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伯丰说乱了,赶紧给挠回来说正事儿,“我今天跟那人说了,这种羊的羊毛比我们这里从前那些要好。这羊毛带卷儿都曲着,更暖和,叫他千万别五六十文一斤给卖了。”

    方伯丰如今太晓得她了,便问:“你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灵素嘿嘿乐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线团递给方伯丰风道:“你看看,这是那种羊毛纺的线,是不是很暖和啊?”

    方伯丰接在了手里,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她这话,——他实在不晓得一团线怎么看得出来暖和不暖和啊!

    灵素也不急,扯了线头出来冲他比划比划道:“我能用这个织出衣裳来,可暖和了。”

    方伯丰问:“你是说呢料?”

    灵素摇头:“不是不是,呢料是织出来的,用的线比这个细,要捻得紧才成。这个不用,我给你拿来看看。”

    说着话人就冲去卧房了,转眼又冲出来,往方伯丰手上塞了一件牙白色的衣裳。方伯丰展开来一看,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衣裳,倒是能看明白,有俩袖子,还有一个脖子口,可没寻着前襟,也没有系带,这可怎么穿……

    灵素拿起来比划给他看:“这样,套进去就行了……把手给我,哎,就这样,这边,好了!”

    方伯丰觉着自己被套在了一个挺暖和的羊毛袋里。

    灵素看着他:“怎么样?暖和吧?现在穿太热了,要冬天不就好了嘛!小袄子外面加个这个,就不会空开来了,筒得挺紧的,可又不箍人,是不是挺好?”

    方伯丰只一个劲儿点头,心里全是担心:“我要又拿着个给知县大人瞧去,这算献策?这不会也是那俩小东西的主意吧?难道又要同官府搭伙做买卖?那我往后一年也不用干别的了,整天请衙门里的人吃酒得了……哎,可这东西真挺好啊,羊毛一斤五十文,这要不了一斤吧?真挺暖和的!怎么稀奇东西都出在咱们家了呢……那些养羊的怎么没发现?……”

    这叫一个乱!

    灵素又给他把衣裳脱下来了,皱着眉头道:“这个里头不少事儿,羊毛纺线的事情倒好办。问题是怎么把那个线织成衣裳。我弄了个小机子出来,我自己做的。可我又不打算拿着个做买卖,你说怎么办?我就想把这东西教了人,叫大家都能多一样过冬的衣裳穿。可不耐烦再跟什么人搭伙赚钱了,你说呢?”

    要不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方伯丰紧着点头:“嗯!你说的在理!”

    想想又道,“可是你说这个得用到机子,那就没法子简单来了。那机子大不大?”

    灵素从西屋拿过来一东西,方伯丰一看,就是一个圆盘,上头一根根密匝匝的小柱子,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得一大块原木切雕出来,可也得不少工。恐怕也便宜不了。

    灵素看方伯丰神色,就晓得他想到了,便道:“我只想了这么个东西出来,不晓得有没有旁的什么法子了。”

    方伯丰想都没想,就道:“你给湖儿看过这个没有?”

    灵素摇头,方伯丰便道:“一会儿他两个从师公家回来,叫他们看看这东西吧。”这会儿他满心想的都是这机子要做起来太费工,恐怕寻常百姓不容易入手,倒不怕自家娃儿太能耐,又要叫他“露脸”了。

    没多少时候,俩娃儿坐着苗十八的车回来了,跟着送来的管事还给拎来一大篮子的吃食,笑道:“都是老爷子特地做的。”灵素忙接过来谢了又谢。

    那篮子里大半的各样荤食,这都是苗十八惯的岭儿。岭儿寻常吃饭就爱吃肉,连着吃零嘴也是如此。可这市面上的零嘴总是糕饼果子,甜的多,咸荤的少。这下就轮到师公大展本事了,入冬就给腌了几只毛腌鸡,特地下的淡口的,盐用得极少,所以非得天够冷才成。

