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一边落泪一边摇头。正要解释,忽然听到小巷子尽头有人在叫:“月儿。”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忙转过头望过去。泪眼朦胧中就见薛元敬手中正提着一袋米走过来。

    她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朝他飞跑而去。

    薛元敬一见她头发散乱,左边脸颊高高的肿起,身上更是衣衫不整,只觉心中狠狠的一跳。又是慌乱,又是愤怒,忙扔下手里的米袋飞奔过来抱着她。又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她身上。

    薛嘉月刚刚虽然害怕,但还一直强撑着,可这会儿被薛元敬抱在怀中,她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中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都在发抖。

    薛元敬见她这样,只觉胸腔里的一颗心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的攥住了一般,又是难过,又有一股冲天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升了起来,灼的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看到谭宏逸站在不远处,他打横抱着薛嘉月就大步的走过去,目光锐利如刀的望着他,其声也冷如冰刃:“是你这样对她?”

    谭宏逸见薛元敬额头青筋暴起,眼尾因着极度愤怒都开始发红,他心中丝毫不怀疑,若他点了头,或是说了声是,下一刻薛元敬就会直接置他于死地。

    但这确实不是他。而且他一开始怀疑是薛元敬这样对薛嘉月的,但现在见薛元敬刚刚从外面回来,肯定不是他。那是谁这样对薛嘉月的?

    谭宏逸心中满是疑惑。他肃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沉声的开口:“不是我。”

    薛元敬虽然心中和谭宏逸不和,但对谭宏逸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也知道不会是他。不过是刚刚一走进小巷子就看到薛嘉月和谭宏逸在说话,而薛嘉月又是这个样子,所以暴怒之下才会这样问谭宏逸。

    薛嘉月这时也攥紧了薛元敬的衣襟,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他,哭的哽哽咽咽的说道:“哥哥,不是他。”

    说完,又伸手指着家里:“是,是上次我们在大相国寺里碰到的那个人。”

    夏首辅的儿子?!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薛元敬瞳孔猛缩。随后他打横抱着薛嘉月,抬脚就往家里走。

    谭宏逸见状,也忙抬脚跟了过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在影壁旁边倒着一个做了小厮打扮的人。

    谭宏逸面色发沉,反手就将两扇院门关上,还落下了门闩。然后他快步的就往内院走。

    虽然他和薛元敬,还有薛嘉月就住在对面,但因着担心薛元敬误会,所以这几个月他们彼此也都没有什么来往,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

    但他现在也无暇去看里面的布局景致,因为他看到内院的地上正倒着一个人。

    那个人锦衣华服,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冠是用赤金打造的,腰间还挂着一只白玉坠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而薛元敬正站在他身旁,正狠狠的一脚踹在那个人的胸口。咔的一声闷响,想必是那个人胸前的肋骨断了。

    如此剧痛之下,只要不是死人那都会醒。就见那个人痛哼一声醒过来,口中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看到薛元敬,他手撑着地面就想爬起来。口中还在说道:“你......”

    但薛元敬显然不想跟他说话,又是一脚狠狠的照着他的胸口踹了过去。

    咔咔几声闷响过后,那个人刚刚才被薛元敬踹了一脚从剧痛中醒过来,但这会儿又受了薛元敬重重的一脚,因着忍受不了剧情又痛晕了过去。

    谭宏逸在一旁见着都觉心惊。

    他虽然知道薛元敬是个冷肃的人,但他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有这样暴戾的时候。很显然,薛元敬肯定没有打算放过地上的那个人。只怕让那个人死都是他的仁慈了。

    而很明显,现在薛元敬身上半点仁慈的意思都没有。

    担心他这个样子会吓到薛嘉月,他还是将薛嘉月先送回屋,安抚了她几句,然后才带上门出来。

    谭宏逸这时正站在夏天成身旁,猜测着他的身份。一见薛元敬出来,他就指着人事不省的夏天成问道:“他是什么人?”

    薛元敬不答,反问道:“你刚刚出手打晕他的时候没问他是什么人?”

    谭宏逸一怔,随即就回道:“他不是我打晕的。难道不是你打晕的?”

    薛元敬闻言也一怔。目光看看谭宏逸,又看着躺在地上的夏天成不语。

    刚刚他满腔怒火的抱着薛嘉月进门,就先见到躺在外院影壁旁的小厮,进了垂花门,又看到躺在地上的夏天成。一看他们两个人都是被习武之人直接狠狠的一手刀劈在脖颈上给劈晕的。他只以为是谭宏逸,但现在谭宏逸竟然说不是他......

