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不掩喜悦,笑着望向赵见深:“殿下,您没有骗我吧?”

    她很高兴,雪白的脸庞染上红晕,十分娇艳,让赵见深微微失神。

    他不答反问:“你不信吗?”

    “我当然相信殿下。”薛锦棠跪下来给赵见深磕头:“谢谢殿下的活命之恩。”

    不能瘦下来,不能回京城,不能报仇,她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药,你必须每天服一粒,连服三年不能断。若是断了一天,就会变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说着声音凌厉起来:“本世子治了你,不是让你砸招牌的。你若断了药,毁了我百治百灵的名声,我是不会饶你的。”

    一旦停药,蛊毒就会发作,万蚁噬心。

    薛锦棠一手指天发誓:“殿下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薛锦棠都会连续服药三年不断。”

    “下次来,就是一个月之后了。”

    “是正月初十,我们来年正月初十再见。”薛锦棠脱口而出:“民女提前给殿下拜年,祝殿下长命百岁,如意吉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民女就先告辞了。”

    “慢着。”赵见深说:“有个人你见一见。”

    你要去女学,却阻难重重,我自然该送你一个大礼,助你心想事成。

    ☆、33.瘦了

    不一会, 范全领着一个人来了。

    “慧明师兄。”薛锦棠起身, 双手合十行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慧明冲薛锦棠微微点头,先走到赵见深身边:“谢殿下相助。”

    “嗯。长话短说。”赵见深起身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薛锦棠与慧明两人,慧明视线落在薛锦棠脸上,双眸温润带了几分不舍。

    “锦棠小师妹, 过几天师兄就要去江南灵隐寺了。”

    江南之行突然提前,他不得不求助燕王世子。幸好燕王世子愿意出手帮助,他才有机会见锦棠小师妹一面。

    薛锦棠很欣喜,她高兴地说:“灵隐寺高僧云集, 师兄去那里修行佛法,几年之后再回来, 必然成为得道高僧。”

    潭拓寺历届主持,在成为主持前都是要去灵隐寺镀金的。圆达主持虽然人不怎么样,对慧明师兄却是真的不错。

    慧明眼眸凝定在她的脸上,低声说:“师兄要离开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师父临走前,给你留下两句话。让我在机会合适的时候告诉你,我想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薛锦棠本能就觉得师父留下的话不简单。

    “是哪两句话?”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慧明, 慧明心头微涩。

    “师父说,第一, 你不能成亲;第二, 若有朝一日遇到困难可向沈家大夫人求助。若沈家不允, 你就说你知道沈七公子的八字。以此作为交换, 只要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 沈家都不会拒绝。”

    薛锦棠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她能猜到沈七公子的八字有问题,所以沈家人讳莫如深。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不会动用的。

    只是第一点,她不能成亲……

    “师兄,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不能成亲?”

    慧明深深叹息,语气悲凉:“这事情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了,那一年,薛家老太爷、老太爷到潭拓寺给已故的薛家大老爷做祭日,师父无意中碰到了两岁的小师妹……”

    圆融法师看了薛锦棠的面相之后,立刻找到薛老太爷跟他讨要薛锦棠的八字,要替薛锦棠算八字。

    圆融法师的相术非常厉害,又很少有人能请的动他,他主动要给薛锦棠算命,薛老太爷怎么会不答应?

    圆融法师拿到八字,结合面相,说薛锦棠八字好,是少有的益命,天生旺夫,夫凭妻贵。

    若能娶薛锦棠为妻,则丈夫鹓动鸾飞,名扬四海。只是益中带否,旺夫不旺己。若是不成亲,则一生平安无虞。若是订下亲事,则难以活过二十岁,因为她的好运会悉数转给男方,自己厄运连连,注定早夭。

    薛家老太为表示感谢,当场就给潭拓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一个月后,圆融法师无意中得知薛家大肆宣扬说薛锦棠命格尊贵,天生旺夫。薛家又说这是圆融法师给薛锦棠批的命格,所以又很多人登门求娶,要替自家儿郎跟薛锦棠定下娃娃亲。

