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庭广众脱衣服的感觉比想象中奇怪的多,完全不能放松下来,伊舟觉得背后都要烧起来了,他拼命告诫自己,才忍住了低头后退的打算。

    衣服被换上,司恒退后一步,拿着个柳枝样的东西在自己额尖扫过,伊舟觉得眉间一疼,一滴血飘出,落入旁边弟子持着的灯芯处。

    魂灯被点燃,飘向空中。

    司恒右手伸出,按着伊舟的额头说:“太衍宗第七十四代弟子,乃辰字辈,我赐你一个瑾字,以后你的道号便是辰瑾。”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面朝前方,双手平举至胸前,头颅微低:“今太衍宗七十三代弟子玄正,敬告先祖……”

    随着他的话音,虚空中出现一副巨型册子,册子展开往后翻动,停留在其中一页。

    司恒念完告词,重新抬起头,手上幻化出一只灵笔,他提笔在册子上写上伊舟的道号,字迹落下的一瞬间,册子又瞬间消失。

    殿内灵气涌动,有五色繁花落下,花瓣接触到人体的一瞬间,便化为精纯灵气,进入经脉。

    而伊舟也在司恒提笔之时跪下,当他落下最后一笔,伊舟弯腰伏跪:“弟子辰瑾拜见师父。”

    “徒儿请起。”司恒弯腰,双手把他扶起来。

    名字被刻入宗谱后,仪式还剩下最后一部分,就是拜见各位长辈。

    伊舟跟在司恒后面,从叔/伯祖辈到叔伯辈,一个一个拜见下来。

    因为今天日子特别,他看到一个长辈就要跪下行礼一次,一轮下来,感觉膝盖都要嗑青了。

    当然这个头不是白磕的,一圈下来,每位来参加大典的长辈都准备了丰厚的赠礼,伊舟俨然要一夜暴富。

    典礼过后有筵宴,伊舟因为岁数小,倒是不用参加。

    宴会的场所自然不在主殿,而是更靠下一点,出了门没多远,便是伊舟在纳新日当天看到的问心路。

    问心路据说有一万到台阶,平时都被浓雾掩盖,看不分明,每隔百年纳新日才会开启一次。

    伊舟站在台阶上面,向下看去,目光所及也不过两丈远。

    他对几年前纳新日还有点印象,当时那些人走这个台阶似乎都很困难,伊舟有点好奇到底为什么。

    他往前踏出一步,有些跃跃欲试。

    “师叔?”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声音耳熟,伊舟转过头,打了个招呼:“明义。”

    “师叔怎么到这来了?”明义上前两步,站到伊舟身边,往一侧的台阶看了眼:“师叔想走问心路?”

    “现在也能走?”

    “可以。”明义来太衍宗的时间长,知道的也更多:“问心路可以锻炼心性,并不限什么时候上去,只是除了纳新日那天之外,其余时间上去,会有些危险。”

    伊舟被他勾起兴趣:“什么危险?”

    “容易引发心魔。”明义说道。

    问心路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欲望放大器,它会挖掘出你心底最渴求、最害怕、最留念的一切事物,为行走在上面的修士打造出一个极度逼真的幻境,修士堪破幻境,心境自然有所提升,堪破不了,便永远留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中。

    明义说问心路台阶越高,幻境效果越强,内门的这些弟子,暂时还没有能走完全程的。

    伊舟被他的话激起了一点好胜心,他想要过去试试,看看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不过在此之前,他应该要跟司恒说一下。

    “师叔想试试吗?”明义问道,见伊舟点头,他又建议:“若是师叔想试的话,最好早点来,午时之后问心路更为凶险一些。”

    伊舟对他道谢,说知道了。

    殿内的筵宴结束的很快,修士大多都宅,呆在一个地方几十上百年不动一下,这次司恒请的友人不多,来的就更少了,他把人一一送别之后,开始找寻自己的新晋徒弟。

    伊舟还在问心路旁边呆着,明义早已离开,他坐在上方的一块石头上,伸着脚,在台阶的边缘试探。

    他对所谓的幻境好奇极了。

    “在做什么?”司恒上前。

    伊舟迅速收回那只脚,朝司恒乖巧地笑,叫师父。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到司恒身旁,指着旁边的问心路:“我能走这个吗?”

