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周尧春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道是被这个完全不像警察的警察惊到了,还是什么, 薛景山明显怔了怔, 似乎难以置信。

    叶南期抓住时机, 趁机抓住薛景山的手,忍着身上的剧痛,熟练地一把将他拧翻在身下,牢牢地钳制住他。

    十秒不到,局势逆转。

    叶南期微微喘着气,这一刻无比感谢沈度。多亏了沈总经常的训练——沈大少爷借帮助他训练格斗技巧的名头, 光明正大地吃了不少豆腐。

    豆腐没少吃, 叶南期也学得快。

    薛景山本来就对叶南期存着三分轻蔑,又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不慎就着了道。

    脸被摁在地上摩擦时, 薛景山还有点愣神:“……怎么会。”

    叶南期没理他,手里抓着刚才一瞬间从地上捡起的刀,挨在薛景山脖子上, 歪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他们举着枪对着他, 他拿刀贴在薛景山的脖子上, 双方没谁敢动。

    没人想试试, 先死的会是叶南期还是薛景山。

    薛景山被死死钳制着,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在冷笑。

    叶南期知道他在疑惑, 觉得自己只是阴沟里翻了船, 可惜他没学习名侦探, 去解说每一步怎么走的心思。

    猜出原骊就是卧底,还是因为收网后,她开始冒进,似乎很急切,露了破绽。

    之前出什么事,叶南期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跟李恒然亲近的燕子和周尧春,或是其他人。直到李恒然中枪后,叶南期才发现,这位女警员做什么都喜欢凑个热闹,跟在李恒然身边,只是因为她入队颇早,怎样都没人注意。

    毕竟卧底这种活儿,一时都难以怀疑到队里唯一的警花身上,太显眼。

    按资料分析下来,周尧春的履历最精彩,其次是燕子和其他人,只有原骊的家世经历很简单,非常短,乍一看没问题,不会出任何错。

    在这种时候,看起来越没问题的说不定就有问题。沈度原本扫一眼就略过了她,突然心思一动,让那位黑客朋友继续深查了一下,资料依旧很少,查出原骊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叶南期转换思维,请他反过来去查了查薛家二十多年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慈善活动。

    薛景山把原骊的身份藏得滴水不漏,却忘了薛家这边会有问题。其实也算不上问题,一般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查薛家二十多年前做的慈善活动。

    不过叶南期就闲了。

    不仅查了,还查出当年薛家资助孤儿读书的名单,其中赫然有原骊。

    当然,不能仅仅因为原骊受过薛家的资助就断定她是卧底,叶南期注意到她后,和李恒然交流完毕,继续往深了查。

    因为是女孩子,那晚爆发枪战时,大家都下意识地将原骊安排在大后方,情况紧急,也没人注意她。

    上级对枪支弹药看得很紧,每个人配枪和子弹都有严格的管控,本来在那种环境下,计算出谁谁谁用了多少发子弹是件扯淡的事,可被保护在后面的原骊居然少了几发子弹。

    那天在警局里,原骊和燕子还没来时,叶南期和周尧春商量了计划,顺便准备诈一诈原骊。

    原骊的侦查和跟踪技术其实比大块头的燕子要差得多,却急急揽了活儿,彻底坐实。

    周尧春再次尝到了被兄弟背叛的滋味,果然不太好受。

    那晚出发前,叶南期给原骊发了“怀疑周尧春是卧底”一类的话,虚虚实实的告诉她,他身上的通讯工具只有那两枚纽扣。

    薛景山的人可能以为叶南期是傻的,在地铁里时,目光扫过原骊,毫不停滞。

    叶南期只能努力配合表演。

    和原骊讨论的计划是一套,和周尧春提前商量好的则是另一套。

    叶南期告诉张酩和沈度“已经和周警官商量好,等着瓮中捉鳖”,不是在安慰他们,而是真的。

    原骊跟上来的同时,经验丰富的周尧春也带着人跟着,并且他们有更加稳妥的追踪手段。

    沈度给叶南期的手链。

    叶南期的目光从十步开外的白谕身上滑过,沈度已经出现在了周尧春身边,看着这个局面,眉头紧拧,抬脚就想走过来,叶南期赶紧道:“不让你来你还来,现在还想过来?嫌我这儿不够乱的?原地立正!”

    说话的声音略大,动作牵得破开的嘴角发痛,叶南期舔了舔唇角,尝到一股血腥味儿。沈度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太情愿地原地站住了。

    陈玟站在沈度身后,朝他扬了扬手,示意他放心。

    薛景山残余的手下被他一嗓子吓得更紧张,叶南期神色不改,甚至还笑了笑:“各位,稳着点啊,要是走火了,你们老板也没命给你们发工资了。”

    薛景山努力扭脸看叶南期,眼底满是憎恶与厌恨,笑容轻蔑:“叶南期,有种就在我脖子上划一刀,你不是想给你姐姐报仇吗?”

    警察从侧门涌入,秩序井然地包围了这儿,举枪对着薛景山的人。

    身在包围圈的最中间,叶南期依旧淡定,垂眸和薛景山对视,莞尔道:“可惜,我怕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你只是胆小怯懦。”薛景山转头去看白谕,说话时的神情像是恶魔在低语,怨憎又恶毒,“你就是个懦夫而已。说到底你还是自私,当年你为了自己的事记恨叶湄,后来想给她报仇,也只是因为愧疚。亲人?你还不如白谕,他还算你半个仇家,杀的可都是欺辱过你姐姐的仇人。你又做什么了?躲在后面,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嘭”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也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尧春眼皮跳了跳,看向白谕,扬了扬手铐:“白家的小少爷,现在就别添乱了。手铐服务了解一下?”

