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饿死了。”

    “我现在就去做!弄得软软的,吃得舒服点。”

    说着她急急忙忙就要挣开怀,他笑了,箍紧她, “小妹妹啊,郎都饿了十天了,一顿哪够啊……”

    说着这家伙就又下道,流氓兮兮的!她立刻小声叫,“讨厌,人家说的是面条!”

    “我也说的是面条儿啊,”他咬牙,轻轻啄在唇边,“不然你说,吃什么,是软软的,嗯?”

    声音腻在喉中,眯着眼睛,他的样子像在被子里一样……无耻!可是……还是好帅,看得她的心怦怦直跳。只要分开他就爱开这种玩笑,做了夫妻,她还是受不了……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做就用错了方式,后来他竟然上瘾,被单下就喜欢吃她。那种羞到极点又欲罢不能的极致感觉,隔着手机屏幕提一下都能让她浑身发烫。现在面对着面,思念和羞涩早化成了渴望,嘟囔道, “哼,你,你再不放开,今晚……就,什么都没的吃!”

    小丫头被撩得像个小红苹果,居然还硬气了一回,娇得不得了,逗得南嘉树仰头就笑,“哈哈……”

    哎呀!他简直肆无忌惮!吓得苗伊赶紧捂他的嘴巴,小声叫,“哎呀,爸爸妈妈睡了!”

    他张嘴就咬,咬得她嗤嗤笑,踮起脚尖环了他的脖子,蹭蹭,“老公……”

    “嗯,”

    “我好想你……”

    他没吭声,可是怀抱狠狠一紧,疼得她小声叫了一下才安生。

    “……好了,放开,我去弄吃的。”

    “还没跟老公说说今儿怎么样呢。”

    “挺好的。本来……有一点点怕。”

    “本来?现在不怕啦?”

    她抿嘴儿笑,扭头啄他一口,“现在,想问老公:吃拉面还是擀面片?”

    小声儿这么甜,南嘉树笑了,放她下来,“还能选啊?”

    “不知道你要吃哪种,我就和了两种面,都省好了。”

    “那当然是各要一碗。”

    苗伊乐,“嗯嗯!”

    她挣了走,南嘉树这才脱了外套往餐厅去,想起来又轻声叫:“苗苗儿!”

    “嗯?”

    “拉面不要汤啊,擀面要汤多点儿。”

    “知道啦!”

    眼见他走到餐桌抓起筷子就夹了吃,苗伊忙说,“哎!小菜都是凉的,先不要吃,等我给你盛口热汤的。”

    他才不管,干脆端起盘子往嘴里拔拉,“现场食堂的东西实在咽不去了,一路上就想家里的手擀面,胃就是给想疼的。”

    “面马上就好,啊?”看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苗伊心疼死了,转身急往厨房去。

    南嘉树忙咽下一口,一手一个盘子端了跟着就走,苗伊回头,“你干嘛啊?”

    “我看着你做。”

    “不要看。等一下就好了。”

    “等什么,盛出来我就吃了。”

    “先去歇着嘛。”

    “我不累。饿呢!”

    “那去洗洗。”

    “我又不脏!”

    赖皮赖脸的样子居然还挺无辜,苗伊笑,“坏蛋!这么远回来怎么会不脏嘛!”

    “啧!居然嫌弃我!”他一眯眼,恶狠狠地威胁,“赶紧喂饱老公啊,不然晚上我可没劲儿喂你!”

    “谁说要了?你,你简直就是赖皮狗!”小丫头羞得抬手就捶过来,他笑,抬起双臂将她拢入怀里,美滋滋的,“别闹别闹,小心cei了盘子!”

    ……

    厨房门关上,通透的大厅只剩门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光亮。里面的说笑声也被掩住,却不间断,像熬着粥的小锅,窃窃的,暖暖的,熬不也熬不完……

    林畅起身回了房间,轻轻靠在床头,窗外的风这才大起来。

    “睡不着啊?”

    身后传来丈夫醒来的声音,林畅轻声说,“嘉树回来了。”

    南也瞻揉揉鼻梁睁开眼睛,“是么?”

