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时不时了解他们的近况,很快知道了盛静鸣是他的漫画女神期期面,奇异感觉在心里溜达了许久,按耐不住过来这边探望了一次。

    带来一丝活泼的气氛。常日病房内阗禹和林玥都不是多话的人,宁静得如身处佛寺。

    阗禹算是三句话不离她,进食的管子是他来弄,总是不厌其烦地一点点耐心伸进她的喉咙,换作普通的女护工,怕是都没有他这么稳当的耐性细心。

    顾平敬佩不已:“偶像,你是我一辈子的偶像,女神有你真好。”

    林玥捏着平板翻看公司公务,坐在一侧当旁听的听众。

    “还好。”阗禹护着她的脑袋,轻柔放落枕头,眼眸定定凝视她。

    她脖子后侧的红肿微微露出,随即细碎的短发遮住。

    阗禹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嘴角难得起了些笑意。

    她在复原,他能感受得到。

    “其实我过来,是帮人传话的。”顾平左顾言他,开始进入正题。

    阗禹没望他,但嘴上应着:“你讲。”

    “杨老头让你再考虑下回研究所,最近的新项目他说只有我一个搞定不了,想让你回来帮我。”

    氛围稍有凝滞。

    林玥抬眼一秒,事务处理得差不多。

    “不了,我这边的工作走不开。”阗禹没犹豫,言简意赅地答。

    顾平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攻克,“他讲了,会跟你这边的公司商量,只要你想,回研究所不是问题。”

    “嗯,”阗禹说着,态度温和到坚决,“帮我谢谢教授的好意,我让他失望了。”

    “……能给个理由吗,我用这样的话搪塞老头,他会揍死我的。”顾平开玩笑,半真半假地说。

    昨晚吻得似乎太过了,脖子的痕迹到现在还没散……

    “阗禹?理一下我啊,别盯着她看了,她现在又还没醒。”顾平等了会儿,见偶像的目光散,扯嗓子喊人。

    他一瞬的眼神略微严厉,像被踩到雷区,“别乱讲,她会醒的。”

    顾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摸摸鼻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阗禹缓和脸色,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调整好。

    “所以,能给我个非留这儿不可的理由吗?”顾平重问一遍。

    隔了两三秒。

    阗禹松开她细凉的手腕,改捻被子,眉宇间坦然自对,说了三个字:“因为她。”

    顾平扬眉,无法理解的诧异。

    “因为她要留下来,如果我走了,没人能照顾她。”

    林玥全程听着,手里的平板逐渐垂落。

    “可是这边有护工啊。”顾平还是戒不掉毛躁的性格,干脆站起来。

    阗禹平静如初,目光正对着病床上的她,“不行,她们的动作不够温柔,可能会伤到她的咽喉。”

    “……”顾平突然讲不出话。

    当年在晟中,他以为阗禹为了个女生毁掉自己是年少轻狂,是一腔孤勇轻易做了个决定;八年后,历史倒演,他依旧事事以她为先,没能听得进其他人的劝。

    是不是他太低估了盛静鸣对阗禹的影响力?

    顾平纠结了十几秒。车祸的事过去两年他没忘,当时他也是误解,觉得盛小姐家危机众多,根本不信护士们讲的殉情八卦,自杀的判证结果不过是掩人耳目。

    到现在,顾平不得不服了。

    “好吧,行,我回去劝老头算了。”顾平灰溜溜地失败而归,拧开把手时又返程,“那个,其实我过来还想拿一本期期面的限量珍藏版……”

    阗禹在这点倒是从未妥协过,“得经过她的同意。”

    “……你这不是摆明欺负了我吗?”顾平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处施放,丢给了另一边的林秘书。

    林玥莫名其妙地别开眼,“我跟阗先生的回复一样,没经过小姐的同意,我不能随便送典藏版给别人。”

    何况里面附赠了一些小姐随手画的黄暴小片段,她好奇翻过,立刻羞红成西红柿。

    恳求无望,顾平最终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

    第三年。

    有几位意外来客。

    周日早,窗外枝桠密林,翠绿的叶子一簇簇,几乎伸展破窗而入。

    阗禹昨晚熬夜赶完周末的项目摊子,然后第二天准时来医院,护工都还没上班的点,他到七楼的病房里,照料她。

    营养渐渐都有跟上,她的脸颊透着薄红,阗禹替她换病服时,下巴放得很低,唇轻轻碰到她的皮肤。

    “我听林玥说,你总是情不自禁在她面前提起我,是吗?”

