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逆着清冷的月光,从窗子处向她缓缓走来,不够明亮的月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最终,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出一大片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中。

    “刚刚我敲门,怎么不说话?”他关切地问她。

    “……。”陶酥仍然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哭得红红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被那双明亮而红肿的眼眸盯着,蔺平和的心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握了一下。

    他心疼得要死,忍不住伸出胳膊抱住了她。

    感受着臂弯中柔软馨香的身体,蔺平和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像是害怕她会就此离开自己似的,有力的胳膊箍在小姑娘纤瘦的腰上,薄薄的里衣被他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细密的褶皱。

    陶酥想推开他,但无奈他胳膊上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推不开。

    于是,她只能委屈地伸出胳膊,环住男人窄窄的腰,将脸埋进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

    感受到衣襟上渐渐濡湿的触感,蔺平和心头一震,然后连忙放开了她。

    他按开了门口的吊灯开关,房间里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低着头,看到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亮度晃得眯着眼睛,红肿的眼睛里,是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珠。

    “别哭了,”蔺平和沉着嗓子对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再哭了,好吗?”

    他早就说过,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看到她的眼泪。

    自从认识陶酥,她只哭过三次,偏偏这三次都是因为自己。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拂过她红肿的眼角,拭去了咸涩的眼泪。

    可是,下一秒,又有新的泪珠子落了下来。

    轻轻的眼泪砸在他的手上,却像重如千斤的大鼎,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她的原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纤长而卷翘,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沾上了好几滴透明的水珠,水润着的睫毛显得更加长了。

    她每眨一次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就像有了生命一样,轻轻地翳动了一下,让他的心跟着顿了一下。

    “以前我只是以为,我没有房子、没有车、也没有钱,”陶酥一边抽搭着,一边对他说,“现在,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了。”

    “我——”

    “你别说话!”陶酥突然抬高了嗓音,软绵绵的音色带着浓重的鼻音,与其说是生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你听我说完……”

    但是,撒娇也只是听起来像而已。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柔软,尾音拖得很长,而且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有着棉花糖一样细腻的质感。

    但她说话的内容,却让蔺平和心惊不已。

    陶酥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然后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对他说道:“我们……分手吧。”

    第47章 四十七张黑卡

    陶酥是一个很矛盾的姑娘。

    富裕的背景和优渥的环境并不能让她驻足,就算姐姐说她是陶家的继承人,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毕竟,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和颜料画笔打交道,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像姐姐一样,在生意场上挥斥方遒。

    继承人的身份是她原本就不想要的东西,唯一让她觉得不舍的,大概就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吧。

    只是,她没有想过,和蔺平和交往这件事,会严重到让姐姐将她赶出家门。

    尽管如此,她仍然接受了这一切。

    她将那份眷恋与不舍埋在心脏最深处,然后鼓起勇气,去牵起那个男人的手,和他一起走完一生。

    但是,她不能接受蔺平和骗了她,而且还骗了她这么久。

    欺骗像一块尖锐的石子,投入心湖中,砸碎了湖面上美丽但虚幻的那层“镜花水月”。

    她终于从这场镜花水月中回过神来,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

    无数的失落与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陶酥知道,“分手”这个词不应该轻易说出口,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用原来的心情来面对蔺平和了。

    她可以和他一起住一居室的小公寓、甚至是地下室也无所畏惧;

    她可以出去做兼职,去艺术广场为路人写生赚钱;

    她可以放弃优渥的生活,和他一起过清苦的日子,只要他一直都能陪在自己身边。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骗了自己。

    说完“分手”两个字之后,陶酥心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但在失落与伤心汹涌地席卷而来之后,这丝后悔也被淹没在了心底。

    反倒是蔺平和被她的这句“分手”吓得不轻。

    “别闹。”男人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握着女孩白嫩柔软的手腕,无论她怎样挣脱,他都不肯放手。

    “我没跟你闹,我是认真的,”陶酥实在是挣脱不开他的束缚,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抬起红肿的眼皮,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分手吧。”

