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薛锦棠不敢招惹他,老老实实上马车。手才扶上去,就被赵见深抓住手腕,提进车里了。

    他看着她,开门见山道:“我的人查到,程濂与汝宁公主苟且,纪琅早就知道。”

    “这不可能!”

    薛锦棠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反驳:“若是纪琅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纪琅应该告诉你,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你说,这会是什么原因?”

    赵见深神色郑重:“我不信你想不到。”

    薛锦棠脑中嗡嗡作响,纪琅没来,她很失望。纪琅被白怜儿蒙蔽,她也很伤心。可她心里其实并没有怪纪琅,因为白怜儿实在跟她长得太像了,分辨不出来,不是纪琅的错。

    可是赵见深说,纪琅早就知道程濂与汝宁牵扯不清……她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薛锦棠死死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外祖父过世,父亲在家守孝,他根本没有外出接触汝宁的时机。那段时间,他经常去纪家,说是跟闲赋在家的纪三老爷下棋,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有时候甚至在纪家过夜。

    与此同时,汝宁公主新丧了驸马……

    难道,程濂跟汝宁真的是在纪家勾搭上的。所以纪琅不说?

    薛锦棠脸色变了又变,一会的功夫已经大汗淋漓了。

    “纪琅不敢说,他怕说了,你会怨恨纪家,与纪家撕破脸皮,不愿意嫁给他。所以,他隐瞒了。”

    “至于后来,令堂被汝宁害死,纪家有没有插手,纪琅又知道几分,这就要问薛家守坟的老仆了。”

    ☆、72.翻脸

    京城燕王府, 薛家老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交代:“……纪公子跟夫人忏悔, 说都是他的错。他明知道纪夫人、纪家帮着汝宁公主与我家老爷通……勾搭, 却没有告诉小姐,没有让我家夫人防备, 所以害死了夫人。纪公子说他会照顾小姐一辈子……”

    薛锦棠的母亲死后,纪琅愧疚, 跪在坟前认错, 却不知自己的一番忏悔之语被看守坟墓的老仆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仆忠心,想告诉薛锦棠,不料薛锦棠那时候在别院,别院里有很多程濂的眼线, 老仆只能藏着这个秘密, 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薛锦棠。

    “殿下。”老仆哭着说:“既然您叫我家老太爷一声夫子, 请您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小姐, 让她不能认贼为亲。汝宁公主不是好东西, 纪家也不是好东西。纪公子, 更不是良配!”

    “我知道了。”赵见深言简意赅:“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情要守口如瓶, 不许对外人说半个字。”

    薛锦棠怔怔的, 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赵见深看着, 心头发酸。

    母亲被害一尸两命,凶手竟然是儒雅疼爱她的父亲的姘头。她自己被杀, 费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城, 昔日青梅竹马的恋人也并不清白。

    她承受的太多了。他倒宁愿她哭出来。

    薛锦棠并没有哭, 她眼中没有一点眼泪,她神色也异常的平静。

    “殿下。”薛锦棠恭恭敬敬地福身:“谢谢你今天相助。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民女先告退了。”

    她看着跟平时一样,微微发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赵见深拿了一个披风递过来,要是从前,他一定会亲手给她披上。自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变得异常守礼。

    夜已经黑透了,天上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颗星子。府中的石砖路两旁挂着灯笼,照在她脸上是那么清晰,她肤光胜雪,五官惊艳,让赵见深痴迷。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个月来,她又长高了,也越发的明艳美丽。像是经历风霜之后的寒梅,绽放的更加彻底了。

    赵见深声音低沉嘶哑,带了几分歉意:“今天纪琅没来,是我动了一点手脚……”

    薛锦棠脚步一顿,立刻抬了眼去看赵见深,双眸黑白分明,好像直接望到他心里来了。

    他三分的歉意就变成了十分,这一刻竟然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对不住……”

    “谢谢。”薛锦棠看着他,微微一笑:“谢谢殿下今日为我做的一切。”

    赵见深愣了一下:“你不怪我吗?”

    薛锦棠摇头。赵见深给她提供了这么关键的消息,她谢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他。

    怪不得姨母说先要试探一下纪琅。幸好她今天没有傻傻地跟纪琅相认。

    她总要先证实一下,今天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绝不会原谅纪琅。

    ……

    白怜儿的内心十分煎熬。不能去威武将军府了,不能考女官了,纪夫人绝不会同意她嫁给纪琅的。但是她不甘心,她总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一试。

    因为纪琅母亲一直睡眠不好,她就亲手采摘上百种花朵之蕊做成枕头送给纪夫人。

    “百蕊枕有助眠的功效,夫人试试吧。”

    纪夫人淡淡道:“你不是忙着考女官吗?怎么还有功夫弄这些东西?”

    白怜儿脸色一僵,跪了下来:“夫人是盈盈长辈,夫人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

    纪夫人摆了摆手,让屋中下人都出去:“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考女官了?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一定能考上的吗?你除了长了一张可人意的脸之外,并无可拿得出手的东西,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嫁到我纪家来。”

    “夫人,您再给怜儿一次机会吧。怜儿是真心喜欢纪公子的,我只想跟纪公子在一起,求夫人大发慈悲成全怜儿。怜儿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屋中没有旁人,白怜儿也不敢自称盈盈了。她的态度非常诚恳低微,因为纪夫人不点头,她休想嫁给纪琅。

    她也不想来求纪夫人,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纪夫人厌恶白怜儿,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哭哭啼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想嫁给她的儿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是从前,她早就让人来把白怜儿叉出去了。但是她想着纪琅紧锁的眉头,冷淡的样子,就忍住了心里的厌恶。

    纪夫人笑了笑:“只要能跟纪琅在一起,你就什么都不求?”

