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缘见他这表情,以为他不想说,正想开口告诉他“不想说就别勉强了”时,他忽然道:“你想听?”

    简缘愣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实在很好奇啊。

    “那告诉你也无妨。”

    他突然笑了下,缓声将故事道来:“从前从前,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位家财万贯的大财主,财主病重,招揽各地名医来为自己看病却还是没用,眼见就要不久於人世,有一天却突然遇到一个道士对他说,北方的一座森林里住着一群妖精,妖精的心脏可以治百病,制成丹药还能长生不老,财主听了之後就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那座森林里找妖精的心脏,先找回来的人,财主就把家业给他继承……”

    “两个儿子为了家业的继承权,便出发到北方的森林去寻找妖精的心,到了森林後,大儿子使了个计谋将二儿子的随从引开,又害他受伤将他困在一棵树下,自己去寻找妖精了,二儿子受了伤不能行走,又与随从失联,眼见林子里飘起风雪,就在他快要冻死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姑娘出现了,并将他带回了村子里。”

    景越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麽,眉目愈发温和,“二儿子就这麽待在那好心姑娘的村子里养伤,那村子的人都很善良,对从外头来的二儿子十分和善,二儿子待在那个村子里时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等到伤好时,他也舍不得走了,加上他与好心姑娘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因此便生出了要永远待在村子里陪着那姑娘的想法。”

    他在说故事时始终微笑着,简缘听到这见他忽然停顿,眼里的笑意也黯淡不少,忍不住问:“然後呢?”

    “然後?”景越垂下眼睛,“好景不常,就在二儿子与姑娘成亲那晚,大儿子突然带着人来攻打村子,原来这座村子就是他们在寻找的妖精的村子,大儿子先前就找到了这座村子,只是因为他心怀歹意被村民发现,将他赶了出去,後来他一气之下便带着军队来攻打村子,他们在村子里大肆杀伐,放火烧村,二儿子生气地让他停手,那时二儿子的妻子才发现他们原来认识,又听了大儿子的话知道了他与二儿子是兄弟,以为他们是一夥的,以为二儿子也是为了她的心脏才骗她与他成亲……”

    他的声音微哑,“那姑娘盛怒之下先是杀了大儿子,杀完後看向倒在地上的二儿子,就在二儿子以为她也要杀他时,却见她一边哭一边举起刀子挖出了自己的半颗心,将那半心丢给二儿子,之後便带着族人消失在雪林里,任凭二儿子在馀下的岁月里寻遍雪林,还是没有找到她……”

    说到这,他闭上了眼睛。

    脑里似乎浮现了那容颜清丽的女子瞪着通红双眼一边流泪,一边将珍珠般莹润的半颗心捧在手里的景象……

    带着哭腔的女声又悲伤又无情地说着:“只有族长的心才有长生不老的功效,既然你那麽渴望长生不老,我就将这半颗心给了你……”

    “愿你从此久长没有尽头的岁月里,只有钻心的痛苦与刻骨的悲凉陪伴着你,直到永远,永远……”

    ☆、第 117 章

    听到这里简缘已经大致上明白了。

    在景越说的故事里, 他大概就是那个财主的二儿子,而涓涓则是妖精村落的首领,心脏有可治百病, 长生不老的奇效。

    他们在新婚之夜被拆散, 涓涓挖出自己的半颗心给景越, 从此带着族人销声匿迹。

    不过……

    “你……那个财主的二儿子最後真的吃了妻子的半颗心?”

    话一出口, 简缘就见景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瞬间黯淡了下,他眸光一动, 垂下眼睛, 唇角却微微上扬:“当二儿子从雪林回到家乡後, 财主刚过世, 大儿子又死了,偌大的家业只能由他继承,他终身未娶,从族里过继了一个男孩,将男孩扶养长大後便将家业交给他,此後游历天下寻找妻子,直到五十七岁时瘟疫爆发, 他不幸染上瘟疫, 不甘心在找到妻子前就死去,於是将那炼成丹药的半颗心服下去了。”

    然後他就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 数百年来游走在孤独而繁华的人世间……

    果然应了当初她那一句诅咒, 长久的岁月里, 只有钻心的痛苦和刻骨的悲凉陪伴着他度过这数百年, 他曾想过他也许会以这个姿态继续存活下去,直到永远……

    可在永远之前,他找到她了,但……

    “为什麽?你究竟图什麽?”简缘实在好奇,她没再以“财主的二儿子”的名义,而是直接问他:“你有想过找到之後吗?”