    这一点点盐,加上冷天,这肉就有股子微酵的鲜甜味儿。这些都不是下酒菜,更不是就饭的,全都专门备着给娃儿当零嘴吃的。

    自从鲁夫子夫妇去了京城,苗十八和燕先生也开始忙起来,三不五时地出一趟远门,这湖儿跟着燕先生学东西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如今送进了书塾里,都是等燕先生得闲了,就去燕先生那里,燕先生要没空,就老实跟小娃儿们一块儿待着去。

    这回是苗十八又刚从外地回来,就赶紧叫人把俩娃儿接过去,又说自己晚上有事,等明后日再一家子吃饭。

    俩人这会儿一回来,岭儿都没顾上自己那篮子吃食,就奔灵素放桌上那羊毛织机去了。

    之前灵素演示给方伯丰看,往上头绕了些线圈,用针一圈圈掏过去,就一点点织出来了。方伯丰瞧着也觉着挺有趣,还上手试了一下。灵素告诉他,若是熟练了,织一件衣裳大概三四天功夫就够了。方伯丰点着头,又叹这机子木匠行做起来只怕不容易。

    因之前试过了,这上头现在就带着一圈线,底下还有一截子织出来的料子。

    岭儿跑去看了一眼,兴奋地嚷嚷道:“是羊羊的毛!又又呢?又又呢?!”

    灵素忍不住过去抱了她下来,一边道:“肉,是肉!多大个人了,还说不清楚呢?你看你哥哥,从来就不像你那样。”

    岭儿不以为意,抓着她娘问:“娘,系不系烤羊腿了?”

    灵素叹气:“这天儿多热了?还吃羊肉呢!没有!就是个织羊毛线的东西,只是这机子工匠们做起来有些费劲,要是价格太贵的话,恐怕也没什么人会用。想着能不能有简单点的法子,或者造起来不这么费劲的机子……”

    她这里话没说完,就听自家儿子在那里道:“嗯……要是就想要这么绕线的话,两根长针就成了呀。”

    当爹娘的两个面面相觑,湖儿拿两根手指头比划道:“娘你这里是一圈圈绕在线柱子上的,能挂在上头的本身就是线圈了,那自然也能穿在一根东西上。它们都是一圈一圈的,穿上去自有前后,也不会乱。然后就是用一根线去把这些圈串起来,就多了一层料子,那就用另一根长针带着线过去,把这新的线圈再穿到这跟针上不就成了?你这里是个圆的一整圈,那就用三根长针,或者有能打弯的料材,直接打弯就成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比划,方伯丰同灵素还真看明白了。这看明白了就不免要自问一句,怎么自己方才就没想到呢?方伯丰还罢了,另一个是用神识在灵境里一念成衣的,再反推回来这个凡人能用的法子,想了好久,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被自家儿子两句就说完了。到底谁是神仙!

    湖儿说完这些,又跑去接着拨弄那机子,嘴里还接着道:“用长针的话,方便倒是方便,什么人都能织了,哪儿都能干活,不过肯定快不了。这东西跟我之前琢磨的一种绒料的织法有些像,要是另外弄个机子,别靠人这么一针一针拨的,应该能更快点……不过这肯定得用到旁的材料了,光木头可不成,得……嗯……”自己一路琢磨着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盯着那圈线眼睛里光闪闪的。

    方伯丰看看自家那俩娃儿,对灵素道:“衙门里的人都说我命太好,人家养儿养到十五六、二十五六都不定指不指得上,我这才养到五六岁,就能给家里挣钱了……”

    他话没说完,孩儿娘道:“没有啊,这又不是湖儿头一回给家里挣银子。”

    方伯丰笑道:“你说那神银啊?那个先不说,我说这娃儿凭着现在的能耐,就能做成产业了,你说说!”

    灵素道:“没说那个呢,那织绒行不也是他的主意嘛!不过那时候绍姐姐激动成那样儿,倒没想到还真叫她给做起来了……”

    方伯丰一愣,“等等,什么?什么织绒行,什么孩子的主意?”

    灵素醒过神来:“唉哟,我没给你说起过?嗐!那阵子事儿太多了,我还当跟你说过了呢!”