    “手机里没来得及删的简漫我看见了,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觉得错过了不少机会。”

    “还有长草的微博,林玥还帮你打理着,只讲你生了一场严重的病,三年过去了,漫画粉丝仍在等你回来。”

    “我也在等你。”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阗禹会低声给她叨许多话,或者某个不经意间亲吻一处肌肤,抑制不住对她的渴望。

    不仅抑制不了渴望,头脑还闪过龌龊的念头,想将她亲醒,像以前那样爆粗骂他一顿。

    阗禹不可否认的,他似乎也生了病。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护工到了,他揉揉酸痛的眉骨,睡眠不足让他的筋骨劳累,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是个不认识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孩。

    阗禹只怔了一秒,观察来客的眉眼面容,马上得出她们跟她有血缘关系。

    为首的四十多岁妇女化着不太得体的妆,视线经过他时顿然一亮,而后略过房内的她时,则显得较为冷淡。

    身后一位是公主裙齐刘海,另一位是清凉打扮、眉毛高挑。

    “盛静鸣的病房?”伏黎环臂问。

    阗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让开位置。

    三个意外来客走进病房,并未多看病床上的病人一眼,反倒关注房内装饰等的东西,最后落到他身上打量。

    “小哥哥,你好帅啊,是二姐的男朋友吗?”伏露先出声问了,脑子记忆力不太好,而盛静鸣离开了那么多年,所以早忘了阗禹上过电视的事。

    伏露一直活得最童真,而伏黎也愿意保护她。

    阗禹垂过眼,恢复到只看的见她一人的常态。

    称谓和她们摆出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越发苦涩地心疼她。

    有三个女儿,一个用来纵成高傲的模样,一个用来宠成天真无邪,还有一个则是被放弃忽略的。

    常年经受冷/暴/力,得不到关爱,活成浑身是刺的样子,不轻信别人的爱。

    差别这么大,就像分阶级一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活该被这样对待吗。

    “阗禹啊,好久不见。”伏盛一直都记得他的,毕竟年少时遇见过太惊艳的人嘛。

    他没什么反应,方才在门口时就认出了她是十年前见过的网友,久得有点不真实。

    “你们来是探望她的话,探望完就请离开吧,不然会影响她的休息。”

    “差不多吧,”伏黎接话,按着盛连的吩咐,说:“她小时候干过害姐妹的事,所以我不待见她,但也不算亏待她,如果你想跟她结婚,还是三思。”

    阗禹:“怎么才算不亏待,就是冷/暴/力吗?”

    “不然呢,她跟她爸一样都是个恶心东西,只顾利益不管人命,又比我差得哪里去?”伏黎不经激,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要不是手头没钱花了,她哪里沦落到乖乖听前夫的话。

    “请回吧,你们在这里,会阻碍到她的治疗的。”阗禹除了她,根本听不得其他人的劝,直接下逐客令。眼神渐冷。

    “别啊,妈妈,”伏露还未欣赏够,撅嘴抱怨,“我还没要到小哥哥微信呢,我喜欢他,你帮我要好不好?”

    没等伏黎好言好气地哄,伏盛伸掌欣赏着自己的美甲,回:“别小哥哥来小哥哥去的了。他只喜欢你二姐一个,看不上你这小智障的。”

    “哼,我不是小智障。”伏露扁着嘴,眼泪汪汪,看样子似乎要闹。

    “盛盛别老欺负你妹妹,还有露露乖,妈妈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不哭了哈乖。”伏黎原本来这儿就不愿意,现在对方这么讲,见话也送到了,没再恋战,拎起包就走。

    三个人形态各异地走了,伏黎拖扯着不情不愿的伏露,伏盛回身向他抛了个媚眼,“我跟二妹长得算像的,要是寂寞,可以来找我啊,号码xxx,我知道你记得住的,晟中神话哈哈哈。”

    过了几分钟,她们终于完完全全地走了。

    没关门,门口大敞,春季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拂进。

    阗禹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闭上眼,将眼泪压回去。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通过她们的一举一动,他仿佛身临其境,一下子体会到她高中时期以前的待遇。

    ——对啊,我就是缺爱,才找你的。

    ——难道我要跟你说我特别惨,你来爱爱我好吗。

    阗禹将脸轻轻压到她的胸前,听她过慢沉重的心跳声。

    *

    不知为何,前五年的时候,阗禹后来发觉是最艰难、难熬的日子。

    他工作不忙的那段时间,除了去探望她就是在家酗酒。

    常常处于两种极端的想法。

    不想她醒,这样她就永远受他照顾,永远属于她,不会逃更不会失踪。

    想她醒想得快抓狂,疯狂地做关于她的梦,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你还好吗?”有时林玥关心他,如果他第二天状态没整理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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