    他不是在pnti现场么?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这是南也瞻听说儿子回家的第一反应,可是即便睡梦未醒也没问出口。妻这一辈子最重责任、最敏感时间,面对儿子这么明显的头脑发昏,感觉怎么能好得了?心里不由轻声骂:臭小子!

    “他没在外头主持项目,可能赶巧了,正好。”南也瞻说。这一句与其说是为儿子打掩护,倒不如说是为那个小心翼翼了整个晚上的小丫头。

    林畅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这下南也瞻是真的清醒了,妻是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服老服输的,任何情况。

    抬眼看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那里除了一幅不知所云的抽象画,其余的镜框里都是南大总工做过的各个大项目,曾经的宏伟蓝图和最后更加宏伟的王国,都标有日期年份,印证着那年轻却极富挑战而成功的人生。

    “怎么了?”南也瞻问。

    “身为总工,一个电话就从现场跑回来,怎么可能做好了交接?可我怎么……却在心疼他胃疼。”

    “胃疼?”南也瞻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儿,常年下现场,怎么会没点胃病。”

    丈夫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林畅蹙了下眉,“你的胃病是当年条件艰苦做下的,现在现场条件不是很好么,怎么还是这样?”

    “唉,条件好能怎么样?这一行一忙起来,就是预备了满汉全席他也没功夫吃。更何况……”

    说着丈夫顿了下来,林畅问,“更何况什么?”

    “现场再丰盛的伙食有时候也不如家里一碗小米粥吃得舒服。时间越长,越如此。”

    这句话说出来,南也瞻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对于妻来说,这是很难理解的,却没想到,她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轻轻点点头,“或者,一碗面。变着花样儿的一碗面。”

    “嗯?”

    林畅唇角一弯,笑了,“你知道么,你儿子说现场食堂实在咽不下去,一路上就想吃家里的手擀面。”

    “手擀面?这小子!深更半夜的,还想出花儿来了。”

    “有人给他做,他当然可以想了。”

    “嗯?苗伊?”

    “嗯,她一直没睡,在厨房忙活,准备了各种小菜,还和了两种面,一种拉面,一种擀面,这样,他回来可以选吃哪种。”

    “是么?”南也瞻惊讶,“这小丫头,真不嫌麻烦。”

    “你说,”没接丈夫的话茬,林畅只问,“儿子选的什么?”

    “擀面吧,不得给人省点事儿。”

    “各要一碗。拉面呢,不要汤;擀面呢,要汤多点儿。”

    林畅的声音幽幽的,终是把南也瞻逗笑了,“臭小子!这么矫情,这不是折腾人家孩子么!”

    “是啊,从小到大,挂面能吃一礼拜,什么时候这么挑嘴过?现在半夜回来,还要把一碗面吃出两种花样来。”

    窗外的风加重了夜的静,妻的语调像她平日说话,冷静、柔和,淡淡的回忆,一点带了笑意的调侃,只有几十年的枕边人才能听得出那其中不同寻常、特别的柔软,南也瞻忽然就有些动容,“其实啊,咱这儿子从小就是个恋家的。你还记得么,以前咱们不在,他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只小柴禾狗,都快死了,每天抱着养,把自己的牛奶分给小狗吃,结果给吃得拉肚子。听说得喝脱脂的,他就倒几趟车再走路到郊外牛奶厂去跟人家买,谁理他?后来没办法,自己熬大米粥,拿粥汤喂,硬是给喂活了。”

    “是么?”混小子的画面感这么强,林畅唇边的笑纹不由得更深了,“我怎么只记得他每天带着那只狗在外头惹祸。”

    “是啊,大院儿里我给人家道了多少歉,他俩倒相依为命了。揍他,小狗蹦着高儿地护着;不给狗吃饭,他拿了馒头悄悄去分。我们不在,他守着家,缺的,都自己补了。”

    丈夫的声音沉在回忆中,很温暖,林畅轻轻点头……

    “现在,也是一样。”南也瞻接着道,“连夜赶回家,他有他过的日子。看着不管不顾的,其实,都有。”

    都有……

    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林畅低头看枕边人,偌大的床依然侧身偎在她身边,一样高大的身材,一样倔强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父子两个几乎是刻了个模子。儿子继承了他的所有,他……又何尝不是跟儿子一样?