    圆融法师得知此事十分后悔。

    他替薛锦棠算八字,是希望薛家人不要让薛锦棠嫁人,好让这个小姑娘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过一辈子。没想到薛家人竟然这么无耻,拿了薛锦棠待价而沽。他不仅没有帮到这个小姑娘,反而还害了她。

    圆融法师主动去薛家见薛老太爷,两人关起门谈了很久。虽然内容其他人不得而知,但是圆融法师当天就收了薛锦棠为徒,薛老太爷也对外宣布,说薛锦棠年纪还小,暂不谈婚论嫁。

    又过了一个月,燕京城爆发瘟疫。百姓为疫病所害,十室九空,尸横遍野,处处哀嚎哭泣,让人不忍相看。

    圆融法师力挽狂澜,联合数十位大夫免费给疫民治病,薛家百草堂也捐药捐钱,全力相助。等疫情过去,圆融法师越发受到百姓爱戴,薛家老太爷也被人称做大善人。

    从此之后,潭拓寺每年免费赠药给百姓,用的都是薛家百草堂的药。薛家背靠潭拓寺,生意越做越大,在燕京商圈慢慢站稳了脚跟。

    四年前,圆融法师与朋友一起外出游览,当时约好两年后回来,没想到两年后他依然杳无音讯。

    圆达主持见他迟迟不归,就从薛锦棠手里哄走了印章,又断了与薛家的合作。

    “锦棠小师妹。”慧明声音低缓:“师伯相人无数,从未失手,他说你不能成亲,你记住了,一定不能成亲。之前你定下亲事不久就出事了,若是成亲,必然会应了师父的批语。”

    慧明的话让薛锦棠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送走了慧明,薛锦棠拜别赵见深,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祖父对她的态度很怪,原来他并不是疼爱她,而是因为忌惮师父,因为她有价值,寄货可居。

    疼着她,宠着她,就能跟潭拓寺合作,能从潭拓寺得到好处,所以就视她为掌上明珠。

    等师父不在了,她失去价值了,就违背了与师父的承诺。明知道她成亲会死,还是给她定下亲事。

    又因为她死了亲事就断了,所以就想办法把亲事换给薛锦莹。

    从头到尾,他考虑的都是榨取她的价值,利益最大化,根本没有替她考虑过一分一毫。

    师父很厉害,他的批语没有错,那个胖胖的女孩子定下亲事就遇险,紧跟着就失去性命。

    现在薛锦棠还活着,却不是原来的那个薛锦棠了。

    她知道了自己八字的秘密,就能以此为条件,好好跟祖父交易了,到时候祖父不得不同意她去女学。

    车外大学纷飞,马车行走得缓慢而平稳,突然有人喊“救命”,随着这一声“救命”响起,马车也停了下来。

    薛锦棠掀开车帘子,一个十三四岁小厮趴在地上给薛锦棠磕头,哭道:“我家太老爷突然发病晕倒,请这位小姐捎带一程。”

    天寒地冻,小厮冷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路边倒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十分苍老,脸上青中带紫,显然冻了很久了。

    来来往往车辆不少,小厮拦了很多次,每次都被人拒绝。

    小厮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他哭道:“小姐请放心,我家太老爷只是晕了,并不是死了,我们是好人,不会讹诈的。求求您,救我家太老爷一命。”

    救人如救火,薛锦棠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她立刻让郑执把人抬上来,又让那小厮也坐上马车,送了两人到城中医馆。幸好那位老人还有救,薛锦棠付足了医药费才坐车离开。

    等下车的时候,薛锦棠突然发现马车上落下一个黑色的玉佩,她将玉佩捡起来,不由“咦”了一声。

    这不是玉佩,而是黑色的木头,因为被把玩很久呈现出紫黑油亮的色泽,木身有蟹爪样的暗纹。

    蟹爪纹只有紫檀木独有,而小叶紫檀木又因为太过珍贵成为皇家御用之木。大齐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为感谢军师伏机先生,特允伏机先生及其后代子孙使用小叶紫檀。

