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郑白锦的脸顿时白了。

    郭老夫人忙截住了文氏的话头:“阿若这话是何意?莫非这差事……”

    “母亲所言极是,正是如此!”文氏也不多话,硬梆梆地扔了一句。

    闻听此言,郭老夫人方才稳如苍松的身子突然弯了起来,她抽出帕子将嘴掩住,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文氏。

    这么说,文氏见过圣上了?圣上竟然答应了风慎的差事?是不是长公主无事了?

    长公主若是无事!岂不是她枉做了小人……

    想这里,郭老夫人又往风重华鬓间望去,只见那枝点翠镶金串珠五凤簪在灯光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更衬得风重华如琬似花,气质非凡。

    她胸中的一口气突然泄了下来,摆了摆手:“阿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文氏缓缓颌首,藏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头,指甲险些攥进了肉里:“长公主也有礼物要送给母亲,一会媳妇收拾好了给母亲送来。”

    听了这句话,郭老夫人难得地冲着文氏点了点头,“多谢长公主,有劳阿若了。”

    文氏应了一声,冲着郭老夫人福了福,领着风重华出了三瑞堂。

    她刚消失,屋里郑白锦气得已嚷了起来:“母亲,您怎么让她走?她凭什么不给老爷要个好差事。”

    “住口。”碍于郑铭琴还在这里,郭老夫人多少还给郑白锦留了几分面子,饶是如此,话里还是带了几分严厉,“苑马寺监正怎会是小官?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我若是你,现在就该回去劝劝慎儿,好好地写个谢恩折子递上去。”

    她这么一说,郑白锦顿时张大了嘴。

    见她一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郭老夫人只觉得心里腻歪的很。

    好好的一个儿子,就这样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如果慎儿肯和文氏安生过日子,哪会多出这许多幺蛾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泄了气:“铭琴啊,让你妹妹陪着你在府里转转……”

    郑铭琴是个聪明人,见到郭老人面露乏身,连忙站起身子告辞。

    眼见得她们姐妹领着孩子们相偕着出了三瑞堂,郭老夫人身子弯曲起来,仿佛有千斤重担一瞬间压在背上,令她无法直起脊梁。

    小郭氏见状,连忙将她一把扶住:“母亲,您是怎么了?可是要请大夫?”

    “不必!”郭老夫人摆了摆手,令小郭氏给她端了一盏茶,一连喝了三四口这才定下了心来,“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去拜访周太太吗?趁着明儿雨小,再递帖子吧。”

    小郭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儿媳早已递过帖子了,可是那边收了帖子却不回话,只说周太太受了风寒不能待客。”

    “这么说,那边已经知道绍元的事儿了?”郭老夫人声音黯哑,望着窗外酽酽夜色,蹙起眉头。

    院子里的天色阴沉沉地,一如她的心晦暗不明。

    郭老夫人忽然感觉到一点酸涩滴入心中,她为了安陆伯府殚精竭虑,费了所有心力。

    难道,终是逃不过劫数?

    她想起老爵爷临终前的话,他说:若是将来圣上愿意赐长房爵位,你就守着长房好生过日子,然后好好照顾二房。若是圣上不许长房袭爵,你就让长房辞了爵位,然后安安稳稳地做个富家翁。

    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

    不!不!不!郭老夫人猛地站起身子,围着屋子走了起来。这爵位是老爵爷拼了命才夺过来的,凭什么要辞?就是要辞也得等绍元中了状元才好金殿辞爵,这才显得绍元高风亮节。

    她不能让绍元就这么沉沦下去,绍元是她的一切,是安陆伯府唯一的希望。

    她没有错!

    她没有错!

    郭老夫人长喘了一口气,重又坐回太师椅间。

    “你派个人去打听一下,看看文氏在长公主府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落梅院中,文氏的眼睛有些木然。从三瑞堂回来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动都不曾动。

    她该怎么办?

    那个拨弄香铃的男人从帷幕后闪出身影后,她就大乱了方寸。而那个男人问她的几句话,她更是连答都不敢答,只是不停的磕头。

    长公主救过她的命,让她免于死在乱兵之中。她这一生,生是长公主的人,死是长公主的鬼!永生永世不会背叛。如果所有的一切皆因她而起,那就随她烟消云散吧!

    文氏抬眼望向了院中夜色,天空阴沉沉的,云霾层层叠叠地聚在一起。

    这一刻,文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死寂令许嬷嬷打了一个哆嗦,许嬷嬷忙唤了一声文氏,“长公主给老夫人的礼物奴婢已准备好了,可要现在给老人送过去?”

    文氏点了点头,重又将头垂下。

    隔了没多久,许嬷嬷去而复返,传来郑白锦高烧不退的消息。说是早上为了迎接郑铭琴,淋多了雨,夜里就烧了起来。三瑞堂那边也将王妈妈给处置了,听说尸体已抬出了府。

    可是听了这些消息,文氏却打不起半点精神。

    乾清宫。

    吕芳恭恭敬敬地立在龙案旁,看似半眯着眼,可是却将殿内的一切尽数看在眼中。永安帝翻了翻手边的几个折子,又清理了下手指,这才将内阁首辅解江的奏折打了开来。

    “唉!”良久,永安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解江的奏折放在了左手边。“这永定河确实也该修上一修了,只是……”

    永安帝说了这句话只是后就停住了话,久久地望着龙案发呆。

    永定河若是修须得两百万两银子,可现在国库里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百万两,若是一修河,宫里殿宇的修缮就得停下。这宫里的宫殿还是承自前朝,早就有些破败了,也到了该修缮的时候。

    可若是不修永定河,眼看着今年这场秋雨下个绵绵不绝,谁也不知到底会不会发场秋汛。祭了这么多次天,怎么就一点效果也没有?难道真是朕私德有亏?难道还得下罪已诏?

    思至此,永安帝不由揉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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