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又没瞎,看得懂苏小姐半隐半露的情意,也看得明白陆念稚的反应,还有什么好误会的?

    根本就不是误会。

    她想到陆念稚丢给她的那个匣子,里头装着苏小姐当年送给他的各式女红,说是不在意,那又何必全须全尾的“转送”给她,而不是随手丢掉?

    比起半个青梅竹马的苏小姐,比起险些定亲的座师之女,她更相信陆念稚对“七少”的喜欢,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迷失。

    十三行的人说错了,陆念稚不是什么老狐狸。

    陆念稚就是个……王八蛋!

    杜振熙磨了磨牙,一转头就对上竹开躲闪的眼神,心头无名邪火瞬间乱拱,她将几方匣子甩进竹开怀里,冷哼道,“你不是一心念着想见四叔?借口我都给你找好了,要见你自己去见。我看你是差事太清闲,成日里给自己找事做,回头你也别雇车回府了,且给我走着回去,省得你有力没处使。”

    这份迁怒简直此地无银,竹开兜着匣子追出去两步,突然一拍大腿,站定原地看着杜振熙驾车远去不再动。

    他想起庆叔和他闲唠嗑时说过的话,且不论三堂九巷的恩客和花娘存不存在真情,单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照庆叔的经验总结,他家七少这是闹别扭了!

    闹!

    闹闹也好,就他家七少这副勾搭人勾搭得如此不走心的温吞样儿,不闹点别扭黄花菜都凉了!

    庆叔说,男女情事,催得紧不如干放着。

    他决定相信阅人无数的庆叔。

    不管了!

    竹开拍着大腿打节奏,一颠一颠的兜着匣子往定南王府门房走,不管他家七少,也不能管四爷,他决定以曲清蝉的名义丢下匣子,才不提他家七少来过,好歹他家小主子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全不知他耽搁这一会儿,隐在侧门门柱后的明忠、明诚已然闪身,悄无声息的边往里走边犯嘀咕。

    二人是和陆念稚、苏先生一道出门,接的苏小姐,暗中围观了全程,明诚不解道,“连我这二流内力都听见竹开的喳呼声了,我就不信四爷听不见。你说,四爷明知七少和竹开躲在外头,为什么还不避讳的去扶苏小姐?”

    苏小姐那假摔,也就骗骗眼瘸的,他不信他家四爷眼睛瘸了。

    明忠稳重的神色透出一丝坏,“你不就是个眼瘸的?到现在还没看明白?我们四爷是喜欢七少,但七少对四爷……未必没有别样心思。”

    他算

    是懂了,为何四爷这样沉得住气,又为何顺势而为的做出和苏小姐“喜相逢”的假象,却原来四爷不是暗恋,只怕早就对七少说过、做过什么了。

    明诚顿时结巴,“你是说,四爷是故意刺激七少,这是要……欲擒故纵?”

    明忠笑而不语。

    他能强硬“娶”到练秋,先婚后培养感情,四爷自然能换种方式“对付”七少。

    百样米养百样人,他对自己有信心,对他家四爷更有信心。

    杜振熙却对自己没有信心,她疾步走进霜晓榭,冷风刮在脸上也消不去她心中邪火,瞧见迎出来的桂开就道,“晚膳上饺子或汤包,沾醋吃。给我连着坛子上上来,我要吃醋!”

    想吃醋就吃呗,杜府难道还差这点醋钱?

    桂开大感杜振熙画风清奇,瞥一眼杜振熙隐透青痕的疲惫双眼,只当小主子这些日子连轴转,累得需要重口味刺激一下,忙转身去厨房亲自交待,送上饺子汤包两大笼,直接扛了一整坛子老陈醋上桌。

    她不过是气话,桂开怎么这么实在!

    身边小厮简直一个比一个能来事儿!

    杜振熙怒沾浓醋,一口接一口喂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酸得皱起小脸。

    她就是再迟钝,也不得不承认,她吃醋了!

    吃苏小姐的醋。

    什么男风什么公私分明,只要苏小姐曾和陆念稚共处官学多年、险些做成夫妻的过往抹灭不掉,她就无法将苏小姐视做闲杂人等。

    不是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陆念稚再见苏小姐,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动容?

    他倒是动得欢,王、八、蛋!

    那些告白那些亲昵举动,她怎么就信了陆念稚的邪!

    杜振熙鼻子一皱,恨恨盯着醋碟子,明明是酸的,她怎么觉得辣眼睛,辣得她想掉泪。

    陆念稚在定南王府和苏先生、苏小姐相谈甚欢,她一个人在这里憋屈个什么劲儿!

    好烦人。

    杜振熙即气陆念稚又厌烦自己,化悲愤为食欲,吭哧吭哧猛吃醋。

    霜晓榭飘着浓浓的醋味,悠哉走回来的竹开鼻子皱啊皱,顿时诡笑起来。

    他家七少不单闹别扭,这还醋上了!

    醋得这么实在,没想到他家七少那点可怜见的少女心一动起来,连带反应居然这么……可爱!

    好想和四爷分享一下。

    可惜不行,他得稳住咯,就得这么干看着他家七少受刺激不管,太监不急皇帝才会急。

    竹开继续悠哉的调转步伐,钻进小厨房讨来剩余的汤包和醋,吃得那叫一个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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