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瞧见大门口的赵秉安时,差点被吓的摔下马去。他这个小舅子年纪虽小,气势却足,杵在那,光摇摇扇柄就够人胆战心惊了,要想过他这关,估计得脱层皮。天哪,他小舅子居然还对他笑,姚二心头颤颤,他有预感今天这个亲一定会成的印象深刻。

    “姚二哥,好久不见,明诚这厢见礼了。”

    姚二瞧着大门口一帮他爹常说的“青年才俊”随着小舅子一起给他见礼,人都懵了,幸亏后面人推他一把,才赶紧回过神来,“小舅子客气了,不是,明诚你太客气了,呵呵呵……”

    新郎官明显被小舅子镇住的表情成功的取悦了围观群众,不少爱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起哄。

    “姚二你行不行,看见小舅子就怂了,待会看见你老丈人是不是得跪啊!”

    “唉,哪用老丈人,估计闺房门前就得跪,这未来媳妇可备好了搓衣板呢,你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听说姚家老二还爬过人永安侯府的墙头呢,这回可不容易,终于走上一回大门了,可喜可贺啊。”

    ……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一帮光棍单家汉,等你们娶上媳妇再来说话吧,现在还不赶紧回家,求着老娘撒摸撒摸姑娘去,哈哈……”姚二怵他小舅子,可不代表他害怕这些眼馋的小屁孩,都是在四九城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这帮瘪犊子就是羡慕他能娶上姝妹妹这样的天仙,他们也就能说两句酸话,他一点都不在意。

    围观的人嘘声一片,姚二只当听不见。只是这小舅子堵在门外,该怎么过啊?

    “燕台一望客心惊,箫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明诚自小仰慕武烈风范,不能一见众世叔贤兄于沙场上驰骋万里、为国尽忠的场景,实乃是平生憾事。而今有幸与姚家这样的英烈世家结亲,嫁送家姐,也算是聊以慰藉。只是二哥可否满足小弟一个心愿,在这府门外做上一场,让明诚一窥真武风采!”

    “好!贤弟有请,敢不从焉。谁来?!”姚二原还以为小舅子是读书人,肯定会出些弯弯绕绕的题来为难他,没想到,小舅子那么豪气,一番话说的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打上一场。

    赵秉安自然早就把人安排好了,都是府上的老将,手头上有分寸,提前都打好了招呼,不用太认真,耍的好看就行。不是赵秉安不信任姚二,他今天弄这么一场,一来就是为了显示他姐的尊贵有身价,敲打姚家人他姐不是随随便便能娶到手的,要学会珍惜。另一方面也是在为他未来姐夫铺路,姚家那点家底他看不上,可将军府在军中的势力不能被姚大独吞吧,要知道镇远将军把姚二调到兵马司之后可就再没别的动静,姚大可都快做到从四品了。所以比武是假,打出姚二的声势才是真。

    能围在府门外的都是各家年轻的小崽子,大都还没有担任官职,或者初入官场,还没学会面子功夫那一套。一听有这种热闹看,都兴奋的嗷嗷叫,恨不能上去掺上两把。一个个的都在底下给姚二呐喊助威,让他千万别丢他们武勋的脸,要不然他们就替他上,最后娶的媳妇可指不定是谁的了。

    外面的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里面的大人们,都不用派人出去打听,就有消息被好事的宾客带了进来,赵家十少爷在府外摆下擂台,考校姐夫呢,姚家老二听说真有两把刷子,这都打到第三场了。

    嚯,年轻人真会玩,成个亲还这么多花招,大人们很想也出去瞧瞧,就是顾忌着体面,不大好意思张口。还是四爷看得开,拎着偷跑被抓住的小胖子大笑不止,三步一跨的就赶到府门外看热闹去了。有人领头,那就好办了,不一会儿永安侯府门外就挤满了人,瞧着台阶下面把喜服别进腰里,打的大汗淋漓的姚家老二,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实在憋不住,你看过哪家新郎两个眼圈都被打肿的,绝对上京城头一份!

    连做十场,姚家老二都快累瘫了,赵秉安才大发慈悲的把人放过去了,当然红包是不能少的,永安侯府从外院进内宅,一共八道门,迈一道门槛,一百两,谢绝还价!

