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两人在外面都是一方枭雄,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但是,在他们深沉而多情的内心里,夏小洛一直是他们的精神上的导师,是他们迷茫人生航线上的灯塔,更是他们的好基友,一辈子。

    夏小洛在新阳市呆的时间很短,天天纵横全球呢,哪有功夫和他们耗着,平日里这两位好基友思想夏小洛但是也难以见面。这次夏小洛处理完香港的事情,下半年的工作也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更想着进了大学,以后更难和父母相见,倒是老老实实地在新阳市呆了一个月。

    这可给了朱为民朱坚强这帮农民企业家表达的机会,天天开着大奔,带着夏小洛四处兜风,洛水河边就着白酒吃烧烤,步行街里露天唱卡拉ok,打着赤膊,光着膀子,吆五喝六,横行霸道,让夏小洛过了一把山西煤老板暴发户的瘾。朱坚强还想把自己的小蜜让给夏小洛玩玩,被夏小洛给严词拒绝了能不拒绝么?何诗韵就在边儿站着呢。

    此外,还有几件事,虽然不大,但是也算是夏小洛重生之后的改变。不足以铭记,但是想起来也颇让夏小洛欣喜。

    小姨许小婷从新阳市卫生学校毕业了,毕业后直接去了伯父夏近周的中药材加工厂上班,其实许小婷学的是医学,不是药学,严格来说,专业不对口。奈何夏近周一直要求,开出年薪5万的高薪,这在90年代初可是不折不扣的巨款。让小财迷的小姨根本没办法拒绝。

    夏小洛想起来,前世的许小婷从卫校毕业以后,找工作很难。当时还想依靠父亲在卫生局的关系进洛水县那几个待遇不怎么的医院呢。可是,当时父亲只是一个小科员,没有丝毫权利,到当时的局长家里送了礼最后事情还是没办成。后来,许小婷就一直跟着王大力做一些医药销售,生活朝不保夕,还经常喝酒伤身体。弄得老妈一直责怪老爸,他俩很久不说话。当时夏小洛虽然还在高中,但是已经能体会到那种无权无势,寸步难行,步履维艰的苦涩。现在想起来,依然如同昨日一样,浮现在眼前,那苦涩,多么新鲜。

    可是,这一世,许小婷的就业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若她想在体制内就业,不知道多少个新阳市排得上号的医院的领导都打过招呼了,夏近东一个条子都不要,就可以来上班,什么考试啊全免了。而且,除了体制内,想到外面就业许小婷也有很多选择。这些年,夏近东主政新阳市,不收礼不贪污不受贿,一心为了新阳市经济发展而呕心沥血。大富大贵不敢说,受他帮助扶持的企业家可谓不计其数。许小婷想找个工作那还不简单?

    甚至伯父夏近周自己也有了私企,在自家企业里上班,自然要好得多。

    夏近周现在专注中药加工和种植,算是瑞辉保健品的供货商之一,现在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买了小车,置了新房子,最近一段时间还准备在新阳市买上一套商品房。这倒不是夏近周铺张浪费,这些年做生意多了,思想也开放了,也精明了,懂得了成本分析。他经常在老夏庄和洛水县新阳市之间跑来跑去,不买套房就得住酒店,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临行前,夏小洛又回了一趟老夏庄。这次,他还带着何诗韵,由夏擎天驾车。

    夏小洛还记得,他重生回来的第一年暑假就是在老夏庄度过的。在这里,他开始了第一个商业项目,趁亚运会之东风,搞了一个奥运吉祥物盼盼的玩具。当时赚的钱不多,三十万左右的样子。但是,已经让他欣喜异常了。

    走在老夏庄宽阔的马路上,看着街道两旁一栋栋小巧别致的小洋楼,夏小洛忧思阵阵,他想到了一个有点装逼的问题。

    华夏的民营企业家一直有一个原罪的问题,民营企业的崛起之路,似乎就是一条充满罪恶和血腥的道路。但是,除了选择原罪这条道路外,还有别的路径选择么?

    华夏的金融条件从来严酷,对国营企业是敞开钱袋子,但是对民营企业却不能一视同仁。可是,民营企业发展的初始阶段,肯定缺少资金,如果不用一些非常手段,怎么可能完成原始资本积累?

    自己重生回来,不也是利用政策漏洞,侵害了别人的知识产权么?