    薛元敬转过身就进屋去找薛嘉月,细细的询问了一番刚刚的事。

    听到薛嘉月差些儿被夏天成给强迫的时候他的一双手攥的紧紧的,一双乌黑的眸子满是不可遏制的怒火,恨不能立时就将夏天成碎尸万段。但当听到薛嘉月即将跑到门外时忽然听到身后小厮的闷哼声,再回过头就看到小厮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一双长眉就拧了起来。

    近来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似总有人在监视着他和薛嘉月一般。他暗暗的查探过几次,可总一无所获,只以为是自己平日太过疑心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他和薛嘉月周边确实是一直都有人在的,不过很可能不是监视他们,而是保护他们.

    再想一想这京城中他和薛嘉月认得的人并不多,而有这样的能力在他们身边安排下人来......

    薛元敬立时就想到了周阿姑。又想起那日周阿姑叫了一个人进来,吩咐他去对那个人说一声,让他多照拂薛嘉月的话......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即便薛嘉月今天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薛元敬现在还是怒不可遏的。

    他容不得夏天成再继续活在这世上。

    安抚了薛嘉月几句,叫她不要出来之后,他重又转身走出屋来。

    谭宏逸还站在夏天成身边,皱着眉在想事情。

    看到薛元敬从屋里走出来,他转头看他,有许多事情想问。

    但很显然,薛元敬并不想回答他。

    “这个人是谁你还是不要问的好。若你知道他的身份,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薛元敬的声音冷冷的,“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今天所有的事,你只当没有看到,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你能不能做到?”

    谭宏逸知道薛元敬这是起了杀心。虽然他看到薛嘉月被人那样的欺负,他心中也是恨不得杀了这个人,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劝薛元敬:“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他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而且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刑律森严,你让这样的一个人消失,肯定会有人查访。到时你待如何?薛姑娘又待如何?你殿试在即,依着你往日的成绩,一甲前三名是肯定能进的。难道你要放弃你的前程,带着薛姑娘颠沛流离一辈子,到处躲避官府的追捕?你便罢了,薛姑娘如何能过这样的日子?还是你足够自信,这个人的消失的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与你有关?”

    薛元敬看着躺在地上的夏天成,冷笑一声。然后他抬头看着谭宏逸,慢慢的说道:“你以为让他活着,等他回去,他就会放过我和月儿?到时只怕我和月儿真的是要过上颠沛流离,一辈子躲避官府追捕的日子了。”

    第165章 肝胆与共

    刚刚薛元敬踹夏天成的那两脚用了十成的力, 这会儿夏天成胸前肋骨皆断, 内脏也受损不少, 便是现在侥幸不死,只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若现在放夏天成回去, 临死前对夏首辅说是他伤的他,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到时夏首辅还能饶得了他和薛嘉月?

    现在怎么走都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与其这般,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薛元敬赶在谭宏逸又开口欲劝他之前就说道:“虽然你我之间素来就有嫌隙, 但我也知道月儿在你心中的分量。你能看着有人这样的欺辱她而放任这个人还继续的活在这世上?我是决计不能的。至于你,我还是那句话, 你现在就转身回你自己的家去, 只当今日所有的事你都没有看到。如何,你可能做到?”

    谭宏逸看着他不说话,薛元敬目光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着。

    片刻之后,就听到谭宏逸沉声的开口:“若有任何罪责,我愿与你同担。”

    薛元敬目光微动。

    他没有想到谭宏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他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早就是转过身就走了, 唯恐惹麻烦上身, 但是谭宏逸......

    “不用。”他开口, 声音较刚刚有所缓和,“你还有家人。”

    谭宏逸目光顿黯。

    薛元敬说的不错,他还有家人。

    他可以与薛元敬和薛嘉月同担此罪责,但是他不能连累到他的家人。

    于是最后他没有再说话, 只对着薛元敬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门窗紧闭的正屋一眼,然后转过身往外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将先前薛元敬遗落在小巷子里的那袋米隔墙抛了进来。

    自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一丝可疑的地方的。

    而薛元敬见谭宏逸走了,就走过去关上院门,落下门闩。回身看到躺在地上的小厮,他面无表情的蹲身下去,两只手托住小厮的头用力的一拧,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小厮的脖子被拧断,立时就了无气息。

