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武力不行,抢不过,位置就先让他们挑着,剩下的我挑挑就好。”修士是千年的竹妖,实力却不行,打架的话只会被人吊打,因此非常识时务的慢悠悠走在后头。

    来参加大集,秦深可以涨无数见识。

    之前他就问过洪烨、也问过六娘等人,问他们白荡山的大集究竟在山里面什么位置,离得远不远,远的话他就很遗憾不能够参加了,他可是有门禁的男人。可恨的是他们不肯告诉秦深,吊住他的胃口,有一点却是和秦深说明的,大集离客栈很近,来往一刻钟都不要。

    洪烨直言,秦深唯一要担心的不是距离的远近,而是不要被大集里面的种种迷花了眼,自己错过了时间。

    一刻钟的距离,秦深可以很轻松地在脑海中描绘出客栈周围白荡山的摸样,无法想象大集市就是凡人可至的地方。

    将自己对大集的疑惑放在脑中,秦深与章俟海跟着修竹往山上走,身边不时有匆忙的身影跑过,大家都行色匆匆,像他们这般闲庭信步般的鲜少有。

    踏进了大山,山内空气清新,是天然的氧吧。往山上深入一些,绕过一块比人高的大石头,眼前出现一排大树,大树夹着一条小径,秦深用手电动照着四周,十分肯定生长在这边二十多年的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枉他自称白荡山天然地图,他不知道的多着呢,看来以后这种自负的称号不能够挂在口上了。

    小径够两个成年男子并排行走,穿过小径,竟然是悬崖峭壁,峭壁下湍急的水滚滚而流,发出震天的呼啸声,别说秦深了,就连见多识广的章俟海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在白荡山吗?

    答案很显然是的。

    眼前的白荡山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吗?

    答案显而易见,从秦深和章俟海跟着修竹绕过那块人高的石头时,已经远离了熟悉的一切。

    黑暗一片,看不清对岸的摸样,有几丛火把的亮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明明灭灭、照了过来,光影中有人头攒动,白荡山大集就在前方。

    可怎么到彼岸?

    “睡睡睡,说好的早点、早点的,今年又晚了,又抢不到好地方了。”有三四个穿着少民服装的少男少女从小径飞奔了出来,说话的是走在最前头的暴躁少年。

    他们背着背篓,背篓里面放着很多坛坛罐罐,随着跑动,那些坛坛罐罐轻轻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个少女脆甜的声音抱怨,“让你用手机定闹钟的,怎么没有响!”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头,给自己辩解,“破手机到这边的破天气里走电,我明明睡觉前充满电的,半夜关机,早晨就没有响。”

    “哼哼哼,睡晚了是我们的错嘛。”

    “不是不是。”少年讨饶,“是我的,我的。”

    他们从秦深身边飞快跑过,走上了吊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秦深的手电在悬崖前扫了一遍,看到了个吊桥,指着那个吊桥,他语带惊惧地问:“就走这个?”

    “秦老板放心好了,很安全的。吊桥是山神大人做的,非常结实,经历百多年风风雨雨从未坏过,就是走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别害怕就是了。”

    秦深,“……”更加害怕了。

    修竹做着示范,走上了吊桥,还在上面跳了两下,吊桥晃动,清瘦的青年好似随时会掉落进湍急的喝水中,“看,这样都没有事儿,非常结实。”

    黑暗中有人大骂,“哪个瓜娃子在桥上面跳,不要小命了哦,给老子安分点。”

    修竹缩缩肩膀,安分地走路,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秦深对着章俟海苦笑一声,“走吧,相信山神出品。”虽然洪烨炖真的不咋滴……

    章俟海握住秦深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护着你。”

    秦深没好气地翻白眼,“老胳膊老腿的,谁护着谁啊。”章俟海想要逞能的时候,秦深就喜欢这么打击他,让他安分点儿,多顾及顾及自己。

    秦深这么说,章俟海并不介意,深邃的双眸中蓄满温柔,黑暗中他低沉和缓的声音盖过了滔滔水声,“那我这个老人家就拜托秦老板了。”

    秦深的耳朵动了动,没好气地瞪了章俟海的一眼,知道自己对他的声音没有招架之力,总是用这招。用力抓住老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干燥,秦深豪气万丈地说:“走吧,小年轻护着你。”

    洪烨做的吊桥真的非常不走心,就在地上扎了两根手指粗的钉子用来固定绳索,没有护栏、没有围挡,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踩上去晃悠悠。

    木板就一个巴掌宽,板子与板子之间间隙有一脚,落脚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吊桥年久失修,经受风吹日晒看起来有毁朽不说,还长有青苔,走上去很湿滑。

    “手电动不要往下照,就盯着木板看。”章俟海的声音稳健而踏实,他说:“放心,我在你身边。”

