是什么?”

    沈度问完,不等叶南期回答,从兜里摸出那张纸条,声音低沉温和, 醇厚得像一杯酒:“送给二十五岁的叶先生。请问你同意沈先生吻你吗?”

    话毕,他又自言自语一声“当然可以”, 随即剥了那颗糖, 含进嘴里,低头吻住了叶南期。

    刚刚才捡起来的糖全洒到地上,叶南期伸手勾住沈度的脖颈,长睫还湿着, 随着眨眼的动扇动, 像只被打湿的黑蝶。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黑暗, 也有光明。

    叶南期睁开眼,和沈度对视着。

    他找到了自己的光明。

    攥紧了,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不含欲望的吻缠绵许久,沈度使坏咬了口他的下唇,才放开他,戳了戳他含着两颗糖鼓起的腮帮子,声音低柔磁性,道:“想了想,私人飞机你不要,无人机总行吧。”

    十指不知道何时交缠在了一起,没有人说话,叶南期想不出说什么。

    他把糖一颗颗捡起来,唇角带了笑,在沈度肩上蹭了蹭:“回屋里吃糖吧。”

    两人慢悠悠回了屋,没人理会满地残花的花园。

    悄悄围观了很久的沈爸爸皱紧眉头,看着精心布置时时打扫的花园,很有点教训人的冲动。沈妈妈擦擦眼角,小声道:“咱儿子真好,比你浪漫多了。”

    无端被牵连,沈爸爸更想把人抓过来抄家训了。

    沈度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和叶南期回到屋里,没能温情多久,叶南期接到了周尧春的电话。

    对于周尧春,叶南期的心情略感复杂,顿了顿,才接了电话,在沈度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角度:“周警官,怎么了?”

    周尧春声音凝重:“就在刚才,我们找到潜藏的犯罪人地址,到达时,发现他们已经……被人杀死了。和之前发现的命案一模一样。”

    叶南期默了默。白谕的行动又快又狠,看来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现在时机到了,他不再隐忍。

    “凶手的行动很快,带着明显的报复意味。”周尧春顿了顿,这时候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要不是知道叶明星很纯良,我都要以为是你在行动。”

    “您高估我了。”

    叶南期还在捉摸怎么告诉周尧春杀人的是白谕,沈度化身解语花,伸手拿过手机,开口道:“周警官,那个组织里白谕和薛景山是年轻一代的主要领头人,其他的你们都查了,我就顺手一查这两人,发现白谕和当年的受害人叶湄,嗯,我媳妇儿的姐姐,有段感情纠葛,你可以重点调查白谕。”

    周尧春应了声,提醒道:“你们最近出门小心,也让自己的熟人朋友多注意,薛景山还在潜藏,说不定会对你们做出什么报复性行为。”

    挂了电话,叶南期和沈度对视一眼,准备先查一下周尧春。

    调查一个警察不太容易,白谕和薛景山又藏得太深,一时两人没有进度,只能先暂时看情况。叶南期发信息给关系较近的闻琛和姜沅予,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此事,让他们出行小心。

    隔天,薛向榆就找上来,把薛家洗钱的证据整理了一下,准备公布出去。

    种种变故之下,叶南期原来的许多打算都被打乱,此时此刻才终于想起一心搞个大新闻的小狗仔,立刻联系了他。

    小狗仔听完来意,吓了一跳。做这件事需要勇气,但也是个大机会。他想当名战地记者,被家里拦着,只有这个机会。

    见他咬牙应承下来,叶南期忍不住笑:“你不是欠我一个人情吗,现在可以还了。”

    盯着薛家的人太多,消息刚一公布出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比起“薛家有人参与不知名犯罪集团,现在已经潜逃”这种消息,这个明显更直接有效。

    都不用再落井下石推一把,这大楼就自己塌了。薛向榆等了多年,兴奋得忘乎所以,忘了多年的低调油滑,迫不及待地去见许久没见的亲爹,要分享这个好消息给他——你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的薛家没啦。

    半年前,薛老爷子还能不依靠轮椅行走自如,仅仅半年的光景,已经卧床不起。他膝下的一堆孙子儿子不是忙着争权夺势,就是万众齐心等着他死,没几个来看他的。老爷子风光一辈子,晚年凄凉,只有续弦的小妻子不离不弃,给他灌着不知名的药,看薛向榆来了,还乖顺地叫了声:“薛少。”

    老头儿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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