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祖父会生气、愤怒,但他这也是无可奈何,接下来他还要揭穿汝宁这个假公主的谎言。他相信,皇祖父也不愿意被蒙蔽一辈子的。

    薛锦棠上了马车,准备回去,范全道:“劳烦郡主等一会,我家主子一会就过来。”

    纪琅跟在百官后面出宫门,他落在最后,待他出来的时候外面人已经散了,只有零星几辆马车在外面停着了。

    他正欲上马车,突然看到薛锦棠立在马车边,她穿着郡主规制的银红妆花袍,头戴赤金冠。金流苏下坠着金叶子,随着她动作,金叶子在她脸颊旁摇曳,衬得她肌肤越发白,大眼睛越发璀璨。

    纪琅定了定,犹豫了一会,低声吩咐车夫:“到宜兴郡主那边去。”

    堪堪离薛锦棠还有十几步,一个身姿挺拔、步履沉稳迅速的高大男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那男子原本沉着脸色,犹如暗夜般深沉,在于她对视的瞬间双目温柔,含着笑意。他先把车帘子撩开,然后扶着她上了马车,接着那男子也上了马车,帘子落下,马车走了。

    “少爷,咱们要追上去吗?”

    “不必了。”马车内声音低沉压抑,一声长长的叹息。

    ……

    赵见深笑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薛锦棠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解:“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赵见深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去年过中秋的时候,我把你拘在我身边,哄着你亲我。那时候我想,要是能每一年都跟你一起过中秋,每一年你都亲我,该多好啊。”

    “你想得美!”薛锦棠白了他一眼:“我那时候是被你胁迫,不是自愿的。”

    赵见深笑着说:“你不是自愿的不要紧,我是自愿的啊。”

    他稍稍分开两腿,让她仰面趟在他腿上,双手捧了她脸,先亲她水盈盈的双眸,等那如星辉般美丽的眼睛闭上了,他才含了她的唇。

    从细细品尝到重重掠夺,她是珍宝,他一生都疼不够。

    马车停在京城最热闹大街旁的巷子里,赵见深拉了薛锦棠的手下马车。

    街上灯火辉煌,挂着各式灯笼,看灯的人也非常多,吆喝叫卖声、欢声笑语,人流涌动。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龌龊事,街市上却依然是一派盛世繁华。

    “走。”赵见深笑着说:“咱们去吃搓鱼儿面。”

    两人十指相扣像街上普通的青年恋人一样跻身在人潮中。

    “后生、小娘子。”摆面摊的老翁满面笑容:“这回你们是分开坐呢?还是坐一张凳子上呢?”

    这个老翁分明就是燕京娘娘山脚下的卖凉茶的老翁,那次他一直说薛锦棠与赵见深是一对,还把薛锦棠给弄生气了。

    事后薛锦棠猜到过他们是赵见深安排的,心里恼怒厌恶,今天再见,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赵见深对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我们坐一张凳子上。”薛锦棠笑着坐下来:“劳烦老丈给我们两碗搓鱼儿面。”

    “好嘞!”老翁笑呵呵应了,对着那边看炉子的老妪道:“老婆子,下两碗搓鱼儿面,分量足足的。”

    老妪笑着应了,虽然身材佝偻,手脚却十分麻利。

    薛锦棠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脸来就问赵见深:“他们该不是你的人吧?”

    “你好聪明!”赵见深语气夸张、仰慕地看着她:“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没个正行!”薛锦棠瞪了他一眼,花灯照着她波光流转的眼眸,白皙如玉的脸,这一眼像撒娇、像小妻子嗔怪丈夫,看得赵见深心头发痒。

    “这京城里,有不少都是我的眼线。”赵见深在桌子底下捉了她的手,轻轻捏着:“就连你从前买糖人的那个摊子也是我的人。”

    薛锦棠瞪大了眼睛,表示不信:“那时候你才多大?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小姑娘瞪大的眼睛像清溪、像小鹿,赵见深心里涌出一个冲动,他含笑看着她:“我有一个秘密,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呸!”薛锦棠说:“本小姐不想听。”

    “你不想听也得嫁给我。”赵见深偷偷在她手指上系了一根红绳:“等我扳倒了吴王,就让皇祖父赐婚。”

    薛锦棠道:“我得考虑考虑。”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可是无数少女的眼中的乘龙快婿。”赵见深笑:“我哪里配不上你?是家世配不上,还是容貌配不上?是身份配不上?还是才华配不上?”