    景越一怔,这时徐靖也偏头朝他看来,眸光淡淡,似乎同样好奇这个问题。

    可他却回答不出来。

    因为……

    他也不知道。

    “找到她”这个念头似乎在数百年来成为了一个执念,可景越确实没想过当这个执念完成之後,他该做什麽。

    和白涓涓在一起?完成先前没能做一对夫妻的遗憾?可她愿意吗?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心里在这时突然不可自拔地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不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想到这里,景越的眼里隐隐划过一道冷光。

    同样时间,一名身姿窈窕的白裙少女正坐在顶楼的栏杆下,她肌肤如雪,乌发如墨,精致灵动的五官清丽娇美,只见她一双眼睛的瞳孔竟是深海般美丽的蔚蓝色,瞳孔外围则是一圈淡金色的虹膜,妖冶而神秘,不似人类的眼睛。

    而那莹润白皙的耳朵则从乌发中探出一截尖角来,天生比人类敏锐许多的听觉令她足以听清四楼屋子里的所有对话。

    愈是往下听,少女的神情便愈是发冷,寒凉中带着一丝讽意。

    她不由心想,他倒是将自己摘得乾净啊。

    在那个故事里,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既无辜又深情无悔的痴情种,实在与当初那个笑里藏刀,满腹**的男人画不上等号。

    不过他说的这个故事倒是提醒了她,或许千年实在太久了,久到她在再次见到他後,不仅被他如今的模样欺骗,以至於忘了他原来是什麽样的人,且又惶然发觉,心中对他的恨意竟已减弱到这般地步……

    似是想到什麽,少女的眼睛在划过一丝悲凉後逐渐发冷,顷刻间便寒若冰霜。

    她从栏杆上站起,十七、八岁、如娇花般的少女身影逐渐缩小,到最後又成了那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模样。

    只是那精致的脸上此时正带着与外表不符合的冷沉。

    莹白的脚尖踏着栏杆一踩,白雪般的身影便在眨眼睛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期末考之後,原先考试带来的沉闷氛围被暑假将至的欢腾取代,在热闹了数日後随着学生们一个个打包行李回家,整座学校顿时宛如空城。

    简缘在考试结束隔天也回家去了,不过这次回家她倒是没有十分舍不得,因为在七月中之後她就又能回l市来了。

    开学後工学院要为新生举办迎新宿营,简缘和小乔被如今身为系学会一员的黎多珍给拉进了筹备会里,七月底要和学长姐们一起去场勘,之後还得彩排宿营的活动。

    徐靖也是负责场勘的学长之一,到时他们又能待在一起,这短暂的分离忍忍就过了。

    否则要她两个月都见不到徐靖,还不得发疯不可。

    场勘的日子很快到来,学长姐特地借来校车载着众人往这次他们宿营举办的场地去。

    那是在附近一座山上的牧场,那儿有片露营区,设施很完善也很安全,十分合适。

    自从去年的宿营出了简缘那队在山中失踪的意外,因而被学校批评了一顿後,这一次众人再不敢大意,所有活动在规划上全以“绝对安全”为第一优先。

    他们会在这牧场待上五天左右,住的是牧场里的小木屋,简缘十分庆幸不是睡帐篷,否则就这时不时的雨後雷阵雨,睡帐篷肯定难受极了。

    放完行李吃完饭後,大家就要开始忙碌了。

    此时是正午时分,太阳虽然大,可因为是在山里,倒是不怎麽闷热。

    “去穿件外套。”徐靖看着她身上的短袖短裤,蹙眉道。

    简缘撇了撇嘴,“不要,大中午的热死啦。”

