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怎么发现尸体的?”

    宋不羁懒洋洋道:“刚都跟那小警察说过了。”

    纪律:“你再说一遍。”

    宋不羁:“……”

    纪律虽然没有离他很近,俩人之间至少隔了两步的距离,但宋不羁仍感受到了一股热气。

    “这人怎能这么烫呢?”严肃的命案现场,宋不羁的思绪飘得有点远。

    纪律皱眉:“宋不羁?”

    宋不羁一个激灵,耳朵又痒了痒,他说:“说完我就可以走了吧?”

    纪律:“你先说。”

    “行吧。”宋不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说,“我在遛狗,遛到这条小巷子里,先是大发叫了起来,再是车内传来手机铃声,我好奇过去看了看,然后就发现有人死在里面了——纪队,说完了,可以让我回家了吧?”

    纪律把他往后退的动作收入眼底,问:“大发?”

    宋不羁低头看金大发:“大发,给纪队叫一个。”

    金大发听话又聪明,立即响亮地“汪”了一声。

    纪律对上金大发黑暗中仍炯炯有神的眼,十分镇定地“嗯”了一声。

    警察们继续在现场勘查,宋不羁带着金大发回到了家。

    “真是流年不利。”宋不羁冲了个冷水澡,把从纪律身上沾染上的热气冲走后,在床与冰箱之间犹豫了下。

    半晌后,他想,算了算了,睡床,警察指不定明天又要来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宋不羁便接到了市局的电话。

    此时是上午九点,本是宋不羁正常睡觉的时间。然而等下刑警要再次来问话,宋不羁不得不拖着困倦的身体起床。

    ——但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纪律和夏霁。

    宋不羁晃了晃脑袋,把两位刑警请进了屋,随手一指客厅里的沙发,说:“随便坐。”

    沙发上放着几个袋子,还有一些乱糟糟的衣服。纪律蹙了蹙眉,似有些嫌弃。

    夏霁把几个袋子拎到一边,腾出两个位置,率先坐下,笑着打趣:“好久没整理了吧?”

    宋不羁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用一次性茶杯随手从饮水机上接了两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口接道:“两个单身狗嘛,都忙。”

    不知哪个词戳到了纪律,他勉强坐了下去后,听到这话,又嗤笑了一声。

    夏霁笑着摇摇头:“宋先生你这可说得不太对。咱纪队也是单身,但他的家里啊,你想象不到的整齐。”

    宋不羁看着纪律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心说:“看出来了,整齐。”

    “我昨晚都说了吧?”宋不羁笑笑,“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

    “几个细节跟宋先生确认一下。”夏霁公事公办地说,“宋先生遛狗遛到这条小巷时,小巷里并没有别人对吧?”

    宋不羁:“有啊,这不车里还有个死人吗?”

    纪律皱了皱眉,严肃道:“认真点。”

    “是是是。”宋不羁边说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状似回忆了一番,说,“只有我一个活人。”

    话落,纪律指了指从他们一进门就乖巧在一边玩自己玩具的金大发,问:“它呢?”

    大发?

    宋不羁惊奇地看了眼纪律,顺手撸了把狗头,说:“纪队,大发不会说话。”

    夏霁笑了笑,说:“狗的耳鼻比人类灵敏,你可能看不到暗中有没有人,但狗不一定了——这狗叫大发?它当时有没有叫起来?那种发现陌生人的叫声?”

    叫声……

    宋不羁偏头看了眼玩得正起劲的金大发,迟疑道:“昨晚我们还没靠近那车时,大发是叫了,不过我以为……”

    他想起金大发刚来那天对着冰箱狂叫的样子,以为大发是闻到了即使被清洗后仍可能存在的血味,所以昨晚他也以为大发是闻到了车里飘出的血味才叫起来。

    原来可能不是吗?

    纪律沉声问:“你以为什么?”

    宋不羁犹豫了一下,便把大发对着冰箱叫的事说了。

    夏霁点点头:“也有可能,不过也可能是感觉到了附近的陌生人。”

    宋不羁问:“当时周围真有别人?”

    夏霁拿出手机,朝他放了一个视频。

    “这是昨晚上那条小巷上唯一一个能用的摄像头,你看这儿,有个黑影。”夏霁暂停了视频,伸手指了指屏幕右上角。

    这个摄像头清晰度很低,又是黑灯瞎火的,视频中黑漆漆一片。如果不是夏霁指给他看,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看出来这有个人。

    这人应该是站在某家店的后门,门开着,挡住了他大半个身体,只能从侧面的轮廓隐隐看出他是个男人。

    “这是……”宋不羁想了想,问,“我遛狗遛到这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这吗?”

