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擎天一抱拳,冲李大嘴道:“承让。”

    又冲李老爷子一抱拳,道:“老先生,今天晚上太晚了,我们要走了,有时间再过来。”

    李老爷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道:“嗯,夏擎天,你功夫不错,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不敢和你过招了,我这儿子素来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你可算替我教训了他,我还得感谢你呢!”

    夏小洛看他一脸喜色,显然是真心实意,不是场面话,心道,这老爷子倒是个不错的人物,可交。

    夏擎天脸色微红,一挠脑袋,道:“嘿嘿,不敢,不敢。”

    李老爷子对他更加欣赏,满脸堆欢,道:“年轻人,不错,胜不骄败不馁,难得。刚刚一直比武,肯定累了,喝杯茶再走吧。”

    众人一个个看得心满意足,这乡间的比武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娱乐方式,准备散去。

    只不过有几个输钱的街痞子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

    他身后的李蓉蓉不待吩咐,已经转进屋内,显然是端茶去了,片刻之后,已经端了一个托盘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上面摆着三个搪瓷缸子,盛满了茶水。

    夏擎天也确实口渴,又是一个妙龄少女端出来的,怎么也不能扫了别人的面子,就走不过去要接过那水杯。

    在众人嘲讽与不屑的眼神中,李大嘴脸色越来越阴沉,简直可以拧出水来,他这位纵横长河乡的街痞,哪个不要让他三分,就是副乡长钱学文不也要靠他冲锋陷阵,和他以兄弟相称?

    而今日这一战,则名誉扫地,多年横行乡里已经养成了他骄纵跋扈的性子,让他如何忍受在这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他猛地抬起头,如同一通发怒的狮子一样冲向背对着他的夏擎天。

    他已经丧失了理智,顾不得背后偷袭是小人行径,只顾着宣泄心中的愤懑。

    在夏小洛和夏二狗以及李蓉蓉还有旁观的所有人惊愕之下但是还没叫喊出来的瞬间,十来步的距离在李大嘴长腿迅速奔跑之下,转瞬即逝。

    而夏擎天依然我行我素地微笑着朝李蓉蓉走去,好像对身后的危机形势毫无察觉。

    就在大家都认为李大嘴阴狠的这一招必然踢中夏擎天,夏小洛与二狗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的当儿,夏擎天滑步、侧身、摆腿。

    动作简单迅猛,与华丽好看无关。

    然后,却一击即中,时机把握分毫不差,速度力度臻于完美。

    李大嘴将近二百五十斤的硕大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飞出三米有余才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把嘴巴张得硕大,可以塞进一只拳头。

    夏擎天冷眼看着地上的李大嘴不住呻吟,道:“输了比武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了品行!”

    留个众人一个孤傲的背影,他和夏小洛、夏二狗没有喝那美女手中托盘上的茶水,骑上了那辆破烂无比的飞鸽牌宝马,一阵刺耳的吱呀之声响过,自行车消失在清凉的夜幕里。

    李家老爷子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满目都是不舍与遗憾,还有一丝惭愧,他终究没有说出那句:“慢走。”只是嫌恶地看着地上的不争气的儿子,把拐棍儿在地上重重地一杵,道:“你把先人的脸都给我丢尽了!”

    李蓉蓉刚刚想去扶起哥哥,李家老爷子道:“别管他!”冷哼一声,走进了屋子。

    那李蓉蓉远远望着三人消失的夜幕,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是爱慕、是遗憾、是希望?

    地上的李大嘴满脸是泪,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多久没有尝过泪水的味道了?

    可是,今天他尝到了。他的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击打在粗糙坚硬的地面上。

    一轮圆月,已经越过了树梢,爬上了中天,洒下银色的清辉,田野里的玉米秧子在凉爽的夜风的吹拂下,欢快地摇晃着硕大的叶子,翻起层层绿波,已经结出玉米粒的苞谷棒子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让人感受到即将丰收的喜悦。

    1990年的夏天,一辆飞鸽自行车拉风无比的奔跑在两旁都是杨树的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三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得意洋洋。

    夏小洛这个土财主正在和夏二狗如何分配赢来的600块钱欢乐地争执着,按夏二狗说:“这钱是我赌的,也是我赢的,我还你那十块钱,剩下的五百九是我的!”

    夏小洛则反唇相讥,道:“要是我这十块钱赌输了,你会还我十块钱?分明是我的本钱,赢的钱自然归我,看在你跑腿积极的份上,我倒不介意大方一下,给你两块钱跑腿费!”

    气得坐在前面横梁上的夏二狗一阵哼哼。

    说说笑笑间,三人已经行驶到老夏庄村口,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立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三人一阵纳闷,心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装鬼吓人啊?

    他们还未看见那人的容貌,只听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擎天哥?”

    正是柳柴火的姐姐柳月,这个女孩子泼辣勇敢不畏权势的性格在夏小洛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现在她却忍不住哭泣。

    夏擎天问道:“柳月?这么晚了,都十二点多了,你在这干啥呢?”

    “擎天哥”确认自行车上的人正是自己等了一晚上的夏擎天,柳月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在她心目中,这高大威武的“擎天哥”是她在这冷漠残忍的社会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夏擎天看他哭了,赶紧下了车抓紧她的肩膀问道:“柳月,到底咋了?你倒是说啊?”

    柳月和夏擎天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他们的友谊却一直保存着,在柳月心目中,这夏擎天就如同亲生哥哥一般亲切可靠。

    柳月竭力抑住悲声,道:“你们走后,村支书夏铁柜就带着十几个人,到我们家里……把……把我们家的老母猪和几头小猪仔都牵走了!他说,不交提留款和统筹款,就把我们家的猪给卖了抵了,不还给我们了,我奶奶都吓得……吓得……晕过去了。”

    “他妈的!”夏擎天气急之下,“嘭”地一拳打在大槐树上,他又急忙问道,“奶奶怎样?身体有事没?”

    “她没事,是高血压犯了,还有冠心病,吃了速效救心丸,现在睡着了。”

    夏二狗也一脸忧色,拿出一盒只剩了四根的红旗渠,递给了夏擎天,夏擎天用火柴点了一根,皱着眉头抽着,一时间他和夏二狗都一筹莫展。

    夏小洛一拍手,道:“哥,咱是中了那李大嘴的调虎离山计了!”

    还是夏小洛第一个明白过来了。

    “你放着马后炮有个屁用,猪还不是被人家牵走了?”夏二狗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现在赶紧想办法啊。”

    柳月也急得直跺脚,要知道,那头老母猪是她家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全靠它到年底卖了钱,供一家人吃穿用度,给奶奶看病买药。

    夏擎天一直紧锁眉头,显然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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