    徐靖神情未变,只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山里凉,快去。”

    “就不。”简缘拉住他的手,笑盈盈地往他身上靠,“我不怕冷,就怕热。”

    徐靖见她亮着眼睛冲自己撒娇,又看了眼的确有些炎热的太阳,只得无奈地应了一声。

    见她软若无骨的靠在自己身上,几乎全身重量都压了过来,徐靖不由揽了她一把,大手放在她腰上,轻轻捏了捏她腰上软肉。

    他沉吟一会後道:“好像长了不少肉?难怪怕热。”

    简缘:“……”

    她抬头瞪他一眼,警告道:“不可以拿女孩子的身材说嘴,尤其是女朋友的,不然你很容易失去我的!”

    徐靖低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说:“胖点也不错。”顿了顿,补充道:“抱起来手感好。”

    简缘一下子红了脸。

    她拧了他的腰一把,红着脸瞪他,眼里水光盈盈,像是勾人前去采撷,徐靖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亲。

    “哎呀,幸好我戴了墨镜,否则眼睛就要被闪瞎了。”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简缘扭头看去时,就见景越正倚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木上,脸上戴着墨镜,手里拿着支冰棒。

    “景学长?”简缘顾不得害羞,诧异道:“你怎麽来了?你不是大四了吗?”

    参与宿营筹备的都是二、三年级的人,大四的学长姐们基本上不管。

    不过少数几个閒来没事的,或者和学弟妹们关系不错的学长姐还是会来帮把手。

    景越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系上那群学弟一个个呆头呆脑的,啥事都干不好,又没有可爱又细心的学妹,就把我喊来了。”

    简缘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趁我和徐靖都不在时把握机会和涓涓单独相处。”

    景越闻言一顿,他的眼睛藏在墨镜之下,看不清情绪,却见他唇角微扯,语带轻嘲道:“她又不理我。”

    简缘一愣,又见他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灿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晃了晃手里的冰,道:“牧场的冰挺好吃的,你们可以去试试。”

    说完,又挥了挥手,“我先走啦。”

    这便转身离去,留下简缘一脸茫然地看向徐靖。

    徐靖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们也走吧。”

    “好。”

    ……

    “不跟你家徐靖腻在一起啦?”

    说话的人是黎多珍,她看着走过来的简缘笑嘻嘻地道,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自从跟徐靖交往以来她就没少被调侃,脸皮的厚度又更上一层,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也想呀,可惜不同组我有什麽办法,为啥我不是走内勤的?”

    黎多珍送给她一对白眼,“像你这种皮糙肉厚的走什麽内勤,当然得分发外勤了。”

    简缘轻哼一声,撇了撇嘴。

    简缘这组负责的是户外活动的场地勘查,这附近有条浅溪,在那安排了一个打水仗的活动,而他们负责的就是勘查浅溪与附近的安全,规划到时的行动路线。

    待众人都到齐後,他们便出发前往目的地。

    这项任务不难,甚至算得上轻松有趣,简缘一行人勘查完地形,又讨论了下活动规划後,就在溪边打了一下午的水仗,回来时一个个浑身**的。

    活动组组长见状笑骂:“你们这群人是来玩还是工作的?”

    众人笑嘻嘻地搓手:“工作完才玩的。”

    组长无奈:“快去换衣服,小心感冒,换完衣服的来帮忙准备bbq。”

    “好!”众人一听有bbq,一个个飞快地奔去换衣服了。

    简缘换完衣服後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和黎多珍走出木屋,她看了看四周,问:“小乔呢?”

    “小乔那组好像还没回来。”黎多珍嘴里叼着根冰棒,一边啃一边说:“她是试胆大会那组的。”

    简缘也在一旁的牧场小卖部买了支牛奶冰,道:“今年的试胆大会主题是什麽?”

    黎多珍想了想,道:“好像是什麽山神的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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