    等新郎走到闺房门前的时候,屋里的夫人们瞧见人先是一愣,随后集体赶紧往后面躲,以袖掩面,笑得都发颤,实在是憋不住。

    蒋氏羞愧极了,小儿子净胡闹,哪有这么折腾姐夫的。赶紧让人给新郎重新梳洗,脸上的印子实在没办法,只能敷上厚厚一层粉,虽说有点怪异,那也比顶着俩黑眼圈强啊。时辰就快到了,嫁妆的礼队前仗已经出发了,两个新人也得快着点,可不能误了吉时。

    第73章 婚嫁(二)

    真到了送别的时候,蒋氏拉着自小如珍如玉养大的闺女泣不成声, 到嘴的嘱咐一句都说不出口。她自己成婚头十年受尽了婆家的苦楚, 流过的眼泪都能淌条河, 所以在这孩子小的时候就不大舍得管教她, 只是一味的放纵她,娇惯她,希望她能比自己活得恣意些。可真到了成婚这一天,蒋氏又担心,这孩子的性子能不能在宅门里生活,她要是不讨婆婆喜欢怎么办,她要是遇上奸吝的妯娌怎么办, 她的夫君要是负心薄幸了怎么办, 她, 她要是过得不好,谁来替她做主撑腰……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蒋氏对赵映姝的爱护,又岂是那一抬抬嫁妆可以说尽的。侯府里所有妯娌都不明白三房只是嫁个女儿而已, 居然贴上一小半家产, 这夫妻俩是不是疯了,可蒋氏不在乎,她就想让姚家人知道,我闺女带的嫁妆够她自己和她未来的孩子吃几辈子,她没占你们姚家一丁点便宜,所以她不用在将军府伏低做小, 也不该无怨无悔的受你们家人的气。蒋氏就想让她闺女在将军府直的起腰挺得起胸,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侯府上前四位小姐这几年都陆续成了亲,所以在场的几位夫人都很理解蒋氏的心情,只是新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还是赶紧把姝姐儿送上轿吧,误了时辰不吉利。

    四夫人在旁边感触最深,姝姐儿嫁去的是将军府,虽说是次子,不承爵,可人家到底是正一品的实权人家啊,她的娇儿呢,品貌才情样样拿得出手,可就因为赵老四那个废物只能嫁给四品翰林院掌院侍读之子,清贫的要命偏偏死讲究,要不是那家人嫡庶分明,待娇姐儿还算不错,她早就心疼死了。

    说到底女人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是好是坏全凭运气,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没听说过和离,更没有休妻一说,除非两家里一方蒙难,另一边急着撇清关系倒是可能舍下脸皮这么做,不过日后,他们也得做好被人唾沫星喷死的准备。大宅里的女人,要么笑到最后,坐上老封君的位子,要么就是填在后院里,不见天日,暴毙家庙,总有许许多多的办法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而这一通用规则已经传承了许多代,高门之间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从没有人来戳破而已,他们看重的是家族的颜面,至于这些可怜女子的生死荣辱,谁在乎……

    几位妯娌瞧着新娘被蒋氏带的也要哭出来了,赶紧上前安抚住了,这时间紧的可不够补妆的。

    姚二偷瞄到心悦的姑娘在喜盖下面抽泣,又急又心疼,在闺房外面不停的打转,一下一下捶着手心,就怕人来一句不嫁了,那他也真要哭出来了。

    蒋氏就是一时情绪没崩住,不用周围人劝她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感伤的时候,用手帕赶紧把脸上的泪痕给抹干净了,脸上扯出个笑容,“鼎诚,姝姐儿这孩子脾气直,没什么心机,以后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错处,你多担待,岳母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

    “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对姝妹妹好的,我家人也是,我们俩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姚二说的急切而恳切,流露出的纯粹情感虽不足以完全打动蒋氏,至少也让她愿意相信,现在把闺女托付给这么一个人是不错的选择。

    三爷已经领着赵秉宰赵秉安两兄弟来了,瞧着这场景也觉得有些伤感,他从小养大的娇滴滴的乖女儿自此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从此得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再不能天真肆意的过日子了。再瞥了一眼旁边拘谨的臭小子,哼,打轻了都,挨两拳就得了他闺女这么一个宝贝,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便宜。

    姚二一瞧见老丈人,立马抬头挺胸直腰,整个人都崩紧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唉,让孩子赶紧上轿吧,将军府已经来人催了。”三爷扶着蒋氏,柔声说着。他知道妻子舍不得,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别为了这点小事再恶了闺女的婆家人。

    屋外的唢呐声吹的震天响,姚二和赵映姝在满堂亲眷的注视下给三爷夫妇磕头敬茶,同时收了改口费。赵秉安在一旁,等姚二给他递红包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了一句,“姚二哥一定要好好待我姐啊!不然的话……”

    姚二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赶紧拍胸口保证着,“明诚放心,我要是对不起姝妹妹,你就死命收拾我,我绝对无二话!”

