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宁也知道自己去了也不能起什么作用,就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我等你回来。”

    之前她觉得燕王世子位高权重,容貌英俊,比沈鹤龄要强很多,跟锦棠更匹配。可是锦棠是个痴心的,竟然一颗心扑到沈鹤龄身上。

    前几天,有不少人看到锦棠与沈鹤龄在凉亭里说话。她既然喜欢沈鹤龄,燕王世子的青睐对她而言不过是负担罢了。怪不得她不高兴。

    不知道燕王世子能不能有点君子风度,在被拒绝之后不迁怒、不欺负锦棠。

    赵见深欺负了薛锦棠好几次,这一次却很疏离,薛锦棠给他行礼之后,他就让薛锦棠跪着把那册子上的画介绍一遍:“我没说停,你不许停。”

    其实这些他们之前都讨论过的,实在没必要再说一回。薛锦棠抱着册子,说的十分仔细。只要他不勉强她,哪怕是跪着受辱她也能接受。

    她声音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跪得很直。

    赵见深想着,只要她看他一眼,只要她求他,或者她改变了主意,他立刻就抱她起来,不再惩罚她。

    只可惜,地上的那个人十分心狠,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跪得久了,估计膝盖受不了,身子晃了晃,又很快稳住了。

    赵见深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疼了。

    叫她过来是羞辱她,折磨她,她甘之如饴,他却受不了了。

    完全没有想象中享受的感觉,只有闷闷的难受。

    “你起来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含着不悦与不容拒绝的霸道,薛锦棠听了并不觉得喜悦,反而一惊,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三分忌惮三分慌乱与四分的防备。

    赵见深更难受了,恨不能杀了她。

    让他挂心让他没辙,哄也不行,吓也不行,简直就是他烦恼的来源。

    罢了,罢了,就当他倒霉,前世被她害了,这一世又栽她手里,舍不得杀她,也做不出来强要她的事。

    “你走吧!”赵见深声音低低的:“以后,就当我们不认识吧。”

    她要怎么样,都随她吧。以后是陌路,他不会再管她了。

    “谢殿下宽宏大量。”薛锦棠给他磕了头,站起来就走,她走得很快,生怕他后悔了一样。

    赵见深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有些后悔。他学了医术,治好了身上的病,却招惹了她,懂了男女之情,弄出了心病。要是他没给自己治病,或许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

    回到女学天已经黑透,杜令宁见她无事,稍稍放心,忙说:“你回来的路上,没撞上戒律堂的先生吧?”

    只有女学生犯了大错,戒律堂的人才会出来维持秩序。

    “怎么?”薛锦棠皱眉:“出什么事了吗?我回来的路上外面人的确挺少的,在门口还有人盘问了一会。”

    “听说下午有人偷考题。”杜令宁拿了一把扇子给薛锦棠,两人坐下扇着扇子说话:“戒律堂的先生带了人抓贼,不知道到底抓到没有。”

    “希望人能抓到。要是抓不到,怕会影响明后天的考试,也不知道是哪一科的题目被泄露了。”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又各自拿了书复习功课。没过多久,先生们就叫了课首去,说小贼已经抓到,偷的是文经子籍的考题,文经子籍要考试时间在三日后,完全有时间重新出题。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考试,让大家不要担心。

    次日考的是算术。监考的先生特别多,考试气氛紧张压抑,比丹青考试严格了很多。薛锦棠第一次参加算术考试,以为就是这个规矩,并没有多想。

    这一次她没有藏拙,认认真真把题目算了一遍,有些拿不准的,就在稿纸上先算好。最后还不忘检查一遍。她心里估摸着,她应该所有题目都算对了,没有答错的。考场里,算盘声噼里啪啦,薛锦棠也装模作样拨弄算盘珠子。

    考试结束,监考老师突然说:“昨天算数考卷被盗,小偷应该就在这里。现在,所有人都别动,等先生把卷子批出来。”

    考场里突然发出学生说话的嗡嗡声。

    “不是说丢失的是文经子籍吗?怎么变成了算术?”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当场把人抓到吗?”

