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小孩般,执拗地想让大人看到她所看到的世界。

    没人教过她,其实她看到的世界平常得不能再普通,只是视觉的不同。

    但阗禹被她触动到了,他很少在同龄人中见到这种纯粹的特质了,稀奇而珍贵。

    由那次聊天得知,她的确是从小没人关爱的情况。

    “好,我陪你一起等,真心实意。”没关系,他愿意当她的家长,不打击她的兴致,与她感同身受。

    她舒展眉眼,明显情绪好转,“你不饿吗?男生一般饭量都挺大的。”

    阗禹没正面回答,只问:“那你饿不饿。”

    她摇头,他笑着回:“你不饿,我也不饿。”

    夕阳将落,天色渐变成深蓝色,蹲在鲜少人光临的灌木丛,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会考省外的大学吗?”她把捧着的萤火虫转移到他的手里。

    阗禹注意到她滑落的发丝,不自觉看入神,嗯了声说:“我挺想出省的,不过家里人希望我留在这边,考中大或华工,他们帮我铺好路了。”

    “你留在本地会更轻松啊,可以靠家里关系。”她应着。

    他不否认,“看情况吧,我还没想好,只想着保持成绩。”

    她静下来,又听见他随后问:“你呢,一般女孩子老师都建议留省内。”

    “嗯,留省内是为了不离家太远,”盛静鸣盯着他的鞋底,继续说:“我想离家越远越好。”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出声,空气安静地流动。

    后来终于见到了萤火虫真正发光的耀眼,她指着忙让他看,阗禹笑,她自己先望得入迷,捏住他的手研究昆虫。

    校园树叶的沙沙声,傍晚的风飘浮,她看光,他在看她。

    *

    合唱比月考先来,已经上交了伴奏,唱sunrise,配的服装是班服。

    买班服需要五十块,照女人给她办的银行卡,账号里的钱仅够用,每个月生活费四百,剩余的不多,其他人有杂志和零食的花销。

    额外的支出对盛静鸣来说,不算负担,她本身吃得少,每天少一两顿,省下的钱她都存着,买字帖或者交资料费。

    班服费还是拿得出来的。

    值得开心的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里,阗禹总会答应她各种要求。

    甚至陪她回家,他推掉家里的接送,故意留迟,等到公交车过了高峰期,帮她提着包袱,上车,坐到终点站。

    有几次她直接问了,“你跟女生玩得这么近不会变扭吗。”

    阗禹还任劳任怨地帮背她的书包,揉一把她的头,“有什么好变扭的。”

    搞得反倒她像思想陈旧的老头子。

    一路上他总有能聊的话题,讲他的名字来由,父母寄托他能如古时的大禹,拥有慈悲为本的品德。

    接着谈她的名字,“第一次见到你的名字在排名榜上,当时就觉得这名字取得好。”

    盛静鸣望着他兴趣盎然的脸,扫了一圈周围零星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掏出口罩,罩住他的嘴。

    替他戴好口罩,她才煞风景地回:“我被老师认错过,以为是男生的名字。”

    阗禹挑挑眉,鼻梁撑起的布料,眼眸弯起,“可能是因为一鸣惊人容易联想到男生吧,静和鸣是反义词,配上这个姓有种奇异的美感。”

    “……发现你挺话痨的。”周围的目光络绎不绝,隔着拉长的口罩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帅,她戳了戳因气鼓胀的口罩。

    阗禹:“有吗,你也没少说话啊。”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比我长。”

    他笑得更深,眼神闪着狡黠,“原来你一直在数我的话。”

    仿佛气势矮了一截,她转头。

    透明的玻璃窗正好经过深色的事物,倒映出他侧目盯她的样子。

    残留的日光折射,他与窗面照出的她对上视线。

    静了一瞬,阗禹抬起手,伸两根手指轻放她脑袋上,扮兔子。

    她头也不回地打掉。

    阗禹笑眼尤为明显,半假半真地:“你打人怎么这么疼,太用力了吧。”

    他说到这个,盛静鸣突然记起一种玩法,立刻扭身找他的手腕。

    阗禹伸手递到她面前,“嗯?”