    “好,这话我记住了,姐夫!”

    和小舅子说话就得打起精神,姚二擦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娶个媳妇真不容易。

    接下来原本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六少爷那差点出了差错,前面说新娘一身配饰满满,那重量上自然也是杠杠的,就六少爷那被糟蹋的差不多的身子,怎么背的起来,刚起身差点就趴那了,幸亏鲁嬷嬷眼力尖身手快,一把托起了背上的赵映姝,和旁边一个婆子搭手帮着,这才算是勉强把人弄进轿子里了。

    这边喜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出了永安侯府,那边镇远将军府却出了事。

    “你说什么?地方不够,怎么会不够呢,不是提前测量好的吗,这格局已经一扩再扩,怎么可能不够?”魏氏不是生气,她只是听不明白下人的话,什么叫婚房不够大,可能盛不下嫁妆,你玩笑呢吧!

    姚家老太太常年礼佛,这次为了二孙子的婚事才特意出来,她是老眼可不昏花,这下人的神色看起来就怪异的很,再加上媳妇那般作态,她就惦记这门婚事是不是又起变故了,唉,她们姚家怎么这么个命啊!

    “老大媳妇,怎么了,赵家反悔了,咱家不是送上聘礼了吗,人家姑娘又不愿嫁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母亲您别担心。是,是下人来报,说是西武院的地方不够,可能,可能放不开小二媳妇的嫁妆,儿媳正想法儿呢。”

    “哟,这,这,这怎么行,待会人赵家来,看见嫁妆摆在外面说不定以为咱们府上有什么想法呢,你赶紧去,把西武院和观池院的那堵墙给推了,往后那里都给小二他们一房住。”

    “这,会不会不大好,毕竟那是六,六弟的院子,您……”

    老夫人一听见别人提起小六心就开始抽疼,她乖巧的小儿子,要不是她那天杀的丈夫,也不会那个年龄就……。只是,人得活在当下,她二孙子能娶上赵家的姑娘不容易,这时候不能出差错。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先顾着眼前吧。正好那里老身也经常派人去打扫,现在用没有什么避讳,你赶紧去吧,别让客人们看笑话。”

    “是。”魏氏也惦记西武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走一边问负责的下人,了解之后她真是苦笑不得。

    原来赵家派人来量婚房的时候主要是安排了一些大件,放嫁妆箱子的时候只是用空箱子虚拟了下,没怎么在意。可谁知赵家这回送来的嫁妆箱子不仅大了一寸型号,还每个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当然放不下了。现在只是抬进来三十抬嫁妆就占了婚房大半地方,剩下的还有五十多抬呢,不扩院子,让人赵家抬回去啊。

    姚家几个妯娌瞧着抬进来那些嫁妆眼都直了,怪不得人都说永安侯府豪富,瞧瞧人家嫁闺女这阵势,真是,羡煞人了。几位姚夫人都琢磨着,得打听打听赵家还有没有未出阁的千金,她们儿子占不了这个便宜,可以介绍给娘家侄儿嘛。

    这里面将军府大少奶奶王氏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她爹身体就不大康健了,唯一一个兄弟年龄又小,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她带多少家底走。幸亏她爹娘对自己是真心疼爱,准备的六十抬嫁妆虽然内容有些虚 ,但在京城里头也算是勉强能拿的出手。原本这二弟妹估计是顾及她,一开始准备的也是六十抬嫁妆,就算箱子大一些实一些,那在外人面前也算是全了她的颜面。偏偏那件事后,赵家好像就和她们大房冷淡了下来,后来更是招呼都没和她打,便擅自和公婆商定把嫁妆抬到了八十一抬。

    再说她典当嫁妆一事虽然过了公婆的明路,但他们两位还不知道自己动了公公交给相公的功良田,要是等年底府上查账的时候她赎不回那些地,相公一定不会饶了她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弟弟出来之后,能拿回族中分给他们的家产了。

    魏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瞧完西武院的情形后,她就立即下令拆墙,后来又想着今天动土不知道好不好,思来想去,决定在两院之间开个角门好了,以后这观池院也不浪费,过两年正好给她小孙孙们用。

    嫁妆队分两截,前面的大件先一步进府,后面一些琐碎的便跟在喜轿后面。姚二这回可在上京城好好出了一把风头,很多人看着赵家的嫁妆都眼红的要命,当初要知道赵家能陪嫁那么多,就算这位五小姐丑陋无颜、尖嘴猴腮,他们也能咬咬牙娶回来,这哪是媳妇儿啊,这就是座闪闪发光的小金山啊!姚二那个傻不愣登的木头疙瘩,走了多大狗屎运!