    白谕冷冷道:“闭嘴。”

    周尧春被怼得震惊。

    在这行干了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势单力薄又中气十足的杀人犯,竟然敢让警察叔叔闭嘴?

    然而白谕那声不是对他的,是对被挟持着还想开口乱人心的薛景山的。

    薛景山笑得几乎有点变态:“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像是高山雪莲,一般人碰不着。”

    只被他玩弄在股掌间。

    白谕面无表情。

    闲扯完了,薛景山突然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局面逆转了?英雄要打倒反派了?叶南期,或者那边那个警察,认识这是什么吗?我们在这儿待了十几天,附近埋了不少炸药,只要我按下去,‘嘭’的一下,你们都会跟着我上天。”

    这儿少说有百余人,还有沈度周尧春陈玟等人……

    叶南期的脸色一变,立刻伸手想夺那个控制器,手上的劲道一松,薛景山却忽然笑着松了手。

    糟了!

    叶南期心知中计,再想钳制住薛景山时已经晚了。之前就查到薛景山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狠狠一蹬脚,踹在他的腹上,他刚才被打了一顿,本来就有点头晕,这下更是晕头转向,朦胧间只知道自己被大力踢飞起来,撞到墙上,砸到头,满口的血腥气,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屏息几十秒,他才颤抖着呼了口气。

    叶南期就在眼前被人如此对待,沈度的神色骇人,理智的弦几乎绷断,却被周尧春死死按住:“别动,兄弟……你他妈别动!知道那是你老婆,我们还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你过去了就是给薛景山送人头!”

    话音才落,沈度看到薛景山摸出了枪。

    叶湄和叶南期,甚至叶宛都是薛景山的心病。

    他情愿不要叶南期这个人质,也不想再拖泥带水,直接杀了他。

    持枪的手刚抬起来,腕上猛地一阵剧痛,枪啪地落地。

    之后才有“嘭”的一声枪响。

    子弹比声音还快。

    薛景山痛得倒退几步,差点没站稳,死死咬着牙,猛地转头去看白谕。

    白谕面无表情:“不是我开的。”

    沈度把从周尧春那儿夺过的枪扔回去给他,推开他的手,往叶南期跑去。

    白谕说完却立刻出了手,抬手对着薛景山就是一枪。

    薛景山不躲不闪,张开手看着他,像个拥抱的姿势。那枪打在他的小腿上,他舔了舔唇,脸上还带着血迹:“……怎么不冲着我的心脏开枪?”

    沈度冲过来时,薛景山的人枪口一转,白谕不知怎么想的,立刻闪身过去,挡在了沈度前面。

    虽然不一定会打到他,但子弹不长眼,谁知道呢。

    薛景山红着眼暴喝:“把枪放下!谁他妈伤到他一分试试!”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下。

    叶南期早就从眩晕中回过神,只是站不起来,爬到掩体后躲着,喘着气儿,看沈度跑到了自己身边。

    他满身的伤,沈度心疼得不知所措,默然搂住他,吻了吻他的眉心:“……宝贝。”

    叶南期在厨房里转悠打下手,不小心切到手都被他轰出厨房禁止入内,就差把刀具挂在天花板让叶南期够不着,再挂个“叶南期与宠物犬不得入内”的牌子。

    他捧在心尖尖的人,就被薛景山这么作贱,他还只能看着,痛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叶南期安抚地摸摸他的脸:“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沈小度……他打我的脸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沈度亲吻他的鬓角嘴唇,额头抵着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没有。还是颜值前十的南南。”

    两人躲在这儿说话时,白谕又朝薛景山开了一枪。

    这枪打在右腿上,薛景山的人无所适从,不能朝白谕开枪,那白谕不是挡在警方前,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白谕毫不在意这些人,走到薛景山面前,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薛景山依旧不躲不闪,他站不住,半跪在地上,仰着头,迷恋地看着白谕。

    周尧春连忙开口:“白谕,住手!薛景山是重要嫌犯!”

    白谕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脸,他的眼神早就死寂一片,浅淡冷漠,像是覆着一层终年不解的冰层。

    对上这个眼神,周尧春的巧舌打了结,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谕却没立刻开枪,目光冷淡地落回到薛景山身上。他的手被沈度一枪打穿,染着血,疼痛难忍,却硬是伸手,去拉白谕的手。

    白谕没有躲开,也没有去回应。

    他盯着冰冷的枪口,靠在白谕的腿上,笑得开心:“好久没碰你了,你的手还是这么暖和。阿谕,怎么不开枪?你恨了我这么多年,和我同床共枕时,无数次想对我下手对吧……”

    白谕用枪顶开他的脑袋,眸中没有情绪,平静地道:“薛景山,你真恶心。”

    “因为我够脏,才玷污得了你。”薛景山低低笑着,那只手轻轻地敲着他的手,“阿谕,告诉你一个秘密。刚刚我没有开玩笑,看这只控制器……一按下去,附近就会开始连环爆炸。叶南期还以为我想带你走……我确实想带你走,我去了地狱,也要拉你下来。”

    诅咒般的喃喃低语,环绕在耳侧,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阴影。

    话音未落时,薛景山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控制器。

    白谕来不及阻止,附近突然山崩地裂般猛地一晃,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仿佛穿透了一层层墙面,席来一股热浪。周尧春大骂一声“操”,扯着嗓子吼:“撤离!”

    薛景山的人没料到老板真的按下了控制器,再多的钱也买不回自己的命,当即有人拔腿就跑。

    叶南期站不起来,沈度小心地将他挪了挪,想将他抱起来。

    越过沈度的肩头,叶南期无意间望到一管冰冷的枪口,瞳孔一缩,脑子里还没清晰的想法时,身体已经有了下意识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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