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棠未免太关注她,虽说同校但不同班,怎么她跟人逃课都了如指掌。

    秦蒙又坐起来,单手撑在床上,半边睡衣带子掉下来,很是认真地解释,“我们是去网吧和游戏厅了,有时候去ktv或者夜场电影,那是有我们班有个男生很会玩,经常带着我逃课,但是不只我们俩,还有别的女生!”

    所以说她确实也过过那种日子吗?

    陆子由眸中一暗,继续跟她玩着你坐起来我捞回来的游戏,长叹一声,大手顺着她的背,一下下拍着,似是哄孩子的把戏。

    “不怕,好好睡吧。”

    忘记过去的所有迷茫和无措,只记得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不会再让你孤单,从恐惧中抽身睡去,在梦中寻找温存,并且在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这份温存永远存在。

    “抱歉。”

    秦蒙不知他为何道歉,但也听话的不在出声,不久便其实平稳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那人那夜里几乎没有睡着。

    怀里抱着恬静的小姑娘。

    有多渴望坐着时光机回到过去,教她功课,带她去河边散步,而不是借着香烟酒精麻痹自己。

    抱歉。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却大方的来拯救了我。”

    ///

    一夜好梦,秦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不在,她换上运动服蹬蹬蹬地跑下楼,木质楼梯发出着“吱呀”的声音。

    大家已经在吃早饭。

    陆子由跟老爷子坐在棋盘两端对弈。

    井井有条的样子,却被她发现了空缺。

    她磨蹭到正摆盘的贺茴身边,小声跟她咬耳朵说,“乔海棠呢?”

    刘姨年纪大,早饭很多时候都是乔海棠负责,今日却是吴万彩和贺茴亲手做的。

    听见问题的贺茴正忙着把小猪流沙包摆成托塔天王手里那个玩意儿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道,“一大早就被刘姨用扫把打了出去,说再也不认这个女儿,现在正躺在屋里消气,你没事去看看吧。”

    秦蒙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去看那边专心致志走棋的男人。

    第六感告诉她,这事一定跟他有关。

    她亲手摆了一盘早饭准备过去看看,却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人肉炮弹撞了个正着。

    “秦蒙,我可是在家长了五斤肉才来的啊,你可不能不认账。”

    揉着被撞痛的腿,秦蒙错愕望着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的夏正宇。

    这是山下养殖场的猪跑出来了吧。

    ☆、四十五天

    夏正宇背着双肩背包, 分明几天不见, 却总觉得个子高了,但那张本来就肥胖的脸,现在已经不成人样, 就像是被十几个人疯狂打了半小时似的, 眼睛都变成了眯眯缝,说话再无刻薄神情。

    因为已经没有了神情。

    秦蒙惊得闭不上嘴,痛心疾首绕着他转了几圈,深感自己一句不负责任的话, 残害了祖国未来的花朵。

    忍不住伸手去捏他脸上的肉,是肥软的手感,倒是舒服得很, 她将刘姨的事忘在脑后,诧异道,“不是,你家条件这么好, 你就这么缺钱?”

    感受到自己的尊严被挑衅, 夏正宇一双肉手拍开她,横眉竖眼道, “天上掉红包好吧,不要白不要。况且就你这个抠门精,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你这里拿到一毛钱。”

    继而他双眼放光的搓搓手,小声问道, “那边就是你男人?长得不错啊。”

    啧。

    这动作,这语气。

    跟电视剧里门口揽客的妈妈桑真是如出一辙,秦蒙真想知道,他平时都抱着电视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话确实是她说的,不能骗孩子,秦蒙踌躇了会儿,挥手让夏正宇上楼收拾东西,便握着衣角走到棋桌那边,准备开口要钱。

    她很爱陆子由。

    但是……如果让她自掏腰包去圆这个场,还是有些心痛的。

    晨起的阳光洒在客厅中,这也是大家为什么无事也愿意在这里坐着的原因,实在舒适到让人晕眩,半躺在软皮沙发上的时候最爽,当然只能等老爷子不在的时候,不然便会被骂坐没坐相。

    她坐过去的时候,陆子由正执子思索,眉头不由得皱起。

    身边有熟悉的香味传来,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是她。

    莫名眉头便舒展开来,利索的落子,转头去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在等待班主任的训话。

    还以为她会因为刘姨的事情来争执,没想到是这番神情,想逗逗她,便也没主动开口问,陆子由跟老爷子继续下棋,一局结束,已经是半小时后,哪边早饭已经收拾好,众人落座。

    她还在沙发上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湿漉漉的望过来。

    要命。

    陆子由捏了捏眉心,坐在她身边,将瘦弱身躯揽进怀中,“怎么了?”

    来了来了,秦蒙心下紧张,转身便抱住他的腰,借着沙发后的大屏风便肆无忌惮的撒娇,抬头不由分说在他唇上落了一吻,明亮窗前映衬得她眉目更加温软,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后颈一下一下的撩拨。

    “你……你介意,为我的错误买单吗?”