    将军府这边等新郎新娘一到,气氛就被炒到了顶点。将军夫妇看着眼前的佳儿佳妇,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尤其是当赵映姝捧出一块绿砖土的时候,不仅满堂宾客惊呼,就连姚宏建都没收住脸上惊讶的神色。这赵老三也太够意思了,居然陪嫁一千亩良田!古人重田土,认为那是一个家族传承的根本。没看周家,掏十多万两银子面不改色,但多跟他要一千亩桑行就跟要他命一样。女儿出嫁的时候娘家可能贴补金银,贴补铺子,但极少会陪嫁土地,尤其这是京郊的上等良田,不是说你有钱有势就能买到的,得有机遇。

    魏氏笑得牙都要咧出来了,亲家实在是太给面子了,明早儿媳妇敬茶的时候她得多包点红包,可不能让人看轻。听说儿媳妇带来的下人有点多,那二房现在的地方也不见得够,再说她还得看着,不能让人在里面使坏。魏氏眼一眯,她大儿媳最近小动作不少啊,等老二媳妇进门她最好不要动什么小心思,要不然……

    第74章 小公子

    新人行礼赵秉安是赶不上的,他得在侯府上等着周家老四以及他七哥做好准备, 然后带他们去镇远将军府见人, 到时候兵马司正副司监都在场, 也算是打个招呼, 走个过场,毕竟,以后要在人家手下干活呢。

    只是,赵秉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七哥,你不能再喝下去了,这都第六盏了。”

    老六捧着茶杯正忐忑, 冷不丁听见十弟和他说话, 差点惊得把手上的东西甩出去。他有些走神, 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我只是刚才有点渴,现在不喝了, 不喝了……”

    赵秉安瞧着他放开茶杯又开始低头抠袖角的小动作, 额角真是一下一下的抽,对老七,他真是无何奈何,干脆转头装看不见,反正事已经定下来了,兵马司那两个人也不会不识趣的。

    周家的地位就算赵秉安刻意提拔, 在永安侯府眼里也终究上不了台面,所以周家人今天并没有上门,而是早早的就打发人送来了重礼,连回信都没要,这份干脆倒是让赵秉安高看一眼。

    田二瞧着倚在主子身旁的十一少爷,暗自在心里撇嘴,这位一副憨面相,平日里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把便宜都占尽了,真真是四太太一脉相传的好本事。

    周家人不急着要回信吗,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平步青云的好事情,只不过老爷子压得死,周四爷自己也憋得住,所以没人去触霉头而已。等赵康把消息传到周府的时候,周家老四激动的把椅子都掀翻,好不容易才稳下激荡的心思恭恭敬敬的跟着去了。

    “周四叔知道我们待会要见谁吗?”

    “十少叫我周四就得了,属下哪当得起您这么称呼,待会属下跟着十少就是,十少让我见谁,我就见谁。”

    这番话听上去很谄媚,但配上周家四爷那张方正恭谨的脸,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可信了几分。

    赵秉安抿住嘴角的笑意,周家最让他看重的一点就是他们的识时务,永远摆得清自己的位置。这样的人用起来有利有弊,如果手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想攥住这些人的忠心,那是不可能的。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些人一般手脚利落,办事得体,很容易让人用上瘾。现在,赵秉安对于掌控一个周家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只要周家人上了他的船那就绝不会简简单单的让人下去。

    “客气了……”赵秉安没驳斥称呼的问题,接着往下说,“今天镇远将军府喜宴,出身禁军北大营的大部分军官将领都会出席,现任兵马司正司监就是其中一员,是你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虽然你们的官职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是要去拜见一下,以后当差的时候好拿捏分寸。另外,今天我姐夫手下的另三个偏将也会到场,以后都是同僚,这共事的关系可得好好经营!”

