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面色古怪:“昆仑派的已经说过了,说是我五十五年后会收的徒弟?”

    越鸣砚面对小了许多的秦湛恭谨行了一礼,道:“师尊。”

    秦湛:“……”

    秦湛心情复杂,她张口欲说什么,一剑江寒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提醒道:“说话前多想想,这是你的徒弟,不是我。”

    秦湛憋住,过了半晌才说:“我以后看起来耐性应该挺好的。”

    一剑江寒:“……”

    越鸣砚道:“师尊教导弟子,的确极具耐性,是弟子进益不佳,总是劳师尊烦忧。”

    秦湛闻言有些惊讶,她看着越鸣砚,又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差。说到底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收徒弟啊。”她的面上有些茫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没有熟悉的剑,秦湛将手握起,刻意压下心中的不安,回答:“我自己都还没出师。”

    “你出师了!”燕白忍不下去,“你二十岁就出师了!只差五年而已,也不至于像差一辈子吧!”

    秦湛抬头,一眼便瞧见了少年模样的燕白。

    她与燕白互相看了一会儿,接着秦湛镇定地移过了脸,指着燕白对所有人道:“你们都看不见他?”

    阙如言茫然:“他,什么他?”

    一剑江寒:“……那是你的剑灵,只有你能看见。”

    秦湛:“……”

    燕白道:“现在相信了吗!认命了吗!我就是你的剑!你拿了我才出的师!”

    秦湛又看了看越鸣砚双手捧着的燕白,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半直起身从对方手里拿过了剑。秦湛将剑放在手心,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从没有见过这柄剑,但是触摸着的弧度和剑柄握上时的纹路却莫名熟悉。

    这天下没有毫无源头的熟悉感。

    秦湛握住了剑柄,稍微拔剑出了一瞬,燕白锋利,乍露雪白剑芒!

    秦湛道:“好吧,我相信一会儿。”

    她合了剑,对燕白道:“你是我未来的剑,你叫什么?”

    燕白自傲道:“仙剑燕白,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先前丢我的行为真是大错特错?”

    秦湛沉吟道:“仙剑燕白。”

    燕白问:“除了念我的名字,你就没有别的感悟了?你该不会连我是天下第一剑都忘了吧!”

    秦湛笑道:“这倒是没有,感想自然也是有的。”

    燕白等着被夸奖:“是什么?”

    秦湛道:“我挺厉害。”

    燕白:“……”

    秦湛虽然嘴上不太饶人,但燕白给她带来的熟悉感让她如越鸣砚所想的那般,暂时放下了对于他们的警惕与不信任。熟悉感是不能造假的,尤其是剑修对剑的熟悉感。

    秦湛道:“你们说我是受了伤,形貌记忆方才一时回到了数十年前,好,我暂时信任你们。但我因为什么受的伤?如果我未来能执燕白剑,区区噬灵阵,应该不至于吧?”

    一剑江寒道:“所以我怀疑知非否对噬灵阵动了手脚,如今正魔大战在即,你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只要除掉你,基本就能稳操胜券。”

    秦湛听得眉头锁起,她说:“你说我如今离开不安全,就是因为正魔双方打起来了?”

    一剑江寒道:“对。”

    秦湛从椅子上下来,握着燕白就要走。一剑江寒连忙抓住她:“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秦湛冷静道:“听懂了。”

    “但我觉得你没懂。”

    秦湛慢条斯理道:“魔道要杀我,我便不能杀魔道吗?”

    一剑江寒皱眉:“你不明白,魔道现今的魔尊——”

    秦湛道:“魔尊又如何?”

    一剑江寒:“凭现在的你——”

    “你们也很奇怪。”秦湛打断了一剑江寒,“和我解释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寻温晦。就算我出师了,已经自立门户,也不至于同师门断了联系吧。”

    她眉目锐利,声音清冷:“所以就算我赢不了,不也还有温晦在?”

    “他既然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55章 朔夜02

    秦湛这话刚说出,便敏锐察觉到了众人态度的微妙。她顿了一瞬,问:“你们怎么了?”

    阙如言看着她欲言又止,近乎求助的看向了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也说不出口。

    秦湛看着他们俩,慢声道:“温晦死了?”

    一剑江寒:“……这倒是没有。”

    秦湛皱眉,她的声音发冷,已经开始极其不耐:“那到底是怎么了?他失踪了?疯了?还是修行出了岔子兵解了?”

    越鸣砚在一旁看着秦湛,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他是晚辈。照理来说,无人询问,越鸣砚不该主动插入长者之间的问话。可他见秦湛认真地发问,阙如言顾左右而言他,一剑江寒却答不出口,便自己先一步答了。

    越鸣砚道:“魔尊便是温晦。”

    秦湛起初没听清,她问:“哈?魔尊杀了温晦?”

