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州令

    白信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梦见自己拥有了一只企鹅。

    梦里的她仍旧是那个不合群的她。梦的开端,是学校组织了一场春游,她尾随着一群穿着蓝色制服裙的女孩,一个孤零零的走在队伍的最末端。

    那些女孩儿的蓝色百褶裙真好看,迎面吹来的夏季热风把她们的裙子吹得像一个个饱满的蓝色蒲公英,而在这一片蓝意盎然的队列中,只有她穿着深蓝色的夏季校服,又丑、又不合群。

    像往常一样,没有人通知她,今天要穿蓝色的百褶裙。

    可白信知道,即便是她被好心通知了,她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买那一套漂亮的制服裙。她知道那叫jk,又叫女子高中生制服,可不管叫什么,一套两三百的衬衣与格裙,她都买不起。

    所以,她注定要成为不合群的那一个。

    今天,她们要去潜水。在梦里,这个长长的队列中,似乎只有女孩儿,梦中的白信在心中默想:这大概是她所在的高中为女孩儿谋来的特别福利吧,如果要收费的话,大概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队列里了。

    这是她第一次潜水,不论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

    她跟随着教练的手势,咬住呼吸的管子,心一横,闭着眼就往海里钻。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已经在水面五米以下了,这是她第一见到海面下的世界,原来海水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么澄净,她看见了漂浮在海水里的浮末,和不知名的白色小物。

    第一次下潜,耳朵和心脏似乎都还需要适应的时间,潜到十米处,她就给教练打了打手势,示意要上去。

    浮到海面上的一瞬间,她看见了班上的那些女孩儿在嬉闹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刚刚下沉到十米以下的海里去。

    这种失落的感觉,即使已经习以为常,却仍旧让她有些难过。

    潜到海底去。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来,似乎就异常的强烈。

    这一次,她没有叫上教练,而是闭上眼,放任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下坠。热闹、喧嚣,在耳朵里充满海水的那一刻,尽数消失。视野里有的只有纯净的蓝色,和空荡荡的蓝色大海。

    这片海里没有鱼,安静得像她周围的世界一样,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目光所及之处,又出现了那一队蓝色的蒲公英。白信这才发现,原来嬉笑声,在海里也能存在。

    她想逃离这一切,所以放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下坠。

    这里好黑。

    “等等,那是什么——”

    她看到了一头巨大的蓝鲸,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似乎在飞速下坠,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微弱,几乎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身体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以前,她半眯着眼,看到了一只小企鹅向她游过来,它亲了亲她的脸。

    这个吻湿漉漉的,却没由来的给予了她身体巨大的力量。她再一次闭上眼,用力的蹬着脚,向海面游去。

    接触到新鲜口气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回程的路上,是温显来接的她。

    下车的时候,她听见车的后备箱似乎有微弱的声响。打开后备箱一看,居然是那只企鹅!

    它看起来奄奄一息,白信想,大概是这里太热了。她迅速的抱起它,骑上自己的小单车,在街头疯狂寻找有冰柜的便利店。

    她急的要哭出来,情急之下,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而不过三分钟,她居然在街头看见了开着一辆奥迪A8的父亲,且副驾驶上还坐着她早已过世的爷爷。

    这不是她继父的车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窗就摇了下来,父亲对她说:“丫头,快上车!我带你去惠林超市。”

    惠林超市,是她小时候住的老房子下的一家小超市。

    到达超市以后,她抱着她的小企鹅迅速跳下车,随手抓住了一个店员,着急的几乎要哭出声来,她问道:“你们老板在哪里?!”

    记忆中那个时常会给她蒙牛小布丁吃的叔叔,此时几乎成了她拼命想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知道那个店员却用一副吊儿郎当的面孔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儿找我就行了,不要找我们老板。”

    白信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只企鹅会出现在这里,她只能拼命的央求着:“你可不可以救救它。”

    那个男人接过小企鹅的一瞬间,脸上出现了白信再熟悉不过的丑恶嘴脸,那是油腻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臭恶,白信心里一慌,一瞬间,她尖叫出声——

    那个男人把她的企鹅扔进了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奶锅里。

    她一下疯狂的尖叫起来,可当她把小企鹅迅速的捞了出来,那只企鹅已经没有呼吸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白信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还有滔天的恨意。她从旁边的桌上抄起了一把刀,要往那个男人身上捅过去。

    那个男人还在笑,他说:“小妹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没吃过企鹅肉吧?”

    她是哭着醒来的。

    醒来的第一瞬间,她满心只有恐惧,她的企鹅死了,那只在她要窒息的那一刻轻轻吻了吻她的脸,给了她力量,让她重新活过来的小企鹅。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她哭的撕心裂肺,她好像又回到了被粱晋强奸的那个晚上,所有一切信念,都在这一刻崩塌。

    那个人……那个店员,她一定要杀了他。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死不足惜,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被无穷无尽的烈火灼烧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溃烂。

    白信知道那是梦,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和恐惧蔓延,她泣不成声的趴在床上,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嘟嘟嘟——”

    她泪眼婆娑的拿起手机,还没看清是谁的那一刻,就胡乱按下了接通键。

    “喂……”一开口,她就带着浓厚的哭腔。

    “白信,你怎么哭了?”

    是温显。

    白信的头一仰,她的嗓子哑了,说话的时候像有一块砂纸在声带处不断的摩擦,她的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可她根本无法言说自己的痛苦。

    “白信!”温显急了,在电话那头慌忙叫她。

    “我的企鹅死了……”

    “你在哪里,你做噩梦了是不是。”

    真好,他什么都没有问她。

    在白信的家里找到她的那一刻,温显的心像是被一只尖锐的锥子砸穿了。

    她像一只即将被宰割的、离开了淡水的鱼,浑身无力的瘫倒在那里。她的小床,在这一刻,仿佛一块切菜的菜板。

    “白信……”他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白信红着眼睛,微弱的点了点头。

    温显把她扶到自己的腿上,弯下腰,紧紧的抱住她。白信像是哭累了,在他的怀里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以前,她似乎听见温显对她说,“白信,不要怕,如果是噩梦,我们就重来一次,把它变成美梦。”

    这一次,梦的开始,既然真的回到了那个超市里。

    可当她伸手去抢小企鹅的那一刻,它还是坠入了那个奶锅里,这一次,她还是晚了一秒。

    就在恐惧又要在全身蔓延开来的那一刻,温显的那一句“把它变成美梦”反复的在她的心头叩击。她抱着她的小企鹅,疯狂的冲进店里,找到一个冰柜,把她的小企鹅塞了进去。

    她还需要一个冰桶,和一些生理盐水……

    “白信。”

    一睁开眼,她就在他的怀里。

    白信哭了,她像个孩子,在他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问温显:“现在几点了,我们可以去动物园吗,有企鹅的动物园。”

    还是梦里的那辆车。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当她隔着透明玻璃看到那只小企鹅的时候,她的心,突然间变成了一面大鼓,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白信,你看见了吗?”温显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靠近那面玻璃。

    那只小企鹅,那只和她一样孤零零的小企鹅,和她梦中一模一样的小企鹅,像她接近它那样,迈着笨拙的步伐,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被温显握着的那只手,隔着玻璃,触摸到了那只小企鹅的手。

    她的企鹅没有死,她的噩梦,真的变成了美梦。

    给小仙女的话:

    是突然想出来的一个脑洞,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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