    秦深害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嘴硬地说:“谁、谁害怕了,我只是走的当心。别看不起我,我可是深入过深山老林、进过幽深古墓的人。”

    “好,我的秦深最厉害。”章俟海语带笑意,他的眉眼也是弯的,眼角的细纹出现,那是岁月给这个男人的积淀。

    秦深在他轻松的语气中慢慢放松了下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哄孩子啊。”口中埋怨,可嘴角扬起的弧度证明他十分受用。

    吊桥不长,也就百来米,走的速度也不慢,秦深在上桥之前特意看过时间,下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才花了十分钟,不可思议。

    到了彼岸,丛丛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此地照得如同白日,人头攒动,不时爆发出几声叫好声,那是围观群众给争夺强者之位的人鼓劲叫好呢。

    人还真是不少,千八百人总有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住进客栈(毕竟是“黑店”,房价贼贵),他们会收敛气息住凡人的酒店或者干脆在山林中风餐露宿,秦深在客栈里见到的并不是参加大集的全部。

    看人群,有未能彻底化形还带着动物特征的妖怪、有脚下无影的鬼、有浑身裹在黑布里面的奇怪人……

    “别盯着那些裹着一身黑的人看,他们是魔。”修竹在秦深的耳边小声地说。

    魔,秦深接手客栈以来从未见过。虚度原的另一头是妖界魔地,有很多妖怪、精怪穿过万万里虚度原去追寻心中的圣地,却从未有过一个魔来到客栈说要去追寻圣地的。

    秦深一直认为是他经营客栈的时间还短、见识的还不够多,现在修竹告诉他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据说魔地赤地千里,魔自己都受不了逃往别的地方。他们脾气不好,你瞅两眼就会引起误会,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干上一架再说,不过都是直脾气,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得到他们的友情、成为兄弟,他们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究竟什么是魔?”

    “魔就是魔。”

    秦深:“……”

    章俟海:“……”

    无辜的修竹:“……”

    “没有具体点儿的?”比如走火入魔的人类、修炼中炼岔气的修士等等。

    修竹苦恼地挠挠头,“我的记忆传承中没有具体的解释啊,老辈提到魔,就是理所当然的说是魔的。让我想想,我有姑姑在南海观音的紫竹林中当差,她曾经跟我说起过,天帝身边第一战将便是魔……”

    修竹皱着眉头,在记忆中翻找小时候姑姑给自己提起的趣事,“我姑姑好像是说,魔是由天地之间的戾气所化的生物,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魔,天生天养的生物,从戾气中诞生、于戾气中消亡,与凡人口中的走火入魔者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应该称之为邪,疯道士一流那是邪派邪修,不是魔。

    修竹还是个有背景的精怪,秦深对他又有了新的认知。

    还有,果然世界是不断发展和刷新的,这不他的知识库又添加了新知识、世界观被刷新。

    晨光微熹,已经分出胜负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咚——”

    “咚——”

    “咚——”

    厚重的铜钟被敲三下,发出绵长、振聋发聩的声响。这个钟被悬挂在白荡山的大山之巅,敲响铜钟,是告知外来者可以入市了、也是告知本地居民注意外来者。

    还有告诫之意,谁要是在白荡山闹事,杀!

    “白荡山大集,开市。”

    这个声音秦深很熟悉,是洪烨的声音,但与平时的声音又有许多的不同,充满了威严,让秦深真正意义上了解了他山神的身份。

    先前,丛丛火焰也照不穿的黑暗如同黑色帷幕被一只手拉走,黑暗在他们眼前不断地后退,露出了白荡山真正的摸样,树木参天葱茏、山峰挺立云间,鸟雀轻鸣迎着朝阳腾飞、走兽昂首在林间漫步,这是被洪烨以山神之力分割出来的地方,被保护起来、不让人涉足的白荡山。

    太阳从东方升起,万丈金光穿过云层遍撒人间,在朝阳中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排成五条长队,队伍移动的飞快。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以前技术不发达,国安一处检票、查验身份的时候还要用一一核对,速度很慢。现在只要走过设置的关卡,伸出二维码扫一下便可以进。

    二维码嵌入了所持人的一缕神识,扫描的同时也做了身份的验证。

    很快就轮到了秦深和章俟海他们,在关卡这儿,秦深看到了杨奉、仇星星还有其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国安一处工作人员,今天他们穿的也是制服——黑色的西服、胸口别着胸牌,就如同上次正装出现在客栈门口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习惯这身拘束的衣服,有些人就跟浑身长钉一样拧巴着,看着就别扭。