    夏小洛牵着何诗韵的手,忽然笑了一下,自己又不是学者,干嘛想这种蛋疼的话题?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夏小洛重生过来,带着几十年的先知的优势,他却发现,自己面对某些宏观的,制度性的现实,也没法改变。这里面牵涉了太多,太庞大的利益集团。

    自己打开证券业一个利益集团的口子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其他呢?恐怕夏小洛若想改变这华夏的整体经济环境,怕是要累死吧。

    夏小洛带着何诗韵,和周围的乡亲打着招呼,却往村南头折去。他要看的是二狗的奶奶。

    走到村南头,却见一片小楼之中孤独地矗立着一间瓦房,显得低矮,而安详。瓦房有一个小院,倒是砌好不久的。

    推开小院的木门,迎面是一株梨树,小院寂寂无声,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只老母鸡慢慢地走动着,觅食,看见夏小洛和何诗韵倒也没有惊慌。

    一片梨树叶在风中飘落,正好落在夏小洛衣领处,觉得凉凉的。

    第550章我们的学校是花园

    夏小洛往门口走去,却见一老妪正坐在藤椅上,木呆呆地看着天空。看见来人,老人家似乎愣了一下,仔细眯着眼辨认了一下,才用暗哑的声音,道:“是小洛……么?”

    夏小洛微笑着点点头,走到老人身边,握着她那如同鸡爪一样的手,道:“奶奶,是我。”

    何诗韵并不知道夏小洛和这老人是什么关系,不过,看着老人握着夏小洛的手以后,老人的眼圈就忽然红了,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就布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却怎么也问不出话来。

    老人笑了一下,道:“狗子呢?”

    夏小洛笑了一下,道:“狗子啊,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他先让我过来看看你……”

    老人嘴里喃喃道:“一年,又一年,这都三年了,年年说回来,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夏小洛心中叹了一口气,二狗现在的任务很多,而且从事了很多保密性的工作,三年时间都不让探亲一次。现在,二狗的军衔不低,是团级干部了,按照中原省的土话来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可是,所谓的光宗耀祖真的值得么?

    夏小洛又怀疑了自己原来对二狗人生的安排。那一世,他可是天天都厮混在奶奶身边啊,膝前承欢啊。

    “吧嗒”

    一滴泪水从老人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滑落,落在地上。

    夏小洛看了一下小院,长了杂草,还有很多脏东西,心中更是悲凉,又摸了一下二狗奶奶的头发,觉得有点油腻,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就提了桶水,倒进锅里,对何诗韵道:“我们少点水,给奶奶洗洗头吧……”何诗韵倒也懂事,走到灶台边,就点火烧柴,也不怕烟熏火燎。夏小洛则到院子里,拿出铁锨开始把院子里的杂草除掉。

    不一会,到家里吃完饭的夏擎天也寻了过来。站在旁边,看着夏小洛劳作并没有动手帮忙,而是弹出一颗烟,深深地抽着。

    夏小洛看见垃圾对面有一堆灰烬,旁边还有一些晒干的艾草,就问奶奶道:“奶奶,这些艾草是干嘛的啊?”

    奶奶耳朵不太好,声音特别大,道:“晚上有蚊子!点着了熏蚊子……”

    夏小洛的泪水忽然流了出来……他手并没有停下,依旧卖力地铲着那些杂草。

    “小洛,水烧好了。”一身香汗的何诗韵从厨房里跳了出来。却愣愣地看着夏小洛满脸都是泪水地干活。

    她纳闷地看着夏擎天,问道:“哥,他怎么了?”

    夏擎天面无表情,眼神闪过一道萧瑟,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良久才道:“他心里苦呢……”

    当天下午,夏小洛还是打起精神,给二狗的奶奶洗了头,帮奶奶擦了身子。

    在夏小洛干这些的时候,何诗韵一直在他旁边打下手,不知道为何,原来她原本觉得自己会厌倦做这些,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暖暖的,夏小洛这次让她有一次想流泪的冲动。洗干净的似乎不仅仅是二狗奶奶的身体,还有他们的灵魂。

    夏擎天一直枯坐在院子里,想起夏小洛一枪干掉周五侯和沈临风的时候,他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的温暖仁厚的少年和在香港那个疯狂狂野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又深吸了一口烟,想起一个在武侠小说里经常读到的词汇“铁血柔情”。

    夏小洛知道,他帮了二狗,但是也亏欠二狗。二狗入伍之前,一直担心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奶奶没人照顾,当时,夏小洛会像对待自己亲奶奶一样,照顾二狗的奶奶。但是,事实说明,夏小洛没有做到。

    亲情,真不是每个月给几千块钱就能代替的。

    离开了老夏庄,夏小洛知道,自己以后在新阳市呆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车子沿着公路向新阳市的方向开去,远远地,他看见村子东南角那一片小坟包,那里埋着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太奶奶,还有那些他素未谋面,名字写在族谱里的亲人。

    故乡,从来都是给他温暖和力量的地方。似乎杀伐拼搏一段就必须回到老夏庄看一下那些曾在他的童年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小河沟、小树林,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太变.态,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心灵的救赎,也是一种自我疗伤,在这里他可以忘记那些商业帝国,那些政治纷争。这就是所谓的接地气吧。他似乎有获得了一些力量,矫情地想起一句:“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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