    “不。”薛锦棠一本正经的摇头:“是我配不上你,你脸皮太厚,我配不上。”

    赵见深掐她手心,恶狠狠道:“总有一点我会让你知道我脸皮到底有多厚。”

    薛锦棠脸一红,笑着吃面,不理他了。

    正吃着,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小姑娘十一二岁模样,气鼓鼓的:“哥,你为什么拦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爹就是在跟那女人私会!”

    “不是的,妹妹。”青年哄着妹妹说:“爹今天是跟人谈生意,并没有跟陈姨见面。”

    小姑娘一拍桌子:“你不许叫她陈姨!她想进我家门,想当我娘,那是休想。我绝不会同意的。”

    “好好好,你不同意,哥也不同意,都依你。”

    小姑娘这才满意了:“咱们吃了面就去找爹,爹这回要是不答应陪我去见宜兴郡主,我就不许他出门谈生意。”

    青年苦笑道:“妹妹,宜兴郡主太忙了,哪有时间见我们呢。”

    小姑娘道:“那我就去她家里,去将军府等着,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郡主,求她点评我的画。”

    “那你得乖乖的。”青年道:“你看你恶狠狠的样子,郡主才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

    小姑娘立刻皱了脸,紧张兮兮:“我刚才真的很凶吗?”

    “是啊。”青年点头:“特别凶,特别难看。”

    小姑娘赶紧掏出镜子,对着镜子露出各种笑容,最终挑了个满意的笑容,问哥哥:“我这样如何?是不是特别乖巧、特别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还行吧。”青年道:“你声音再小一些,走路再慢一些,或许郡主会喜欢你。”

    小姑娘听了连连点头:“我还有哪里不对,你赶紧都告诉了我,我都改了,过两天见了郡主,她一定会喜欢我、原意指点我画画的。”

    哥哥笑眯眯道:“放心吧,哥哥会告诉你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赵见深起身付了钱,拉着薛锦棠的手走了:“甘棠楼主、宜兴郡主,现在真是风头无两啊。喜欢你的人太多了,真让人羡慕嫉妒。”

    这是真话,自打薛锦棠是甘棠楼主的身份被知道了,爱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匿名的爱慕信、写了名字要与她谈天说地、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的人太多了。有男子,也有女子。她现在几乎成了年轻小姑娘心中第一人了。

    薛锦棠笑着说:“你也不赖啊,堂堂藩王世子,最受宠的皇孙,长得好,身份高,手握重权。”

    “那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见深笑眯眯握着她的手:“还等什么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你跟我回燕王府吧。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想与你促膝长谈。”

    “做梦!”

    “你看,那不是郑太太吗?”

    薛锦棠顺着赵见深的手看去,见果然是舅母,她正与一个中年男子一起在一棵挂满花灯的树下说话呢。舅母穿了新衣裳,化了淡妆,头戴玉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那男子低声说了什么,舅母笑得越发开怀。

    那种笑容发自内心,是她之前从未看到过的。

    薛锦棠也笑了:“走,咱们走远一些,别打扰他们了。”看来舅母的事,不用她操心了,她只要等着舅母的好消息就行了。

    ……

    有了皇帝示意,汝宁公主的事情最终没有大肆被宣扬开,大家明着不说,暗地里其实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宗人府说这种事情损害皇家颜面,带累其他公主名声,要让汝宁公主剃度到皇家庵堂做尼姑。

    萧淑妃得知消息,立刻过来求情:“皇上,汝宁这次犯了大错,都是臣妾教养不当。您要罚就罚臣妾,不要责怪汝宁。”

    皇帝沉着脸,不留情面地呵斥淑妃:“你既然知道管教不严,竟然还来求情!汝宁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否则我皇家权威何在?颜面何在?若不是你这样惯着她,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丑事!”