    “你傻啊,偷题的人肯定提前算了答案,必定是成绩特别好的。等会成绩出来,名次靠前的那几个都脱不了嫌疑。”

    薛锦棠抿了抿唇,觉得事情不简单。

    苏月儿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把脸转回去。

    ☆、54.作证

    先生当场批阅考卷, 很快成绩就出来了。

    二十道题, 薛锦棠全部答对, 满分;苏月儿全部答对,满分;还有三个人错了几道, 大部分都答对了。

    监考先生点了薛锦棠在内前五名,让她们离开座位到前面来。

    “昨天考题被盗, 是谁做的, 现在站出来。只要她肯主动认错受罚,女学就不予开除。若现在不承认,被戒律堂查出来,必定严惩不贷。”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五人身上, 有几个胆子大的还窃窃私语讨论谁的嫌疑最大。

    五人站着没动, 监考先生脸色阴沉, 声音比刚才又严厉了几分, 他再次询问, 依然没有人站出来。

    “你们是存了侥幸心理, 认为戒律堂查不出来吗?”监考先生怒道:“戒律堂的人已经去搜你们的宿舍了。”

    苏月儿瑟缩了一下,眼巴巴望着薛锦棠, 欲言又止。

    五人处在几十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 苏月儿这个动作,无疑如石块入水, 掀起波澜。

    “苏月儿!”监考先生声音严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月儿抿了嘴, 脸色青白交加, 摇了摇头。

    监考先生不甘心,视线凌厉地扫过薛锦棠:“她为什么看你?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薛锦棠也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看我。”

    监考官先生自然不信,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十分犀利。

    薛锦棠坦坦荡荡的,任他打量。苏月儿脸色十分难看,不时地看向薛锦棠,隐隐有要昏厥的迹象。

    薛锦棠这个时候,也猜到了几分。苏月儿跟沈芳龄早就勾搭上了,她们想教训她。

    她有些担心,却并不十分担心。她手里还是有自保的底牌的。

    没过多久,戒律堂的人就来了,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捏着一张纸,甩到了薛锦棠面前:“这是在你房间找到的。”

    监考先生拿了纸看,上面写的就是考题,他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怪不得你能全部都答对。”

    众人哗然。有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先生这么聪明睿智,又怎么能相信?”薛锦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我若是真偷了考卷,不毁尸灭迹偏偏放在房间,等着别人去抓包,这未免也太蠢了。”

    “你这是狡辩。”戒律堂的人说:“东西是从你住处搜到的,昨天下午考卷丢失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只有你不在,你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你有足够的时间偷盗考卷。”

    “你最好老实交代是如何偷盗的,否则我上报山长与理事,把你关起来,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掉的。”

    他严厉地恐吓,薛锦棠不为所动:“我没做过,没什么可以交代的。”

    “锦棠,你招了吧。”苏月儿急了,她两眼泪汪汪:“难道你想挨打吗?”

    薛锦棠两眼淡漠,她早猜到苏月儿会这么说。

    苏月儿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她哭着说:“先生,我招,我都招。昨天晚上是锦棠跟我一起去偷的考卷,她进去拿考卷,我在外面给她放风,考卷我们俩都看了。所以……我们都答对了。”

    她不甘心的。同样是女孩儿,凭什么薛锦棠从小就受尽宠爱,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戴不完的花。要是她跟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蠢笨妇人一样丑陋,她也就歇了飞上枝头的心思了。可老天爷把她生的这样的美,比富家千金小姐都不差,不争一争,她实在是不甘心的。

    至于薛锦棠,她什么都有了,有人疼有人宠,就算出事,薛家也会护着她的。她已经拥有那么多好东西了,分一点给她也是应该的。

    “人证、物证、时间、动机都齐全了。”监考老师冷着脸说:“再给你最后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卷子上的题目,你对着算盘,当场算给我看,只要你能算好,就算你是清白的。”