    然后薛元敬单手拎着小厮的尸首,扔到了旁边的一间空房内。又走到院子里单手拎着夏天成往空房走。

    *

    夏天成是痛醒的。五脏六腑都跟碎了一样,呼出来的气仿似都带着内脏的碎片。胸口的每一根肋条也仿似尖利的剑尖在戳着他一般,他挣扎的越厉害,就会痛的越厉害。

    这种痛,用痛彻心扉这几个字都不足以来形容了。

    而很快的,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布条给塞住了,连呼痛的声音都被牢牢的堵住了。双手也被绳子反绑在背后,手腕那里都是火辣辣的刺痛,估计是磨破皮了。

    他挣扎了几下,不过是如同一只虫子般在地上徒劳的蹭着。想要叫喊,但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目光四处望着,只不过他尚且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屋里的情形,当先就看到有个人站在他身旁,正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夏天成一看到这个人的目光,立时就觉得全身寒毛直竖,心跳都停止了。

    虽然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但他还是努力的往旁边缩,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但这个人见他醒了,唇角忽然微扯。紧接着就见他抬脚,力若千钧一般的对着他的两腿之间就狠狠的踩了下来。

    夏天成觉得自己都听到了两声清晰的嘎嘣爆响。紧接着就是锥心蚀骨般的痛经由两腿之间,迅速的蹿到了四肢百骸处。

    他痛的想要嘶吼,但嘴巴被布条牢牢的堵着。他想蜷起来,但双手双脚被绑,竟然是连想要蜷缩起来都是不能的。

    心狂跳,浑身冷汗。牙齿咬破舌头的痛都已经察觉不到了。这一刻他觉得与其这样的痛,还不如死。

    而薛元敬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夏天成在地上痛的翻滚。随后他更是拖了一把椅子在旁边,从怀中拿了一本书,就着旁边窗子里斜进来的日光看着。

    后来见时辰差不多了,他就放下书,慢慢的走到夏天成的身边来。

    夏天成这会儿的痛较刚刚已经好了些。虽然身上也全都是冷汗,面色也煞白一片,但到底不是刚刚那样锥心蚀骨的痛了。好歹能躺在地上微微的喘气了。

    但踹着喘着,就看到薛元敬又走过来了。

    刚刚他在翻滚的时候就看到薛元敬坐在旁边看书。心中都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样他都能看得进书?而且他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想杀他,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夏天成已经看到旁边小厮的尸体了。脖子软哒哒的歪着,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干净利落的拧断脖子的。但是薛元敬只是踢爆了他的蛋蛋,没有杀他,这是想要留他一命,放他走?等他回到家里,今日之仇势必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不过这时他就看到薛元敬走到他身旁来,依然是居高临下的看他。眼中满是森寒的冷意,说出来的话也冰冷刺骨:“痛够了?”

    夏天成目光望着他,满是惧怕。想要开口求他放了自己,但就见薛元敬下巴微抬,示意他看着旁边那个小厮的尸首,语气森冷:“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死法。”

    夏天成胸前里的一颗心紧缩,瞳孔放大。

    他终于明白了,薛元敬打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放过他,刚刚他那样做,其实是让他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后等他痛够了,再来对他下手。

    而且在那之前,薛元敬甚至还告诉他会是个什么死法......

    夏天成只要一想到自己待会儿就会跟自己的小厮一样被薛元敬拧断脖子,他就吓的不住的摇头,口中呜呜的叫个不住,就是想要薛元敬放开他。

    但就见薛元敬慢慢的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然后将双手慢慢的放在他的脖子上。

    薛元敬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就是想要自己多感受一下临死前的恐惧。

    夏天成喉咙间发出嘶吼,不顾一切的翻滚着,想要躲开薛元敬伸出来的双手。

    但薛元敬冰凉的手指还是扼在了他的脖颈上。随后他就只见男人乌黑若幽潭里的寒意,再然后,咔擦一声,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待处决完了夏天成,薛元敬就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他先去打水洗了脸,洗了手,又回屋换下了身上的衣袍,这才走到薛嘉月屋里去。

    先前见她情绪激动,全身发抖,他心中不忍,而且他也不想薛嘉月看到他是如何处置夏天成的,所以就点了她的睡穴。现在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事过来时,见薛嘉月还阖目睡在床上。不过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看得出来她很不安稳,一双纤细的远山眉蹙着,放在被面上的一双手也紧紧的攥着,手指尖泛白。

    薛元敬见了,只觉心疼不已。几步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握了她一双柔嫩的手在自己的掌心,又低头亲吻着她的眉心,柔声的哄着她:“月儿,哥哥在这里,不怕。”

    如此哄了好几次,方见薛嘉月紧蹙的眉头松了一些。不过她还是睡的很不安稳,有时睡梦里还会低低的哭,一听就知道她心里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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