    完了就细说当日起来,那时候绍娘子去了织技会,回来后苦心孤诣想琢磨出一个自家的织绒样式来,却是一直不成。那时候她正好带着娃儿们去那里看她们,结果湖儿就怎么琢磨上那个织绒的机关了。回来也不晓得怎么的,说做梦的时候梦到了一个好主意,缠着自己带他去告诉那个织坊的姨姨。

    结果绍娘子一看湖儿拿出来的那东西,立时就一把抱起来带着他们母子三个去了陶丽芬的屋子,三两句话就说定了要一块儿做这个买卖。自己本待不肯的,后来想想这也是孩子的能耐,自己没道理替他推脱。加上他也真喜欢这东西,要是琢磨出来真有用,能真的在世上用起来,那也是好事,就应允了。

    之后见绍娘子真的要买地盖屋大干一场,就索性拿湖儿之前“带来”的一千两银子投在了里头,如今这德源绒名声这么大了,湖儿这份产业自然也不少赚钱的……

    方伯丰听完了觉着有些晕乎,——怎么个意思?这如今最火的德源绒和菌生板合着都有自家的份?

    再看那个还一脸严肃拨弄着毛线织机的小娃儿,深吸了口气,心里琢磨:“这当相公的靠媳妇养活着,叫做吃软饭的,这当爹的靠五六岁的娃儿养活着的,又叫什么?……”

    第317章 通学

    初夏时候,天正要开始热,德源县里却兴起了一种用几根长针打毛线的技艺。除了木匠行,本来忙着劈竹子编筐篓的篾匠们也只好先放下手里的活计,先帮着削磨起竹针来。

    起先只要是一般粗细的长针就成,后来讲究就大了,得有规定粗细的,什么雨丝针、柳条针、面针、粉针……太能琢磨了,还粉针……你怎么不说粉蒸肉呢?不过反正怎么样的都卖钱,倒也不白耽误功夫。

    从前在德源县就有擀毡织绒的,自然拿羊毛纺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东西在德源县不怎么作兴,也没有专门做这个行当的。都是赶秋里做一拨,之后还有旁的正经营生忙去,全年就靠这个没法子糊口。

    这忽然出了这么个东西,不用上织机了,自己弄几团线来几根长针就能织出衣裳来,一时不管是好奇的贪新鲜的,还是真想学这门手艺的,呼喇喇一下子赶来要买羊毛线。这纺线的人家也只好全家齐上阵,把收起来的纺车搬出来,梳毛的梳毛,搓喂子的搓喂子,没日没夜地忙活起来。

    也有人看着这买卖好做,索性自己也去弄几台纺车,跑双羊镇、翠屏镇等地收羊毛去,回来专门纺线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然这染坊也多了一重活儿。从前染丝线,这会子又得开始染毛线了。

    知县大人反应多快啊,赶紧又把农务司的找来了,这回说的是羊的事情。扔给他们一大摞书,都是朝廷历年编撰的饲养牛羊的辑录。尤其里头还有收剪羊毛这一块,毕竟人家好好的穿了几千年的衣裳,你一下子给脱一回脱一回的,得有个照应的法子。这要是脱了衣裳刚好下雨,不是就受寒了么。羊毛年年能收,那也得有羊才成呐。

    那些人家虽说勤谨,这羊却是忽然白得的,未必有这块的学问。就又落到农务司身上了,叫他们回去赶紧把这些书看熟了,再根据本地的时气和这些群仙岭里跑来的羊的体格,拟出一篇本地养羊的得用方法来。要快!这写完了,众人看过,还得下镇村给人宣讲去才成。那地方多半没什么人识字,干发文下去可没什么用!

    方伯丰一回家,灵素听了先乐,之后就皱起了眉头。

    方伯丰便问她怎么了,灵素道:“这县太爷是不是在算计咱们家啊?怎么老拣些我们恰好知道的事情叫你做呢?要是不知道的,不晓得得费多少劲儿,他这可太鸡贼了啊……”

    方伯丰听了这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如今这位大人确实同一直以来见过的“大人”们都不太一样,可这下属夫妇背地里说人家“鸡贼”的话,也不是很恰当吧。

    忙笑道:“不是大人能料到咱们会什么,是因为我就归在农务这个口上,偏偏你又喜欢种地,又能耐大能进山,许多事情都没想到有人能懂呢,偏你就刚好知道了。要是大人真能晓得咱们都会些什么,也不用召集这么些人了,直接把你叫去不完事了?”