    薛锦棠淡淡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件事情不是沈芳龄一个人干的呀,沈大夫人也插手了。

    沈芳龄必然知道了自己不会打算盘,所以告诉了沈大夫人,挖了这样一个坑。

    栽赃陷害的事是戒律堂的人干的;监考先生其实是确认她到底会不会打算盘。

    怪不得刚才监考先生在她身边晃了好几次,她求胜心切,没太在意。

    她不会算盘,却会其他的计算方法,她说了,这些人也不懂。她是清白的,没有作弊,想来监考先生也知道,他们都知道,却故意捏了她不会算盘这一点作为把柄。她可以要求拿一张新卷子来,可以要先生当场出题,但是这些人,必定不会同意。

    薛锦棠看清楚了,想清楚了,也就淡然了:“不必了,戒律堂打算怎么罚我,直接说吧。”

    戒律堂的人喝道:“先关起来,报告给山长、理事知道再说。”

    薛锦棠不反抗,也没有惊慌,从容跟着戒律堂的人走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女学。杜令宁急得不行,知道消息立刻就来看薛锦棠。

    “你怎么样?”杜令宁上上下下打量薛锦棠,握着她的手:“他们有没有打你。”

    薛锦棠见她眉头紧蹙,脸上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知道她为自己担心,心头一暖。

    “我要是有事还能老老实实站在你面前吗?”薛锦棠声音轻快:“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没事。反倒是你,比我这个被关起来的人脸色还难看。”

    杜令宁以为她强颜欢笑,心里更难受,抱着她的肩膀:“锦棠,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胡说什么!”薛锦棠瞪了她一眼:“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我虽然不能出去,但是你可以进来看我,你就该知道,我是真没事。”

    杜令宁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里就不那么难受,跟她说起正事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冤屈的,我会替你洗刷清白,沈家的奸计绝不会得逞……”

    她话里有话,薛锦棠还没的来及细问,沈大夫人就来了。

    杜令宁又恢复了冷冷的样子,行礼之后,她说:“沈理事,您来得正好,薛锦棠是被冤枉的,学生可以为她作证。昨天下午,燕王世子派人接了薛锦棠过去回话,直到天黑才回来。考题被盗的时候,薛锦棠人在燕王府,她又怎么有时间偷盗考题呢?”

    沈大夫人眉头一挑:“你这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杜令宁信誓旦旦:“请您不要为难薛锦棠,学生这就去一趟燕王府,找人来作证。”

    燕王世子爱慕锦棠,这小小的事情,他肯定是愿意为锦棠做的。只要燕王世子来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沈大夫人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不用去了,燕王世子现在就在女学跟徐先生商量事情,我派个人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杜令宁灿然一笑,清冷的脸上露出齐整的一排白牙:“那太好了,学生替锦棠谢过理事。”

    沈大夫人淡淡一笑:“一切等问过燕王世子之后再说,你们不必站着了,先坐吧。”

    退亲或者退学,薛锦棠只能二选一。作弊被抓,就是薛家人来了,她也有话可说。只是没想到竟然牵扯到燕王世子。这就有点棘手了。若燕王世子真插手了,她不仅这次不能动薛锦棠,以后怕都不能动薛锦棠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她之前也怀疑燕王世子看上了薛锦棠,一心想等着燕王世子出手,以薛家攀龙附凤的心思,必然会主动退亲的。

    等了这么久,燕王世子没动静,她也知道燕王世子是指望不上了。男人都是冲动的,燕王世子又年纪轻轻,血气方刚,若真看上了,又怎么会忍得住?

    沈大夫人也拿不准主意了,就看回话的人怎么说吧。

    沈大夫人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杜令宁很高兴,她冲薛锦棠扬了扬眉,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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