    白怜儿听她语气中有松动的意思,立刻抬起头来,急切道:“是的,夫人,怜儿不敢求其他,只求能跟纪公子在一起长相厮守。怜儿会孝顺您的。”

    她是那么急切,生怕自己说慢了,纪夫人就改变主意了一样。

    纪夫人点了点头:“以你的出身,也只配做个通房丫头而已。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就网开一面,允许你做妾。”

    白怜儿愕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纪夫人,在与其对视的一瞬间又赶紧低下头:“夫人,怜儿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纪公子,做妾,怜儿也愿意。”

    “只是,纪公子恐怕不会答应。毕竟盈盈小姐是纪公子的心头肉。他舍不得让盈盈小姐受委屈的。”

    纪夫人再次微微一笑,轻飘飘道:“那就是你的事了。你有本事就让纪琅收了你做妾,我自然不阻拦。若是你没有这份本事,我也没办法。”

    什么东西,也配在她面前使心眼子!

    纪夫人冷笑:“要么做妾,要么在别院吃长斋,你自己选就是。”

    白怜儿暗暗叫苦。纪夫人说的没错,薛夫人不许她登门,汝宁公主觉得她没用了,以后就不会让她出来见人了。只会将她关在别院,对外说她得了重病。

    以后她大部分时间要在别院,只在汝宁公主需要的时候才能露一面,对外证明汝宁公主对继女有慈母心肠。

    到时候即便纪琅想见她,汝宁公主只需一句诸如“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这般轻飘飘的话,就能将纪琅挡在门外,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白怜儿咽下心底的苦涩:“请夫人放心,怜儿一定把握这次机会。”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纪琅是个谦谦如玉的公子,没名没分的,他根本不愿意碰她。要不然,她目的早达成了,哪能等到现在呢?

    还有那个薛锦棠,也是她的心腹大患。

    自打薛锦棠出现了,她的事情就没有顺过。薛锦棠已经抢走了姨母的疼爱,或许下一本会把纪琅抢走也未可知。那个贱人,明知道纪琅心有所属,竟然还勾搭纪琅想与其私会。

    她不想再忍了,是薛锦棠挑衅在先,怪不得她了。

    白怜儿回到家里,就问小翠:“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

    “小姐,初一十五薛锦棠都会去鸡鸣寺求大悲圣水,明天正好又是初一了。”

    白怜儿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抹阴狠,那就定在明天吧。

    要么不做,要做就一箭双雕,既能让纪琅纳她,又能让纪琅彻底厌恶了这个薛锦棠。

    ……

    大悲圣水是受过供奉与菩萨佛气的,喝大悲圣水能消灾除厄,保人平安。

    初一清晨,鸡鸣寺山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大家都是来求大悲圣水的。

    薛锦棠跟杜令宁一起,刚刚下马车就遇到白怜儿了。

    “薛小姐也来求大悲圣水?”白怜儿说:“某些人心长歪了,惯会汲汲营营,喝再多的圣水怕也无用吧。”

    薛锦棠笑道:“说的没错,某人为讨好继母,忘恩负义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种人的心的确很歪,喝再多的圣水也无用。”

    白怜儿落了脸色,喝道:“给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不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着我冷嘲热讽?”

    “我乃汝宁公主之女,威武将军夫人外甥女,你一乡下来的贱婢,竟如此冒犯我。小翠,给我掌嘴!”

    “谁敢!”杜令宁挡在薛锦棠面前,架住小翠的胳膊用力一推,白怜儿主仆二人都被她推倒了。

    杜令宁哈哈大笑:“没有打人的本事就不要来自取其辱了。我跟锦棠打别人耳光的时候,你们不知道在哪里玩呢。”

    “你们太过分了。”白怜儿伏在地上,搂着小翠哭了起来。

    薛锦棠微微挑了挑眉:“阿宁,恐怕有诈,咱们上当了。”

    话音刚落,纪琅就来了,他急匆匆走过来,扶了白怜儿起来,很不客气对薛锦棠说:“薛小姐在佛门清净之地,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便是求了圣水怕也无用。”

    薛锦棠双目凌厉地看了纪琅一眼,又很快把眼神错开。

    “或许吧。”薛锦棠面对纪琅,心里是有怨的:“纪公子求圣水应该有用,至少该拿圣水洗洗眼睛。”

    纪琅本来正替白怜儿拂着衣襟上的灰尘,听了这话就停下来,拿眼睛看着薛锦棠,语气生硬:“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令宁冷笑道:“意思是说你有眼无珠,看不清事实,该洗洗眼珠子了。”

    纪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因为几人打岔,去排队的时候,被鸡鸣寺的和尚告知,已经没有位置了。

    薛锦棠还好,想着没有便没有了吧,白怜儿却紧张兮兮,抓了纪琅的袖子,焦急道:“我答应了公主,一定会替她求到大悲圣水的,这该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跟薛小姐她们打招呼了,谁想到她们会出手打人呢。”

    纪琅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然后问那和尚:“这位法师,如果今天有多余的圣水请留给我们。我们一早就来了,是刚才遇到事情耽误了。”

    纪琅温润和煦,说话彬彬有礼,和尚还以礼节,说:“如果尚有剩余,便给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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