    这一辈子,从未好好给他做过一餐饭,永远都飞在两地,永远都在忙,那个深夜等候的人,永远都是他。两年前他该退休了,可是因为她还没退,他就接了返聘,让工作占满所有的时间。早早的,就熬出了胃病,除了医生和药,她没有更多的给他,直到今天,他完全习惯了,再不会像儿子那样,疼了,会皱眉头,会跟他的女孩儿撒娇……

    抬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鬓角, “缺的,都自己补了”,这么多年过去,皮肤皱了,头发也白了……

    听着窗外的风,好一会儿,林畅轻声说,“刚才看着他们两个,我突然的就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

    “暖了他的胃……比什么都重要。”

    南也瞻微微怔了一下,抬眼,柔暗的灯光里,妻的脸色那么温柔,做母亲的私心让她软弱,软到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心不由得热,轻轻握了她,“儿子的福气,找了这么个好孩子。”

    “嗯,打球的时候惦记着小丫头在等,今天,当然会再为了她连夜往回赶。”

    “打球?”南也瞻不解。

    “嗯,你以为他们真是半年前才认识的?早在桃圃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小丫头还不到五岁,是隔壁的小邻居,当时还差着辈分,叫他‘小叔叔’。”

    “哦?是么?”南也瞻惊讶还不及,听着就乐了,“小叔叔?”

    “可不,这‘小叔叔’哪能白叫,就这么常帮人家看孩子。其实,说是看孩子,我看啊,”说着,林畅也笑了,“他就是喜欢人家小漂亮丫头,洋娃娃似的,愿意带着疯玩儿。”

    南也瞻也笑,“混小子!难怪在桃圃没惹多少事儿,原来是在带孩子。”

    “这一带就是三年,都是心无芥蒂的孩子,怎么能不生感情?后来再见面,还用得着培养么?你看到那个房间没?布置得像宝贝自己的女儿,他什么时候在女孩子身上下过这么大的功夫?我估计伊伊那孩子调来凌海那天,咱们儿子就已经把她当成一家人了。”

    “嗯。”南也瞻点点头,想起江州父子见面儿子那句“爸,就是她。”,当时只觉得是年轻人失恋后的不甘心,现在知道了曾经渊源,忽然觉得这几个字竟是戳人的心。

    “晚上聊天小丫头跟我说,她很爱他。说的时候很紧张,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看来,嘉树对她的感情、依赖,恐怕远多过男女之爱了。”

    “那可真好。”南也瞻忍不住感慨,“现在的社会诱惑太多,年轻人浮躁,对待感情越来越随心所欲,稍有矛盾,就用分手来解决,好像这样才是尊重个性,殊不知错过多少。嘉树这些年一个人在凌海,女朋友换来换去,却没一个愿意带给咱们瞧的。说实话,我一直担心他就这么耗着,根本就走不到结婚那一步。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个小丫头在等着他。”

    “这你可真是抬举你儿子了,”林畅笑,“人家不是等着他,是牵着他,牵着他的心走哪儿都不踏实。”

    “牵吧,那小子皮实,怎么折腾都没事儿,有人拽着点儿,咱们也放心。苗伊这孩子多懂事,同龄的年轻人里太少见了。哪像咱们那小子,从小到大,摁都摁不住,淘出圈儿了!”

    “是啊,也被你打出圈儿了。”林畅嗔道,“以后看你舍不舍得打孙子。”

    一提孙子,南也瞻马上有了精神,“哎,隔辈人怎么能一样?你看老周,以前做院长的时候多严肃的一个人,自从退休带孙子,每天在院儿里碰见都是笑么哈儿的,像变了个人。不过他那小孙子,胖乎乎的,小球子似的,特好玩儿。”说着就满脸笑,抬起头,“等明年咱俩彻底退下来是不是也搬凌海来住几年?他们两个工作都忙,咱给搭把手,免得他们忙不过来。”

    林畅笑着白了他一眼,“想要孙子啊?早呢。媳妇儿还没过门儿,还在认真准备考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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