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宋深深缓了缓语气,轻声又问,“我不管你,你还会去死吗?”

    宁东旭用双手捂着脸,声音透着难以压抑的痛苦 :“深深,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心理医生救不了我,那些药也救不了我。我每晚每晚都会梦到爸妈惨死的样子,梦到你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别打断你的手,我真的——”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掌心中有濡湿的液体,沿着他的指缝,冰凉地滴落。

    宋深深见过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见过因为剑道决赛败北而失落沮丧的他,见过守在她床头焦躁难安的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痛哭流涕的他。

    东哥很少哭,不,他从来不哭。

    东哥觉得,哭是一种很无能的表现,他宁愿流血,也不愿掉一颗眼泪。

    可现在的他,将成年人的克制隐忍全部丢弃,像个孩子般伤心地哭泣着。

    宋深深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东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她在心里说道。

    国庆长假开始了,宋深深留在港城,从早到晚地守在宁东旭身边。她每天都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一日三次盯着他把药服下。

    可是,宁东旭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

    他整天整天地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目光却全无焦点。

    若不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宋深深怀疑他的灵魂早已去往另一个空间,徒留世间的不过是一个空壳。

    宋深深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期。她下载了个语音软件,系统女声把她打的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医生说经常去外面散步有助于病情,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

    “我好多年没逛过公园了,你陪我一起逛吧。”

    “好怀念林记包子铺的叉烧包,我们一起去吃吧。”

    宋深深聊了很久很久,都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楼去做饭。

    她正切着土豆,突然听到了重物落体的声音。

    砰——

    她的心跳骤停,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身子抖动得几乎站不住。

    宋深深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空洞的呼吸声。一股无法言喻的骇浪般的惊痛,朝着她的心头狠狠袭来。

    她头晕目眩,差点晕倒。

    宋深深蹲在地上,像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双臂里。她不敢出去,不敢去看那个重物究竟是什么。哪怕只是稍稍想一想,她就痛不欲生。

    不,还有的救!

    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深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拔腿飞快地冲了出去。

    “你怎么还没走?”

    背后响起了宁东旭的声音。

    宋深深猛地顿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

    一切恍如隔世。

    她飞奔过去,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怕那么一松手,他就会凭空消失。

    “学校怎么办?”宁东旭又问。

    宋深深没有作答,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他的双臂在她背后轻缓地下移,搭在她的腰间,紧紧地圈着她,越收越紧,压得她胸口的柔软处生疼。

    宋深深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颈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个跋涉了千山万水的人,好不容易到达休憩的港湾。

    过往的那些伤害她统统都不想计较了,她也不再想到底谁亏欠了谁。此刻,她只想重新拥抱她此生唯一的挚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深深放开他,对他笑了笑。

    宁东旭缓缓扯起了嘴角,也笑了下。

    宋深深让他乖乖地在一旁等候,继续准备饭菜。

    她频频回头看宁东旭,见他面色一直很平静,就让他帮忙把刚炒好的青椒牛肉端到餐桌上。

    宋深深端着两碗米饭出来时,心脏再次骤停。

    她一个健步冲到宁东旭身边,飞快地夺过他握在左手的小刀,扔到了地上。

    宁东旭抬头,怔怔地看着她。过了一分钟,才用干哑滞涩的声音说:“深深,我没有想自杀。”

    宋深深怕得浑身都在发抖,“没有想自杀,你拿刀子对着右手腕干吗?”

    她明明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可能伤害到宁东旭的东西都藏好了,可宁东旭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这么一把铅笔刀。

    宁东旭神情显得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

    宋深深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铅笔刀,抬起右手腕,一刀划了下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直呆滞得跟个木偶娃娃似的宁东旭猛地跳了起来,抢过铅笔刀,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他踉踉跄跄地跑到厨房,抱着医药箱又跑了出去。

    消毒、止血、缠绷带……

    随着这些动作的完成,他一直紧蹙的眉头却没有半分松弛。

    宋深深神情决绝地打着手语,“以后,你割一次我就割两次。你割两次我就割四次。我们比比看,谁的血先流光。”

    宁东旭嘴唇哆嗦了两下。他缓缓地低下了曾经高傲无比的头,将脸完全埋在宋深深的手臂。

    冰凉的液体落了下来。

    “深深,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夏日已步入尾声。窗外蔚蓝的天空,多了几分澄澈高远的秋意。秋日午后特有的温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下了一室明媚。

    他的周身被阳光镀了一层模糊的金色,暖暖的。

    傍晚时分,宋深深牵着他的手,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离开太久了,公园变得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过山车消失了,换成了激流勇进。也许是天气转冷,几乎无人玩耍。

    摩天轮换成了海盗船。

    而她最爱的旋转木马已经不见了,那里建起了一个音乐喷泉。

    即便她不愿承认,可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时间,向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抓不住也握不牢,空留了无数遗憾。

    宋深深垂下眸子,睫毛覆盖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就和暗沉的天色一样。

    回到宁家,一直跟个行尸走肉似的宁东旭突然反扣住她的手,带她来到了后院。

    只见灯光一闪,记忆中公园的那个旋转木马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

    《欢乐颂》的音乐响起,木马们跟随节奏,欢乐地旋转起来。

    “公园要把木马拆掉,我怕你回来看不到会伤心,就把它们买下了。”沉默了许久,久到宋深深觉得宁东旭又变成闷油瓶,他又开口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

    宋深深坐上了木马,身体随着木马一圈圈地旋转着,眼睛却一直追寻着宁东旭。

    宁东旭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微微笑。

    那一刻,宋深深猛然醒悟,这些年走散的那个人其实是她。东哥一直都在这里,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家,等着她回心转意。

    她从木马爬了下来,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宁东旭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

    “东哥,我回来了。”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说过的那样。

    “嗯!”宁东旭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宋深深端了一杯热牛奶,走进宁东旭的卧室。

    他还没睡,手上在翻阅一本相册。

    宋深深轻轻地拿起相册,“东哥,早点睡吧。”

    宁东旭有些苦恼:“一睡着就会做噩梦。”

    宋深深钻进被窝里,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那熟悉的,男人的,属于他的气息包围了她。

    她感受着宁东旭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抬起头,“东哥,你别怕,我陪你。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宁东旭呵呵笑了出声。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宋深深抬手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来。

    “东哥,我需要你。我这辈子到死都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以后甜甜甜!

    你们信吗

    第44章 命运交响曲(5)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武装力量, 是由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和民兵组成……”

    宋深深听着老师讲的军事理论, 眼皮一直往下掉。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早就下课了,周围的同学们都走光了。

    这两节课,她都听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宋深深擦去嘴角的口水, 揉了揉脸,强行让自己清醒点。走出阶梯教室时,眼前骤然一亮, 那些瞌睡虫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哥!”她跑过去, 在他身前一步停下,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宁东旭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搭了件灰蓝色的线衣,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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