    纪律:“如果你告诉我们的时间没错的话。”

    宋不羁昨晚告诉他们他走到这条小巷的时间大约在凌晨3点15分左右。而这监控拍下的人影,是3点16分28秒。

    宋不羁:“我报警的时候看了下手机,3点17分。从我到达这条小巷,再走到车边,两分钟足够了。”

    夏霁点了下头:“那错不了——你再看,等到3点18分,你报完警,摄像头已经拍不到那人了,门也被关上了。”

    宋不羁问:“这是哪家店的后门?”

    夏霁:“嗨秀ktv。”

    “所以这人昨晚就在嗨秀,”宋不羁说,“而且可能是嗨秀的员工吧?”

    如果是客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走到后门来吧。

    宋不羁想了想,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那条小巷两边都有哪些商家,问:“摄像头是嗨秀斜对面那家炙味烤肉的吧?”

    “不错。”夏霁收了手机,又说,“还有第二个问题——宋先生真不认识死者?”

    两张照片被放到了茶几上,宋不羁定睛看去——

    一张照片显然是刚拍的。他脸色惨白,双眼一动不动地闭着,脸上仍旧是某种痛苦的扭曲。从照片中,宋不羁这才看到,原来这死者的右脸上,还有一道从颧骨到右前额的疤痕。那疤痕看上去是条旧疤,颜色不深,只是蜿蜒扭曲得可怕。

    宋不羁心里咯噔了一下。

    接着他看向另一张照片。

    另一张是个证件照。这张证件照上是个清秀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裂开嘴露出小虎牙笑得开心。少年的右脸上没有伤疤,一双眼看着明亮又闪耀,好像有光。

    宋不羁的心越来越沉,好像沉到了黑漆漆的海底。

    第32章

    十八岁那年,宋不羁过完生日后,刚好是清明假期,便和一个朋友一起去了海边。

    那个朋友也是在北山福利院长大的,比宋不羁小八岁。也是很奇怪,福利院那么多人中,宋不羁当时偏偏和这个比他小那么多的人最要好。

    他叫欧杰。

    去海边的时候欧杰才十岁,正是爱玩的时候。小孩子第一次见到海,很兴奋,游泳、玩沙、捡贝壳……两个人玩得很开心。

    欧杰一口一个“不羁哥哥”的画面还停留在眼前,宋不羁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我认识他。”

    夏霁看向纪律——宋先生不太对劲啊。

    然而纪律却没有默契地看夏霁,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宋不羁身上,自然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从看清这两张照片起,宋不羁就不对劲了。

    “宋不羁。”

    纪律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像一束利箭,笔直地射入宋不羁的脑海。

    宋不羁一个激灵,脑袋一阵疼,然后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上了脑袋。

    疼,很疼。

    男孩的幻影消失,纪律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眼中渐渐清晰。

    “纪队。”宋不羁握了握本来放松放在沙发上的手,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些,他说,“我认识他。”

    “不过既然你们都带来了这张证件照,证明你们也知道他是谁了吧?”宋不羁笑了笑,笑容极淡。

    纪律缓缓说道:“欧杰,男,十九岁,初中毕业,小混混,半个月前刚当上了包工头王贵富的保镖。十一岁之前生活在北山福利院,之后被亲生父亲找上门,带走了。”

    纪律一段话说得平铺直叙,宋不羁心里却起了波澜。

    欧杰他怎么初中毕业就不读了?

    “不羁哥哥,我以后要造一艘大船!厉害的大船!”十岁欧杰的豪言壮语还响在耳边,宋不羁记得自己当时还鼓励他那要好好读书,等他梦想成真的时候再请他乘坐他的船。

    欧杰刚离开福利院那年他们还会联系,只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就断了联系。

    “对,”不等纪律问,宋不羁就承认了,“我也来自北山福利院——那么纪队,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纪律却说:“没有了,你继续睡吧。”

    宋不羁:“……”

    啥玩意儿?发生了命案警察却没什么问题问他这个报案人?他还认识死者啊!

    ---

    回市局路上,夏霁看向开车的纪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说:“老纪,这不是你的性子啊。”

    明明有问题要问,却偏偏说没有问题,还示意他也别问。

    这若没有什么目的,他夏霁这几年的刑警也白当了。

    纪律言简意赅地解释:“宋不羁想知道欧杰的案件情况,他会来找我。”

    夏霁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上下惊奇地扫了他好几眼,说:“所以你这是设了个套等他主动?看不出啊老纪,追人这么有一套。”

    纪律皱眉:“追人?”

    夏霁:“你对这个宋不羁可不一般吧?204冰箱碎尸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和他竟然还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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