    “不分,”蔺平和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他的话,“我不同意分手。”

    陶酥又挣巴了两下,但是男人手上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

    她屏住呼吸,用了全部的力气,那张因为哭得太久而微微泛着苍白的小脸,都因为用力过猛涨得通红。

    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挣脱开他的束缚。

    “你放开我,”陶酥冷着声调跟他说,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刚哭过的后遗症非常显著,“你放开我啊。”

    “不放。”蔺平和回答得很快,而且语气强硬,不容她有丝毫的拒绝。

    ……你个大骗子你神气什么!

    陶酥委屈巴巴地抽着自己的手腕,酸胀的触感从手腕处传到了大脑皮层。

    好奇怪,明明骗人的是他,怎么到了现在,他反而摆出一副被甩了的不甘表情。

    “你弄疼我了!”陶酥使出了杀手锏,红肿的双眼再一次泛起一层浓郁的水雾,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自己什么手劲儿,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于是,内心里非常有数的蔺平和连忙放开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她的手,看着女孩白嫩的双腕上那两道明显的红痕之后,心疼地皱起了眉。

    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一直都很大,平时跟她亲昵的时候,一直都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劲儿,生怕哪个瞬间忘记了这一茬,把她弄疼了。

    这一次,听到她要说分手,蔺平和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自然也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陶酥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回来。

    和前几次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真的被弄得很疼,连带着手腕上的红色痕迹,都比前几次深了一些。

    她的体质比较特殊,伤口极不容易愈合,而且留在身体上的痕迹,也要比普通人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这种特殊的体质,对于天生力气就大得吓人的蔺平和来说,绝对是一个甜蜜的挑战。

    就像现在,他明明很想把她抱进屋里,不让她走,可是,又怕自己手劲儿控制不好,伤到了她。

    “我走了。”陶酥扔下这句话,就转过身,推开房门准备离开。

    门刚推开,一条腿刚迈出门外,右腕就又被人从身后握住。

    蔺平和这一次努力地控制了力道,可她的手腕刚刚就被他捏得生疼,现在稍微碰一下都觉得不适,这就导致男人再一次握上了她手腕的瞬间,静谧的空气中就传来女孩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声音,惊得蔺平和连忙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儿?”见她头也不回地就是要走,蔺平和还不敢碰她,只能担忧地问她。

    “不知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难过,但偏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呆萌的感觉,“不知道该去哪儿。”

    “那……”

    “我去拿行李箱。”扔下这句话,陶酥便彻底出了门。

    蔺平和跟在她后面,也出了卧室。

    他站在女孩身后,只有四五米的距离,不近,但也不远。

    维持着这个既能清楚地看着她,又能让她觉得安全的距离,蔺平和不敢轻举妄动。

    他现在终于身临其境般地体会到了,那个名为“骑虎难下”的成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早一点把事情和盘托出。

    可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还会毫无顾忌地靠近自己、喜欢上自己吗?

    蔺平和不知道,也不想再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他现在最需要的想的事情,是怎么样才能让陶酥原谅他。

    陶酥的东西很多,所以有两个很大的拉杆箱。

    每当开学和放假的时候,都是封景开着那辆骚气的兰博基尼去女生公寓楼下接她。

    封家的别墅区不在这一片,封景每次都是把她送回家之后,才驱车离开的。

    哦对了,想到封景,陶酥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小景不会还喜欢这个大骗子吧?

    陶酥暗自想了想,决定过两天心情好转之后,跟封景爆一下这个大骗子的底牌,免得自己的竹马也被骗了。

    她的小脑袋想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蔺平和当然不知道。

    蔺平和只是看着她阴晴不定的小脸,平日里从来不会被人影响到的心情,随着她的表情变化而七上八下。

    她拉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软手软脚的,连动作都慢吞吞的。

    所以,她在别墅的门口捅鼓了好几分钟,才把门打开。

    十二月末夜里的冷风,瞬间就吹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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