    仇星星穿着黑色的套装、内搭统一的白色衬衫,看着就是大姑娘了。只是脸色很苍白,衬得染了粉色的唇更加红艳。

    “星星这是怎么了?”秦深在扫二维码的时候,关切地问仇星星。

    仇星星白着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吊桥太可怕了,我有些被吓到。”她偷偷去看杨奉,吊桥上太可怕了,她吓得大叫、差点儿从桥上摔下去,是杨队长抱了她一把,最后把她扛着到对岸的。

    秦深奇怪地看这姑娘,怎么好端端地说着话,脸就红了。

    “没、没什么。”仇星星乖顺地垂着头,冰凉的手背去捂脸,大声对自己说工作呢,想入非非个毛线啊。

    秦深虽然好奇,但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所以仇星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好好工作,小姑娘家家的别穿那么少,还露着大腿,很冷的。我先进去了,过会儿见。”

    仇星星收回看着秦深背影的视线,暗自嘀咕,“好直男,肉色打底裤和暖宝宝都不知道?!”

    姑娘喂,秦深审美一向很直的。

    白荡山大集并不似凡间大集、比如红叶镇的沿湖路集市那般,有个明确的场地,有桌椅板凳、锣鼓齐鸣等等,而是在树下、草丛旁,在石头上、在水池边,看起来零星分布、毫无规律,是按照摆摊人自己的喜好随便放着的。

    可是仔细看看会发现,摊位的附近都会长有蓝色的小花,田间地头最常见的那种蓝色小碎花,好看、不抢眼,一开始还以为它们随意生长,数数看才知道这是编号呢,一朵一号摊位,在最抢眼、人流量最大、阳光正好的黄金地带;两朵二号摊位位置稍差,临近水边,能够吸引来许多水族;三朵三号摊位竟然是在粗壮的树枝上,距离地面十米,是会飞的客人最喜欢的地方……

    “1,2,3,4,5……上山打老虎……”算了,秦深不数了,总之很多就是了,号数肯定有三位数,“有阳光晒着暖和,有树靠着可以休息,不远处还有水,可以看看风景,挺好的,挺好的。”

    ……就是旁边有着大石头,视线都被挡住了。

    修竹坦然面对,从背篓里拿出一块青色的布抖落开铺在地上,又一件一件地拿出自己售卖的货物,竹子做的各种器具、竹林内的各种特产,秦深叫得上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林林种种。

    蹲下来,秦深拿起来一个竹筒,看着里面果冻一样的大颗水滴,晃动竹筒,水滴凝聚不散,凑近了闻,有清幽的味道,“这是什么?看起来有些好吃。”

    “是甘露。”摊位不大,修竹背篓里面很多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呢,他拿一张小板凳坐了下来,给秦深解释,“是露水精华,十年聚拢一滴。”

    秦深咋舌,赶忙放下来,让他给打了,不知道用钱能不能赔?“我们出去逛逛了,等会儿直接走。你呢?”

    “我会在这边待四天四夜。”一般占了摊位的都不愿意走,走掉了再回来,摊位可就不是自己了。

    按照白荡山的规矩,只有长着蓝色小花的地方可以摆摊,在其他地方手售卖东西就是不遵守市场秩序,轻则没收货物,重则赶出去、成白荡山拒绝往来户。

    “哇哦,厉害了,不愧是修真界的大狂欢。”秦深撑着大腿站了起来,“这边很有趣,有时间我们再来。”

    “好的呢,秦老板,再见。”

    “再见。”

    秦深和章俟海开始逛集市,白荡山大集很大很大,人数超多,他们是第一波进来,最积极的一波,他们进了大集之后,后面还有很多人陆续赶来,有摆摊的也有纯粹过来逛集市的。

    “真是神奇,我看看时间。”从修竹那边离开之后,秦深就和章俟海慢慢逛了起来,逛了一会儿秦深就不得不去关注时间,真是糟糕的“门禁”,让他干什么事情都必须惦记着回家,不然天道雷劫就要送他上天。

    “离一个半小时还有四十分钟,离两个半小时还有一百分钟。”章俟海比秦深更加惦记着这个时间。

    秦深放心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时间还很充裕。”拉起章俟海的手,往前走,“来来来,继续浪,我就带了钱,不知道看中了东西之后他们收不收。”

    集市中售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无所不包,有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枯枝败叶被人争相抢购,有看起来珍贵稀有的金银翠玉被人弃之如敝履……有石头一样的的东西竟然是食物,有形似大米颗粒状的东西摊主告诉秦深是药材……

    不能够用凡人的眼光去揣度修(真)世界,当然,也不能够将修士妖怪们想得太过离奇,大家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你这东西是什么鬼,养护器灵?”

    途径一个摊位的时候秦深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扭头看过去,这是一个摆放在草丛前面的摊位,旁边一两眼数不清楚的蓝色小花证明这个摊位地理条件一般。守着摊子的是个像发面团子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她露出来的软肉感觉戳一下就会陷进去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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