    伏机先生只取了小块紫檀木,雕成玉珏形状随身佩戴,以示永记皇恩。

    后来伏机先生辞去官职,荣归燕京。伏家再也无人出仕,几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特别厉害的人才出现。这些年渐渐没落了。

    这个紫檀木腰牌,很有可能就是伏机先生后人之物。

    薛锦棠立刻叫郑执打马回头去医馆,那一老一小主仆两人还在,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经醒过来了。

    老人虽然潦倒,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但是见到薛锦棠他并不高兴,反而摆着一张臭脸。

    薛锦棠把那木牌还给他:“老先生,这应该是您遗失的东西。”

    老人把脸一板:“落在你的车上,就是你的东西了,拿走拿走。”

    薛锦棠笑了笑:“就算是落在我车上的,那也是您的东西。”

    “我不要了!”老人吹胡子瞪眼:“我说让你拿走,你听不懂人话吗?”他很不高兴,一转身把脸对着床里,不搭理薛锦棠了。

    “这……”薛锦棠还要说话,小厮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来到门外,小厮赔笑道:“我家太老爷脾气不好,恩公小姐不要见怪。这木牌是我家太老爷随身之物,是太老爷让我放在您车上的。您救了我家太老爷一命,太老爷就把这木牌送给您,以后若是遇到伏家人,可凭此木牌要求伏家人为您做任何事。”

    “这要是五十年前,这个小小木牌是人人趋之若笃。如今我们伏家没落了,木牌没有之前那么有用了。太老爷怕您嫌弃,身上又没有其他东西,又不愿意欠人情,只有这块小木牌,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

    薛锦棠微微一笑,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那老人能听到:“这木牌上画九福捧寿,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用的。我喜欢的不得了。既然如此,那我与你家太老爷就扯平了,今后互不相欠。”

    这小木牌牌雕工精致,古朴大方,她还真的很喜欢。

    此时薛锦棠还不知道,在几个月后,这个小木牌牌帮了她一个大忙。

    除夕越来越近,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薛家也不例外,唯有薛锦棠是个大闲人。

    赵见深告诉她接下来的一个月格外重要,很多东西不能吃,要忌口。她干脆跟薛老太太说她病了,要静养。

    郑太太郑执过年要回自己宅子,薛锦棠没人照顾,在征得薛老太爷之后,她去了郑家,在郑家快快活活地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薛锦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从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郑太太喜欢的见牙不见眼:“锦棠你真是太好看了,哪一处都美,就没有一处不好看的。怪不得你一个月前就买了几套新衣服,舅母太高兴了。”

    薛锦棠也很高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能不高兴吗。她抱住郑太太的腰,像小姑娘撒娇一般呢喃:“舅母,谢谢你。”

    重生之后,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只有舅母一个。

    郑太太摸着她的乌黑油亮的青丝,突然眼泪花花,这是她疼着护着的孩子,终于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了,她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要是锦棠能一直住在郑家就好了,只可惜明天初九薛家那老不死的过大寿,他们今天就要回去,真气人。

    ……

    薛老太爷是薛家掌舵人,薛家的生意之所以能如此兴旺,基本上都是他这二十年筹谋的结果。

    今年他六十大寿,跟东府老太太过寿只请本家亲戚不同,这次请了很多人,不仅有亲戚朋友,还有平时与薛家来往的生意伙伴。

    薛锦瑶上次被羞辱,对薛锦棠怀恨在心,就一直在前来贺寿的女眷小姐面前诋毁薛锦棠。她几乎是逢人就说,薛锦棠如何的肥胖丑陋,如何的粗鄙不堪,如何的无礼狂妄。

    于是就有人去问薛老太太薛锦棠是不是很胖很丑,薛老太太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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