    她使劲扣紧,握牢男生未长成的骨骼三四秒,然后松开,观察他皮肤红印慢慢消失的变化。

    颜色淡,速度也比她消得快。

    “血液不通的现象,你要玩这个吗?”阗禹反应过来。

    “嗯,我的更明显。”她说,让他重复自己刚才的动作。

    他照做,稍微用力,被她抱怨:“力气这么小。”

    只好无奈地裹紧她的腕骨,食指与拇指相碰,掌心贴着偏凉的皮肤,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掌印。

    阗禹始料不及,没料到她的留痕体质严重到这种程度。

    而盛静鸣像个变态,看得津津有味,欣赏被挤压的血色一点点地消失的过程。

    看完才发现他的耳朵红透,盯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下了车,他的红耳朵还未完全褪色,问他总转移话题,闭口不说原因。

    “你是不是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她越猜越离谱。

    阗禹摇头,递回书包和手提包,说:“口罩我洗干净再还你,好了送你到这儿,拜拜。”

    “……”最后她泄恨地戳了好几下他的肚皮。

    回到家,只有伏盛在,穿着睡衣躺沙发。

    客厅弄得很乱,啤酒瓶和烟盒到处都是,电视开到最大声,吵得心烦。

    一看就知道伏盛又旷课没去。

    “去哪儿浪了这么晚回来,她们去商场了,剩饭在电饭煲里,自己热。”伏盛懒得抬眼,说完又继续玩手机,跟新男友聊得正嗨。

    盛静鸣忍了,脑海中一瞬闪过他的笑脸,心情平静许多。

    和他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开关,在某个瞬间一打开,连空气都变得可爱。

    收好所有情绪,盛静鸣开始打扫客厅,不可避免地期待起女人对她的改变。

    以前她确实有点阴沉,如果被他传染感化了,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

    明亮宽敞的礼堂内,各个班准备着彩排。

    五班的队伍前,洛星是指挥,身着粉色长裙,肩上系一朵礼花。

    本来五班打算统一服装是定制的班服,后来收到风几乎高二级都穿礼服,谁不穿谁低分。

    为了班级荣耀,张运贤和几个班干部临时租了一套。

    “我们抽到多少号?”金利整着衣领,问班长。

    不远处洛星在整理裙摆,同班的女生都围绕她。

    张运贤的目光无意识停留,耳根发热,“排中间,十二号。”

    “那还行,”童浩凑热闹,顺便损金利:“别弄了,越弄越皱。”

    “我觉得我男神的形象还能再拯救下。”

    “扯吧你,看看人家——”童浩眼光一指,示意正在彩排上场的实验班,坐在钢琴边试音的阗禹。

    质地优良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显出了本该有的价值,说实话学校礼堂的光不是很好,但照他身上一下子就让人眼前一亮。

    底子好。

    不止等待的他们在偷瞄,台下坐着的排后的班级,一些女生盯阗禹能盯出个洞。

    洛星状似不经意扫过几眼,朝着阗禹点头打招呼,他微笑以对。

    金利扒着班长不放,“快看快看,级第一在望洛星,哇不愧是班花。”

    确实,阗禹打完招呼后,并没有立刻转移目光,仍望着洛星害羞低头的一面。

    盛静鸣占女生小团体旁边,第一次穿白裙,纱质磨得不太舒服,她低垂眼睑,听着女生们夸赞指挥,手拽着背后没拉稳的拉链。

    有点松,怕漏光。

    阗禹面色如常地说着话,跟指挥商量时,视线焦点也只不过是随意停在一处。

    实际越过洛星,停在盛静鸣低头突显的脖颈线条,白,细,宛如天鹅。

    第88章

    合唱正式开始的时候, 台下的观众零散走动,几个扛着相机和手机的前线趴在主席台边。

    沈子科答应了社团要拍社长的,整个身体匍匐, 敲前面挡他的男生,“麻烦放一下头啊谢谢。”

    那男的索性扛着相机后退。

    西装和亮闪闪长裙的两位主持人出场, “接下来是高二的十一班,他们演唱的曲目是改编的victoria,掌声欢迎!”

    光束亮起的一霎, 钢琴声随即流淌, 阗禹端坐在椅子上, 弹奏着琴键, 侧脸挺拔。

    实验班的人整齐排好,三层的台阶按身高站,指挥数着节拍, 手掌合并抬高, 一个准备的手势示意领唱。

    梁树开腔, 和另一位领唱暗中较劲,但蔡兰的声音不比他低,宽松的白裙显得肤色黑。

    任齐明穿着借来的白衬衫,视线聚焦在台下低头的女生身上, 从注意到她起就一直没挪开过目光。

    观众们不可避免地骚动,不因实验班训练整齐的合唱, 而是台上弹钢琴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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