    灵素方才自己说完就已经醒过闷来了,听方伯丰这么说了就在那儿笑。

    这些羊还是她见群豺霍霍地太厉害,偷偷给弄来凡间的呢,该怎么养?她都养好几年了么!

    说着话,就在那里掰着手指头一条条说给方伯丰听。方伯丰一听连羊受了风寒给喂什么草、若拉稀了用什么草药熬汤灌的法子都有,心里就认定不是她自己的能耐。一问之下,灵素就说是进山看谷大夫的时候,跟沿路村寨里的人学的。

    反正那些村寨多半也都得她送了羊了,人家本来就养着些高山上的羊的,自然知道不少这养羊剪羊毛的规矩,她也借着别的村人的名义,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过他们,这两相一合,到底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也说不明白了,一笔糊涂账。

    不过写下来却挺明白。这双羊镇从前也不少养羊,不过都是为了吃的多,这羊毛在德源县乃至山南道这一带都没什么产业,且那些羊都是薄薄一层直溜溜的毛,本来也不适合纺线织衣裳。同灵素赶下来的那群尖脸弯角羊不是一回事儿。

    这是“真有神助”,没两天这东西就写完了,司里先过了一遍,拿去给知县大人的时候,方伯丰特地把灵素的功劳归在里头了。倒不是为了替自己媳妇邀功,他是怕自己最近这些活计因为得了家里人的帮忙,都特别顺遂,万一大人以为这农事上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就活该都这么顺遂的,那往后万一来一个家里一家老小都不晓得的事情,不就糟糕么了?所以还是事先说明白了才好。

    知县大人听说方伯丰的媳妇还没事往高山上去给那边的住家送盐巴药材,连连点头,又道:“要是往后你跟着我一路走下去,说不定也给你媳妇挣个诰命,拿一份朝廷俸禄,也不枉她这般热心受累了。”

    方伯丰笑笑道:“她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把菌生板那边的收益给花出去,之前就说想要给贫苦人家看病的付一部分药钱,还说要叫那些娃儿们也能有钱读书进学去。倒不会觉着有什么受累的,更不会想什么诰命的事情了。”他只敢说菌生板,没敢说德源绒呢。

    知县大人听了这话,只道:“世上还真有你们这样的人!对了,那日你家娃儿来同衙门商议买卖的事儿,我还真见过你们家人了……你从前是廪生时候家业不兴,许多东西也图不上,如今得了这样的儿女,眼看着就财源广进了,你媳妇就没想买些丽川的首饰京城的脂粉之类的东西?怎么一心要把钱往外头送呢!”

    方伯丰道:“我们家的穿戴都是自家做的,她确实不喜欢这些东西。她看那些簪子鬓花之类的,只说这明明只有六钱的东西,就扭个花样就要卖一两半,这买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家里的衣裳也是,除了娃儿们小时候,我们大人的衣裳都是一抹光的,也没什么刺绣织花的东西。以她的能耐这些都不算难,只是她觉着那些都没用,便都省了。”

    知县大人听了便笑起来:“要是这世上一半妇人同令夫人一般,那得少了多少养人吃饭的行当!男人们挣的银钱又怎么花出去呢!”

    方伯丰心说你这话跟我儿子说的一样!不过这话我就不同你说了……

    等方伯丰一走,知县大人缓了神色,从边上抽出一张纸来,又开始一笔一笔不知道写些什么。

    夫人遣人来请他过去用饭,他才回过神来。

    这知县家里吃饭规矩是不说话的,等都用完了饭,洗手漱口,另端上茶来,夫妻两个才换了地方坐下。

    知县大人就把方伯丰方才说的话告诉了夫人,叹道:“这方夫人也是个奇人。我们家里说起来,这娶媳妇都是一门大学问,为什么?这女人家一闲了就容易事儿多……哎,哎,你别走啊,我又不是说你!啧,我也不是说天下女人都这样,就是说啊,一不小心万一娶进来一个这样的,不是麻烦嘛!到时候搅得一家子都不安宁。