    周四听这最后几句好像是对自己说的,怎么,十少的意思是让自己来主理这件事,那七少爷呐?周四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顿时无语,七少,我们在议事呢,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光低头抠手指有什么用啊。他是听妹妹说过三房老七是个软面团疙瘩人,戳一下动一下,无用的紧,但他也没想到这人能软到这个程度啊,那他以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位爷啊,真是愁人!

    赵秉安对下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周家这人虽然得了便宜也没有轻瞧七哥,倒是个心里明清的。“七哥初出茅庐,你平时多带带他,至于这桩差事,你们分别会被调到与北城南城想接的地域,那里鱼龙混杂,你们遇事要多看多思,不要莽撞,耳听八路,目视四方,能做到吗?”

    “属下记住了!”

    “我,我也记住了……”

    周四很明白,座上这位十少爷是想让他做京城底下的眼线,能在需要的时候拔出鞘的刀。他爹也说了,赵家十少爷深不可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周家能入人家的眼,全凭外甥那点情分,要想傍上这根大腿,光使银子是不够的,还得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拼尽全力的办差事,周家已经做好准备了,兵马司那边不管砸多少银子进去都要把那些人手拢住了,给十少献个投名状。至于旁边这位七少,周续昌想着,既是十少吩咐下来的,那他恭敬的供着就是了,反正瞧着这位也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主。

    镇远将军和一众军中大佬拼酒的同时,偶尔分个神瞧瞧外围那圈,他那位亲家世侄,忍不住羡慕的叹口气,他家老二要是有人家半分,那他做梦都能笑醒了。瞧瞧人家,从进门一路上喊了多少声世叔世伯,不管什么门牌上的人物人家都能接两句。他才多大,就是刚抽条也将将不过老二脖颈,可这俩人站一块,人就没有先问老二的。他原还打算让老二亲自引荐兵马司的几个崽子,算是将军府出面打的招呼,结果人家压根没用上,就是一打眼的功夫,他再回头看,兵马司刘广义那个小崽子就跟人家谈笑风声了,平常怎没见这些小崽子笑得这么灿烂,牙都豁出来了。再瞧瞧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侄子,他心里又平衡了些,他儿子要是这么窝囊,早被他捶死了,再想想那位大侄子,姚将军终于舒坦了,想来是赵老三生前两个崽子的时候没用对地方,都憋给这个小的了。

    刘司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因为眼前这个侯府小公子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朝堂上不仅现在文武不言,搁以前那也是相看两厌。他们武勋这一脉吧,打仗没说的,可论起耍嘴皮子,那就被那些酸儒给坑惨了,每每吃亏。尤其他们这些驻守京城的低层武将,既受京城几大军营指使,又要听兵部上面那些堂官聒噪,天天受夹板气,就那点饷银还非得拖个几天,装备津贴什么更不用提了,捡人家挑剩下的吧。

    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还想,人是侯府上的娇贵公子,这次又是姚将军的意思,待会不管这小子什么语气他都忍了。结果人上来就是一声世叔,喊得他都想回家翻族谱,看是不是祖上娶过人赵家的姑娘。接下来就更了不得了,区区两个偏将,人小公子居然捐三百套装甲,还直言,“旁人信不过,就得世叔掌舵”,哎吆,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顺耳呢。三百套装甲啊,光拿回扣就得多少,刘广义算术不好,但他知道这是笔大数目就够了,有了这个,两伙人的关系瞬时亲近了起来,刘广义在兵马司司监这个位子上坐的年头不算短,手里很有些干货,他今儿心情极好,也不介意提点提点这些小辈。

    瞧着这三个人聊的兴起,赵秉安便功成身退了。他刚才一路上敬了不少酒,头有些发昏,便让下人领着到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下,结果这一出去就碰上事了。

    以前提起过韦鸿烨这个人,春闱的时候遭人算计,差点把应试士子打得半死。他回到靖宁侯府之后,好一番折腾,太后她老人家听说这件事后气得手上的护甲都拍断了好几根,她就知道,靖宁侯府就没一个好东西,查,这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老靖宁侯心急如焚,他能不知道吗,这事和家里两个儿子脱不了关系,真要被查出来,太后圣上还不得扒他们层皮。老靖宁侯为了保全两个逆子,不管愿不愿意都上了折子,请旨让爵给他的长孙韦鸿烨,并要求两个儿子远调京城,希望借此平息皇家的怒火。