    这么破问题。

    陆子由哑然失笑,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出来,低头凑到她耳边,坏笑道,“再闹,可能我就要犯错误了。”

    臭牛忙。

    秦蒙拍了他胸口一下,后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便又软下声音说,“除夕夜我跑去找你的时候,幸得一贵人相助,那日我便承诺给他好处,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好好说话。”

    “啧,”秦蒙急的又拍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道,“我答应夏正宇,年后让你包红包给他,一斤肉一千块钱。”

    还是头次听说有人的红包是按照体重算的,陆子由好奇地伸手转她的脑袋,想知道这家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继而无奈叹气,“我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金,不然网上转账吧,去问问他多少斤。”

    “年前他说自己九十五斤,现在应该一百了。”

    “……”陆子由瞪大了眼,分明记得当时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少年音,怎么就这般体重,他多大了?”

    “十岁,”秦蒙见他瞳孔放大,还是很有良心地辩驳道,“他那啥,他长得高,跟十四五的男孩差不多高。”

    别骗人了。

    正兴冲冲下楼的夏正宇听见这句话,便猛地刹车停下来,垂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很是犹豫自己要不要为了红包去打破这个美好的谎言。

    秦蒙这个女人真是。

    总带来一些喜忧参半的消息。

    ///

    红包问题最后还是解决了,陆子由很是大方的网上转账过去,看的秦蒙肉疼,六位数的新年红包,自己小时候怎么没这么幸运。

    她半倚在陆子由的身上,唉声叹气了许久,想到自己一句话便送出这么一大笔钱,便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陆子由。”

    “嗯?”

    剥了个小芒果塞进他嘴巴里,她无精打采地建议,“律所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拽了张纸巾擦嘴,陆子由拿出手机看了看,还以为是小姑娘舍不得回去,便很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元宵之后再回去。”

    那还有好多天。

    秦蒙眼神黯了黯,继续蔫着脾气剥芒果,手指被染成黄色,陆子由接手过来,让她等着吃。

    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男朋友,秦蒙的心一点点下落,很是真诚地提议,“明天去见我爸爸吧,然后顺道回家了。”

    “这么急?不想在这里多呆几天吗?”

    “哎,”她接过芒果吃,双眼无神,似被打击的不轻,“不然什么时候才能把红包钱赚回来,你还是早点去上班,美容院给我发短信了,我会员卡次数到了,该续费了。”

    “……”

    那一刻,陆子由有种自己穿着财神服的错觉,动一动脚下便都是金元宝。

    既然说走,便也就准备动身,秦蒙跟老爷子说过后,倒也没受到反对,大手一挥叫她随心自在,只记得明日见爸爸的时候,要好好介绍。

    当时便把陆子由留下,说要交代点事情。

    从楼梯下来,她索性无事,便想起自己早上被夏正宇扰到忘记去探望刘姨,明日要走,今日说什么也应该去打声招呼,便穿了棉服外套出去。

    刘姨一家之前是住在宅子里面的,后来老伴去世,女儿也渐渐长大,秦老爷子找人在宅子旁边修了间小屋供她们居住。

    人生可能就是这般,热闹的庭院会渐渐分散,各自为生,只余着老人在那间阔达的空屋子里,等待着孩子们来了又去了。

    外门没锁,她径自推开进去,熟门熟路的从地毯下拿出钥匙开门,吱呀一声,打开那扇木门,屋内安静异常,她轻声走进去,站在刘姨的卧室门口,小力地敲门。

    “刘姨,是我,我来看看你。”

    “进来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回答这一声便咳嗽了很久,秦蒙慌忙倒了杯水给她,用手在她背后顺着气,满目担忧,“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上了气管就不好了,及时拿药还能治住。”

    刘姨摆了摆手,将半杯水喝下去,才终于缓过气来,拉过秦蒙的手握住。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人却好像老了几岁,气色极差,也是上了岁数的人,鬓角的白发掩盖不住,她叹着气,握着秦蒙的手,反复的摩挲,一抬眼便是由衷的慈爱,“是刘姨不好,要不是以前太纵容海棠,也不会给你受这种委屈。”

    果然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秦蒙对乔海棠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是深仇大恨,说不上原谅与否,但肯定跟面前这位老人无关,父母离开后的多少个日夜,生病失眠,也都是她不分昼夜的守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被抛弃过,她便对片刻的温暖都想要留存,这也是为什么,愿意一只受着乔海棠挑衅的原因。

    反握住那双粗糙的大手,秦蒙安慰道,“女孩子凑在一起总有斗嘴的时候,她本性不坏,也没伤害到我,您不必为此难过,说到底您就这一个女儿,干嘛为了我大动干戈呢?”

    “傻孩子,你当我对你好,可这是因着你爷爷对我的恩情,我便回报给你。可海棠不过是承你们家庇荫,一直做错事,我也该让她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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