    “这方夫人可真是的,家里也没见住上大宅子,儿女还这么小,也不说给攒点家底……当然了,他们家这孩子估计也不用攒什么家底了,一不小心都是我在给他们攒呢……言归正传,又不好首饰装扮,也不催促夫婿仕途精进,倒是整天琢磨些我们家老太爷琢磨的事儿,你说怪不怪?……”

    知县夫人道:“所以你们这些当官的才更该警醒才是!若是你们都做在前头想在前头了,就不用我们女人家这么费心了!如今都要我们这些‘闲了容易多事’的女人家替你们操心,你那俸禄拿得亏心不亏心!”

    知县抿抿嘴,心道:“我还没说女人家小心眼记仇,抓住了就不放,还喜欢翻旧账呢!”

    当然这话他也不敢说就是了。

    把方才写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夫人看,又说道:“别的不说,这位方夫人说的两样事情,还真是民生要紧的两样。一个医药,一个读书。医药这么些年官药局都在做,没什么大的能更改的地方,除非能出来一个什么更便宜好用的治病法子……不过这样事情,靠我们一州一县是做不出来的。倒是这个读书进学的事情,我也正琢磨呢。”

    知县夫人接了过去看,又心里默默算了一回,问道:“这官帐上的银钱可够?这开学堂可不是开河,一回功夫下去,往后三五娘疏浚一次就成了。这是一年一年都得砸钱的,你别看如今这又是绒料又是新板材的挺热闹,这些东西没多久就有人学了去了,到时候咱们就不是独一份的买卖了,未必还有这样的收益。”

    知县大人笑道:“你不能只看如今冒出来的芽,得看我这张罗的地啊!这地拾掇好了,往后这样的芽只会越来越多。而这读书进学这一条,就是我这整地里头最要紧的一环了。”

    知县夫人点点头道:“话是不错,若是识字的人更多了,自然这民风都会好起来,读书知礼了么!”

    知县大人道:“还不止如此,”又把上回方伯丰说的那个“因贫愈贫”的道理说了一遍,才缓缓道,“想想也是。这爹娘一辈子就会干这么点事情,每日忙碌为着糊口。娃儿们从小就得学会帮着大人做事,等可以干活儿多半也就跟着大人们做的事情做去。这不是又进了同一个模子了?

    “爹娘没能耐教他们,就得学堂里教才成!我们国朝历代都重修书,连一地的县志都是连代增改的,什么种植饲养上的事情,也有许多的书,可这书得看得懂才成呐。如今县里还好,要是一些农务上的事情往镇村那一带去,就麻烦了,没多少人能看懂。交给当地里长,叫他寻人念给人,又能来几个听的。更别说这许多事情听一遍未必就记住了,下回忘了想再问问,寻谁去!”

    夫人道:“果然要紧。倒也难怪那位方夫人有这样想头了,想必是农务司在这上面没少吃苦头。”

    知县大人还顾自道:“虽则进了学堂的也未必就都会用心读书,毕竟这读书学本事,中间总是枯燥伤脑筋费力的时候多。不过总会有愿意下功夫的孩子,这学堂开起来,就算给他们另开了一条路,只要自己愿意吃苦,就能跳出之前说的那个怪圈了!”

    夫人道:“官府能做的都是大面上的事情,机会给了,到底如何还得看各人。这主意挺好,我看你赶紧操办起来吧!”

    知县大人道:“嗯,只是这么一来,本官的衙门就不能修得比神庙高了,可惜,可惜!”

    夫人也早习惯了这位一句上一句下的劲儿,不过念在他今天真用心做事了,到底还叫人给他换了盏热茶来。

    第318章 缓急之间

    县里要打算开官学堂的事情,先在衙门里讨论起来。这样的事情在国朝各处也陆陆续续出现过,只是多半坚持不了多少年便不了了之了。

    一个是一县财力有限,或者能有二三十年鼎盛,之后因为各样原因便渐渐衰落了,这官学堂自然也办不下去了。另一种最初有当地世家支持的,之后若同官府有什么龃龉,这学堂的出资就成了讨价还价的筹码,里头只要有几个退出的,剩下几个无力支撑,便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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