    皇长孙犯了错他都没有留情面,汝宁公主他一样不会留情。这样的大错,罚她做尼姑已经是轻的了。

    萧淑妃心头一紧,眼圈红了,哽咽道:“臣妾知道皇家庵堂,除了没有自由不能外出之外,其他一切供应俱全,庵堂修建的又精致,汝宁去那里也绝不会受委屈。”

    “可是汝宁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这样做了尼姑,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给她供奉香火呢。若是姐姐还活着,看到汝宁这样,心里也会痛的吧。”

    “姐姐只留下这一滴血脉,被我养坏了,百年之后,臣妾有何面目到黄泉去见姐姐呢?”

    萧淑妃提到小荷,皇帝的脸色瞬间和缓许多:“你且容朕想一想。”

    王大德进来回禀:“皇上,天机道长求见。”

    萧淑妃退了出去,与天机道长擦肩而过。

    不知道皇上在弄什么,如此的神秘,难道是修炼长生不老术?还有这个天机道长,看着像是有本事的,就是一直没办法收买拉拢。

    萧淑妃想着,这个人太受皇帝信赖了,要是拉拢不了,就得除掉才是。

    天机道长进了乾清宫,对皇帝道:“招魂台已修建完毕,其他事务亦准备妥当,目前还缺两样东西,有了这两样,就可以招魂了。”

    皇帝问:“还缺什么?”

    “一是招魂之人生前的画像,越像越好;二是那人最亲近之人的血。若是那人儿女之血,一定能成功,毕竟骨肉相连。若是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也行,只是却不一定能成功。”

    ☆、93.准备

    汝宁公主深受帝宠, 娇奢蛮横, 她欺负过的人、看她不顺眼的人可真不少。现在她倒霉了,被关进宗人府,很多人拍手相庆,连连叫好。

    薛锦棠心情也不错, 从翰林画院回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苦了赵见深,因为她要到翰林画院做事,不能像从前那样能长长跟他见面。

    赵见深找了机会借口去翰林画院看她, 可里头的官员见他来了,一直郑重其事地陪着他, 他难得有机会跟她单独相处。去了两次,他觉得索然无味,也就不去了。

    所以每天早上她去翰林画院、每天傍晚她出翰林画院出来回家这段路程,就成了他们俩难得的独处时光。

    这一天赵见深跟往常一样等着薛锦棠,见她脸带笑意,双眸明亮,他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等人上了马车, 他就板起了脸色,故意做出郑重其事的模样:“汝宁公主的事情有进展了, 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 你想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薛锦棠拧眉道:“对我们来说是坏消息, 那就是汝宁的好消息, 难道皇上改变主意,要放她自由了?”

    赵见深没说话,只是探过身子,把脸伸到他面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薛锦棠无奈,慢慢把脸凑过去。赵见深见她过来了,立刻撅起了嘴,要迎接美人的香吻。

    薛锦棠突然停下来,捧着他的脸上下看了一会,认真道:“嗯,猪嘴喇叭花,我记住了。”

    赵见深撅起的“猪嘴喇叭花”立刻谢了,他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小坏蛋!”

    “说吧,先说坏消息,再说好消息。”薛锦棠揶揄笑道:“要不然我就把你刚才的样子画下来,让大家都看看燕王世子殿下的猪嘴喇叭花开的多好看。”

    “好啊!你画吧,那我就告诉世人,当时我对面坐的那个人是谁!”

    赵见深恶狠狠捧住她脸,用力一挤,她五官挤在一起,小脸肉嘟嘟可爱的不得了,花瓣般的唇小小的一点,赵见深哈哈大笑,狠狠亲她。

    亲好了,心满意足了,他才把人抱怀里说起正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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