    可惜,让爵的折子是批了,韦家两位爷却还是没逃过去,太后坚持,甚至难得强硬的表示她老人家以后不想在京城看见这俩小人。当今是多孝顺的人啊,老娘难得提个要求,一定要满足!一道圣旨下去,这两位就去沉都守皇陵去了,明面上这还是个特有面的差事,人都把祖宗的坟交给你看了,还不够信任吗。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靖宁侯府这一辈儿完了。老靖宁侯拖着带病之躯,跑到宫外苦苦哀求,可惜连宫门都进不去,听说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原本韦鸿烨也不愿意到镇远将军府来,都是一帮大老粗,有什么好玩的。可外祖母派来的人非逼着他,说是靖远侯府的人脉都在北大营,他承了爵位也该出来交际交际。他最烦有人在他身边说教,要不是顾及外祖母,他早就把那些下人扔进豹笼子里了。不过,后来身边的小厮也说,既是喜宴,到时候去的小姐公子就不会少,让他出来养养眼,这主意妙,家里老头子就是不咽气,他都等烦了,出去松快松快也好。

    结果他刚摸进镇远将军府的内院,就瞧见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小公子走了出来,那一身水蓝色,霎时就淌进他心里了。咱小侯爷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立马上手把人给围住了。

    “吆吆吆,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不曾见过?不对啊,这京中居然还有如此出彩的佳人是我不知道的,韦通,你是怎么办事的!”韦鸿烨嘴里骂着身边的奴才,眼却直勾勾的盯着这刚刚出落的小公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一张脸粉嫩的能掐出水来,关键还没长喉结,正是享用的好时候啊!

    “你干什么啊,别动手动脚的,我可是邵家的十三,我爹是湖湘书院副院邵文渊,礼部侍郎邵文熙是我大伯,你现在走开,本小公子就不跟你计较了。”邵媛馨暗叹真是倒霉透了,怎么一出门就遇上这个王八蛋,她可听几位堂兄提过韦鸿烨的名字,人渣里的渣滓。这次她软磨硬泡求了爹爹许久才答应带她出来,要不是想见那个人一面,她也不用女扮男装,招惹上这个短袖。邵媛馨自小和邵家的少爷们一起习养生武,拳脚对付一两个没问题,不行她也可以喊出声来,想来将军府的下人很快就会赶过来。可这样,她势必就见不着那个人了,更不用说要是被母亲发现她顶着哥哥的名头跑出来胡闹,估计藤鞭都能请出来。

    韦鸿烨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邵家的人,那可不好办啊,他皇舅很是倚重这家人,要是强来,恐怕他得招惹上不少麻烦。可是这样算了也不是他的风格,刚想再言语调笑一番,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后面唤他,“世叔,真的是您啊,咱们可真是有缘,您这是……”

    “世叔?”这么叫过他的好像是……,韦鸿烨转头一看,还真是昌平县遇到的那小子,“赵十,你来干嘛?”

    赵秉安心想要不是怕你把人小兄弟给祸害了,自己才不稀得搭理你,再说了,“今儿是家姐和姚二哥的婚事,明诚自然是应该在场的。世叔,正好许久未见,前些时日听说您承爵,明诚那时候碰到些难处也没能到场给您庆贺,心里愧疚的很,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俩好不容易遇见了,到前面再好好喝一场怎么样?”

    邵媛馨在听到那个人开口的时候脸就不受控制的红了,她赶紧把头低下来埋在胸前。刚才她被韦鸿烨那个人渣围着都不怎么害怕,可现在一想到待会那个人要是发现她如此离经叛道,心里就惶恐的不得了。她只是想远远的见他一面,不想被他当成那种轻浮的女子。

    赵秉安瞧着被围在圈内的小公子,好似在微微发抖,双手拽着外襟,死命往下拽。刚才他好像听见邵家这个字眼,不会是他岳丈家人吧。

    “你是邵家哪一房的?”

    “我,我,我……”邵媛馨不能说,爹爹说他过几天就要上门,到时候瞒不住的,她急得脸通红,偏偏不敢抬头,让其他人看着好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不问了,不问了,这也不重要,我就是刚才瞧见邵家的三少爷在寻人,约莫就是在找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唉!那是内院的方向,外院往东边走。”赵秉安听见这小兄弟说话老有种违和感,可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只能算了。

    “哦哦哦”邵媛馨脚步急停,换个赵秉安指着的方向赶紧跑走了,再待下去非露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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