    越鸣砚说:“魔尊就是温晦。五十年前,阆风剑阁第三十一代阁主温晦叛变,入魔道,一统魔域。他因凶悍而被称为魔尊,掀正魔大战,引起生死浩劫,正魔双方都在那几年里死伤无数。”

    “就连阆风,也于他手折了三位阁主。”

    秦湛听完了,她没什么反应。

    阙如言看了却更担心了,她之所以不敢说,也不太想让一剑江寒说,便是因为她是知道秦湛与温晦之间感情深厚。当年温晦入魔虽突然,但至少也给了秦湛十年的缓冲。如今秦湛的心理和身形都不过十五六的模样,这个年纪在修真界里和五六岁的娃娃没什么区别,要告诉这时候的秦湛,温晦其实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所认识的那个人。他在后来抛弃了你,抛弃了所有人,变成了个屠戮四方的魔头?

    阙如言说不出口。

    一剑江寒大约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犹豫了。

    但这些人之中,理应是最顾忌秦湛感受的越鸣砚,却没有停顿、甚至没有遮掩的,将所有的事情都直接告诉了秦湛。

    秦湛问了,他知道,他便答。

    秦湛沉默了很久。

    久到阙如言开了口,想要补救:“秦师妹,其实,其实这件事情情况比较复杂——”

    秦湛道:“他骗我了吗?他是我徒弟,他不敢骗我吧。”

    一剑江寒不知忽然想通了什么,他对秦湛说:“没有,小越说的简单,但是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我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秦湛便问:“五十年前,也就是说,十五年后。”

    一剑江寒说:“不是十五年后,是五十年前。”

    秦湛猛地看向他。

    一剑江寒说:“无论你觉得自己现在是谁,于这个世道而言,你都是燕白剑主秦湛。你的身后没有温晦,有的是阆风剑阁。你面前需敌对的也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即将重开的正魔之战!”

    阙如言听见一剑江寒这么说,连忙伸手去拦他,她的面上满是不赞同:“我们连秦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算个病人,有要求病人去担责的道理吗!”

    阙如言声色俱厉,她护在了秦湛的身前:“你也不要和我说什么秦湛就是秦湛,既然是她就不能逃避。在我眼里,没有谁生来就该站在最前面。她既然受了伤,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就该被照顾。你和我还好好的,没道理将她推出去!”

    一剑江寒闻言皱眉。他心里想的显然不是阙如言说的这样,他心忧的是秦湛如此形貌会否正中魔道的阴谋,会否被利用,会否又因此而送命。

    秦湛当然可以软弱,她是人又不是神,哪里能时时刻刻都像座山一样立着。就算是山,绷到了极致也有溃散的一天。

    但不能是现在。

    哪怕是一年前,一月前,哪怕只是一天之前,一剑江寒或许都会考虑阙如言的话,真的将秦湛当做十五岁的孩子保护起来,慢慢商量解决的办法。

    但温晦前脚刚宣战结束,知非否后脚就利用了噬灵阵做出这样的手笔——要说魔道不知道秦湛现在的情况,一剑江寒觉得这也太心存侥幸了。

    一剑江寒低声解释:“阙阁主,我是秦湛的朋友,我比你更担心她。但是不行。”

    他道:“她自己也知道。”

    阙如言看向了秦湛,她作为医者,看似面冷,但心肠却是最软的。她有些担心秦湛,秦湛似乎终于消化完了越鸣砚话里的意思,她抬起了眼。

    秦湛问:“温晦走火入魔,发疯了?”

    一剑江寒道:“这话你五十年前就问过。”

    秦湛问:“然后呢?”

    一剑江寒答:“谁也不知道。”

    秦湛:“……”

    秦湛低头,将燕白认真的扣上了自己的腰侧,她抓住了燕白剑柄,抬步就欲走。阙如言连忙拦她:“秦师妹,你又要去哪儿?”

    秦湛道:“去找温晦,问个答案!”

    阙如言道:“他已经变了!你这样去,如果他——”

    “没有如果。”秦湛嘴角绷直,眼睛里像是凝了刀,她说:“没有如果,你们说他入魔,我信了,但你们说他会杀我。”

    秦湛咬牙道:“我不信。”

    “我要去找他!”

    一剑江寒本来就不擅长哄孩子,更不擅长和胡搅蛮缠时的秦湛交流。他直接祭出了不知春,对秦湛道:“你要去找温晦?可以,赢了我,我就让你去。”

    秦湛瞪他。

    一剑江寒道:“现在你连我都赢不了,还谈什么去魔域。你还没有见到温晦,去试探他到底会不会杀你,就会先死在别人的手里。”

    秦湛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一剑江寒好半晌,确认自己的确没办法从这把剑下过去,便气呼呼地又扭头走回了椅子哪里,跳上去蹲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生闷气。

    阙如言忍不住说:“秦师妹。”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沉静如水不动如山的秦湛,忽然间面对这样一个情绪外露,甚至可以说是无力的秦湛,一时间竟连安慰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还是越鸣砚问:“师尊想寻魔尊吗?”

    秦湛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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