    “可以。”这条路于心境修炼上极为有用,司恒自然不会阻止,就算伊舟不说,他之后也会把徒弟带过来:“只是走的时候带上给你的帽子,以防出了什么事。”

    司恒给伊舟练的帽子都有醒神静心效果,不会让伊舟长时间沉浸在幻境中。

    可以说有了这个,问心路的危险程度,就降低了一大半。

    “我知道了。”伊舟点头,又问“那我现在就可以去吗?明义说午时之后会更凶险。”

    “区别不大。”司恒说,除了纳新日,其他时间这条路都差不多一个样子。

    他走了无数次,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相比于明义,伊舟自然更相信司恒的,听到他说区别不大,便想现在过去试试。

    问心路旁有另一条通往山下的路,但走下去太慢。

    师父就是这时候用的,伊舟毫不犹豫朝司恒张开手臂,让他带自己下去。

    化神大能的速度极快,司恒单手抱着徒弟,不过瞬息之间,二人便出现在山脚处。

    伊舟从司恒怀里出来,在储物袋中翻找出一顶颜色不那么奇怪的斗笠,往头上戴去。

    但他忘记了现在头顶束着玉冠,玉冠高耸,直接把斗笠顶在空中,落不下去。

    这就有点尴尬。

    伊舟脸上红了红,他装作无事摘下斗笠,小心瞥了眼司恒,却见他嘴边带笑,显然早就料到的样子,就等着他出丑呢。

    果然不能指望这人当了师父之后就会改变!伊舟心里哼了一声,胆大包天地瞪了司恒一眼。

    见徒弟有生气的迹象,司恒连忙掩住嘴边笑意,轻咳一声,指着玉冠:“解下来吧。”

    伊舟默默地把斗笠塞回去,然后一手扶着玉冠,一手拔出簪子。

    除去玉冠后,伊舟还得去拆散绑在头上的葛巾,但这东西不知怎么系的,伊舟怎么拽都没拽下来,反而揪得头发疼。

    “我来吧。”司恒拍去乱扯的手,轻巧地拆了下,葛巾便在手中散开。

    没有葛巾束缚,头发霎时散落,被束了有段时间的头发带着一点弯曲,披散开来,显得伊舟本就不大的脸更小了,精致的像个玉瓷娃娃。

    伊舟倒是没感觉,他把眼前的头发拨到两侧,再把斗笠戴好,朝司恒挥手。

    “师父我去了。”

    司恒:“累了就下来。”

    “知道了!”

    伊舟大声应着,踩上第一阶石阶。

    刚踩上去,眼前的世界就变了个样子,原本的浓雾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竹林。

    林中的竹叶泛黄,向来天气应该很冷,地上全是枯败的树叶,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响声。

    伊舟睁大眼睛,小心地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要往前走。

    走着走着,掌下似乎有点不一样。

    伊舟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地上都是落叶,散发着腐败的气味,他嫌弃地抬起头,抬起前掌拍了下地,碰到个很硬的东西。

    他用爪子扒开厚厚的一层落叶,映在眼前的,是一小撮青绿的尖芽。

    这是……笋吗?

    第20章

    那青绿色的尖芽只冒出一丁点,余下大部分都在地里埋着。

    伊舟用爪子挖了挖,挖了一会没挖出来。

    他嗅了嗅,张嘴咬掉那一点嫩芽,打了个喷嚏,走了。

    如果吃个东西要这么麻烦的话,那他宁愿饿着。

    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伊舟才走两步,便又看到另一个竹笋。

    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这只笋离地面有三寸多,根部松软,似乎轻轻一掰就能出来。

    伊舟上前,对着这颗笋研究了下,依旧用爪子掏了掏,然后一巴掌拍过去。

    笋从中间断裂,露出乳白内芯,散发着清香。

    伊舟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

    有点涩嘴,但是莫名合他的口味。

    他歪头想了想,那就吃吧。

    从遇到第一颗笋的时候,伊舟就已经很饿了,这种饥饿的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而他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这么想着,伊舟就直接坐在地上,一手抓住断掉的半只笋,用牙剥开外皮,啃咬起来。

    明明笋的味道并不好,又涩又苦,但伊舟却似乎爱极了这个滋味,吃了之后就停不下来。

    好饿啊。

    吃完手上的笋,肚中的饥饿感并没有减缓多少,反而因为尝到了食物的味道,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抖掉身上散落的笋皮,伊舟转头张望起来。发现周围被枯叶盖住的土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个尖芽。

    这些尖尖甚至比他刚刚吃掉的这个还要大,全都离着不远,一伸爪子就能够到。

    完全没从中体会到什么不对,伊舟歪着身体,掰断旁边另一根竹笋,然后继续吃。

    吃完还是很饿。

    地上的黑白团子歪了歪头,看了眼手上抓着的东西,不解。

    为什么吃和不吃一样?

    没人告诉他原因,只有不断散发着香气的竹笋和肚子里从没断过的饥饿在引诱着他继续吃下去。

    伊舟坐地上想了会,突然放开了手上抓着的竹笋,站了起来。

    既然吃着没用的话,那就不吃了,他还要往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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