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念稚的厚脸皮,她干脆把自己的脸皮也加厚了一层,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境变化,不如就有样学样,学陆念稚给自己划定期限,放任自己的情意也罢。

    陆念稚以三十而立为界,她就以将来正式恢复女儿身为界。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公平,也是她现在能给陆念稚的公正回应。

    在这之前,她愿意和他“出双入对”,陪她到底。

    何尝不是置身其中,慢慢摸索确定自家心意的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

    陆念稚就在她眼前身边,她何必舍近求远独自犯愁呢?

    杜振熙有些飘忽的眼神顷刻间落定,和陆念稚对视着抿出一弯坦然的笑容来。

    陆念稚目光一晃,竟觉得这笑容狠狠撞了他的心口一下,此刻也来不及细品其中意味,只抓住机会又逼近一分,隐含雀跃的俊脸几乎贴上杜振熙的鼻尖,声线一阵阵发沉,“戴成对的玉簪,就算你的表示了?我却觉得,这表示不够份量。”

    他忍不住展臂抵上杜振熙背靠的山壁,又将话题绕了回去,“小七,你知道我指的压岁钱是什么。既要表示,就别再跟我装傻充愣,嗯?”

    一声嗯的尾音微扬,悬着冬夜冷气缠绕在杜振熙的鼻端。

    仿佛她再不肯主动,陆念稚就要自己成就他想要的“压岁钱”。

    杜振熙放任心跳加速,含着笑意的嘴角抿了又抿,忽然踮起脚来,照着陆念稚的脸颊亲了一口,“您要的压岁钱。”

    这亲法和杜振晟一般无二,也和她幼年时亲的如出一撤,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停留的时间太短暂,仿佛又回到幼年讨要双份儿压岁钱时,有点敷衍有点急切。

    “才一下就想算数?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陆念稚百般不满足,短暂愣怔过后又开始戏谑着逗杜振熙道,“你长到七岁,倒讨了五年的双份儿压岁钱。再亲我四下,我才勉强回本。要是算上小十一跟你学的,你少不得还得替小十一还债,再多亲上几下才算数。”

    他本是玩笑,想逗得杜振熙露出羞恼和窘迫来,他在顺势化被动为主动。

    却不想话音未落,杜振熙才放下的脚跟又垫起来,非常公平的分左脸右脸,各追加亲了两下,才退开来重新靠向山壁,闪烁着双眸道,“四下齐了。至于十一弟的份儿,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您想要讨回来,只管找十一弟去?”

    她才不信陆念稚是真要算这笔帐,不过是寻个由头成就恶趣味,又想着如何逗弄她罢了。

    语气有些笃定有些玩味,闪亮的微弯眉眼却没有半点勉强,内里浮动的笑意不容错辨的转深转亮。

    虽是话赶话造成的局面,但却是她第一次,主动对陆念稚行此亲昵之举,且心甘情愿。

    “小七,小七?利息呢?”陆念稚心口猛地一跳,审视的目光胶着在杜振熙脸上,几乎钉进杜振熙的双眼中,未曾退开的俊脸越发逼近,哑声道,“亲我五下算是还我的本。五年的利息呢?”

    能不能换个吻?

    这意思呼之欲出。

    他不曾宣之于口,杜振熙也闭嘴不语,她不躲不拒,陆念稚心跳更急,已自有意识的覆上杜振熙的双唇,轻轻啄着似在叩击齿关,瓮瓮着声音道,“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化亲为吻?

    杜振熙依旧不躲不拒,却抬手挡了陆念稚的一下,也含糊着声音喊道,“四叔……”

    这一声称呼已表明了不可以。

    她自认厚脸皮已经用尽,莫说这里离小敞厅不远,只说外头还守着竹开和明忠、明诚,她能亲陆念稚的脸,又默许陆念稚亲她的唇,已是现在能做的极限。

    这会儿就显出女儿家的天性来。

    慢了半拍的羞意不可抑止蔓延至脸颊耳垂,杜振熙薄染红晕耳朵发烫,又挡了陆念稚一下,再开口已退离陆念稚的嘴,“四叔,您刚才从曾祖母哪里买了什么?”

    这话一出,倒叫二人一瞬回到现实,想到江氏那副叫买叫卖的清奇画面,都忍不住相视而笑。

    陆念稚深知张弛有度,到底也顾忌着身处室外,不好逗弄得太过,闹得杜振熙露出异样来却是对二人都不美,当下就压抑着心跳旖思,松手放开对杜振熙的圈制,从袖袋中掏出个油纸包道,“是老太太做的山楂糕。”

    江氏摆摊一向走混搭路线,酸甜苦辣一顿乱搭,真论味道品相确实只能算摆摊之流,唯独山楂糕做得最到位,连厨房的老把式都要诚心赞一声好。

    陆念稚倒是会买会挑。

    杜振熙脸色热意稍减,接过油纸包解开来,酸甜热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她捻一块送入嘴中,又递一块到陆念稚嘴边,“四叔,您也吃。”

    陆念稚从善如流,见杜振熙眉头微皱,不由失笑道,“太酸?”

    山楂正当季,江氏半点没偷工减料,倒比平常做得酸一点。

    杜振熙一时想起外头走街串巷的小摊贩来,点头道,“要是再洒上一层霜糖,就正正好了。”

    外头的小摊贩确有这么做山楂糕的,尤其是遇上过年,家家都有点余钱,加一层霜糖,就能多赚几文钱。

    陆念稚心头一动,却没就此再多说,忽然退开几步冲杜振熙扬了扬下颚,笑道,“快到时辰了,我们上山上亭子赏烟火去?”

    这话另有出处,却是每年除夕夜定南王府都会大放烟花,规制阵仗自然不是其他人家能比,堪称广羊府除夕夜一景。

    杜振熙见陆念稚全无招呼他人同赏的意思,便也假装没想起小敞厅里的兄姐弟妹来,点点头随着陆念稚抬脚,沿着假山里凿出的石阶小路蜿蜒而上,双双停在假山顶的亭子里。

    所谓登高望远不外如是,夜风卷着小敞厅过耳而入,再一偏头,就能将小敞厅空地内的人影、热闹尽收眼底。

    杜振熙情不自禁透出笑来,跟着陆念稚的提醒收回视线一抬头,就见定南王府的方向准确踩着时辰,到点就接连爆出一簇又一簇令人叹为观止的壮丽烟花来。

    斑斓色彩染在杜振熙仰的脸上,她正赞叹,就听身边陆念稚轻声问,“小七,什么时候才可以?”

    杜振熙下意识转头去看陆念稚,那双已然垂下望过来的黑亮双眼中,有着难抑的雀跃。

    他太想知道,杜振熙已肯默许他亲他,那么什么时候,他才肯允许他加深亲昵,才可以吻他?

    想到从山下走上亭子,他才刚压下的心绪撞上漫天烟花,忽然不想再忍耐,直接就问出了口。

    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止不住的想和对方亲近,越亲近仿佛心才越稳当。

    所有萦绕在心头的念想,仿佛都凝聚成如有实质的目光,昭告杜振熙他的迫切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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