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这些手语,宋深深突然有种解脱感,仿佛这些年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块,终于可以卸下了。

    宁东旭双目沉痛地望着她:“不,深深,不是你的错。”

    晚上十点,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洗刷着尘世间的泥泞和污垢。

    宋深深靠在看守室的墙壁上,凉气透过斑驳的墙壁渗透了她的肌肤、她的四肢百骸。她恍然想起了数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被关在看守室里。

    足足一个月,等待着宁东旭来救她,越等越绝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宋深深将头埋在双膝里,想着从此可能会失去莞尔,心如刀割。

    “深深姐姐。”

    清脆甜美的声音如同天籁。

    宋深深抬头,看到了宁语宁。

    她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天使,惹人无限怜爱。

    宋深深把手伸了出去,摸着小哭包的小花脸。

    宁语宁用含着哭腔的嗓音说道:“东东跟韩律师打电话时,我都偷听到了。深深姐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仿佛猜到她想问什么,宁语宁继续说:“深深姐姐,你放心,莞尔她不知道你在这里。吴叔叔在我们家陪她。”

    “小姑妈,你怎么在这里?”宁东旭走了过来。

    “我躲在你的后车厢里跟来的。”见宁东旭皱眉,宁语宁连忙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卖萌,“人家就是担心深深姐姐啦。你别骂人家啦。”

    宁东旭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刻着“嫌弃”二字:“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话。还有,你已经够蠢了,别再卖蠢。”

    宁语宁怏怏不乐地撅起了嘴巴。

    民警打开了看所室的门。

    宁东旭抱着一床羽绒被走了进去,对宋深深说:“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晚。韩律师已经在弄手续了,明早就可以出去。”

    宁东旭又从袋子里拿出切片面包和热牛奶,让宋深深吃。

    宋深深没什么胃口,勉强扯出个笑来,“我没事,你带语宁先回去吧。”

    “我不回,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宁东旭摸着她的头,加柔了声音,说。

    宋深深哑然失笑。他当这里是哪里,还想住就住。

    “我都打好招呼了。”宁东旭坐到宋深深身边,“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看守室里。以前,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以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宋深深依偎在他怀里,用他身体的温度来驱散周遭的寒意。“我真的没有推沈梦。我伸手只是想把沈梦拉回来,是爷爷他们看错了。我那时是嫉妒沈梦,可我没有想要害她。”

    宁东旭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深深,我爱你。”

    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宁语宁把自己肥胖的小身躯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深深这才想起了宁语宁,脸又红了。她连忙离开宁东旭的怀抱,让宁东旭送宁语宁回家。

    宁语宁却坚决要留下来,说要有难同当。

    “深深姐姐,我给你唱一首歌吧。是这次运动会合唱队要表演的歌。”宁语宁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

    清甜的歌声瞬间温暖了宋深深的心。

    宋深深跟着她一起哼唱: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没多久,宁语宁枕着她的大腿进入了梦乡。

    宋深深把被子盖在宁语宁身上,盯着语宁那张脸看了许久。

    “东哥,如果我们的女儿还在世的话,她就跟语宁一样大。她跟语宁是同一天出生的,她的血型也跟语宁一样。她也许也会像语宁那样,继承了我的长相,我不是很好使的脑袋,还有我的音乐细胞。有时候我觉得,语宁就是我那个可怜的孩子。”

    宁东旭看着她伤感的眼神,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受,柔声安慰道:“深深,别难过了,那个孩子跟我们没缘分。”

    “她生下来时,哭声可响亮了。可医生说孩子发育的不是很好,把孩子抱走了,都没让我看她一眼。第二天——”

    宋深深眼前雾气氤氲。

    “我抱着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跟个小猫咪似的。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我的女儿都没睁眼看过我这个妈妈就离开了我。”

    宋深深越想越心痛,眼中的泪一串串落下,颗颗酸楚,滴滴绝望。

    宁东旭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深深,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别难过了。我们再生一个。不,生两个。”

    “孩子没了后,我差点就活不下去了。有一天早上,我在花店门口看到了一个婴儿。她被人遗弃在一个泡沫箱里。那时,我就觉得老天把孩子还给了我。”宋深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宁东旭,“东哥,我一直把莞尔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能失去她!”

    哪怕是再多的伤感,再深的遗憾,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把莞尔抢走。”宁东旭语气非常坚定。

    宋深深渐渐停止了哭泣,问:“如果我坐牢了,你会等我吗?”

    宁东旭微微一笑:“那我陪你一起坐牢。我们就当一对监狱鸳鸯。”

    宋深深知道他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那我要是被枪毙了?”

    宁东旭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放心,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快睡吧。”

    宋深深摇了摇头,“我睡不着。我怕一睁开眼睛莞尔就不再属于我了。”

    “深深,你相信我吗?”宁东旭让宋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他映着她倒影的黑瞳非常亮,璀璨得就像黑夜的启明星。

    神奇的是,宋深深那颗不安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

    “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把所有的烦恼忧愁都丢给我,我来解决。”宁东旭顿了下,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口唱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地摇着你……”

    宋深深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宁东旭知道她被自己感动到了,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这约莫是他霸道总裁生涯中最温柔的神情了。

    “深深,快睡吧,做一个甜甜的梦。”

    宁总的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

    宁总的声音甜得可以渗出蜜。

    宋深深:“东哥,你唱的好难听。我感觉我要做噩梦了。”

    宁东旭:“……”

    宁东旭:“…………”

    宁东旭:“………………”

    第58章 喜悦之岛(4)

    肖勇一整晚都没睡着。

    虽然蔡警官说案件正在调查中, 如果宋莞尔真是他的亲生女儿, 会归还给他的。

    莞尔?

    比起他给她起的烂大街的“子萱”,莞尔真是别致又动听。

    八年前,他和妻子薛薇来到这座大城市打拼。夫妻俩在淘宝开了一家玩具店,生意惨淡。

    婚后一年, 肖子萱出生了。

    不幸的是,肖子萱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患了严重的心脏疾病。

    医生说,肖子萱得了法洛四联症, 是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她生下来就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厚。

    法洛四联症的重症者, 有25%~35%在1岁内死亡,50%病人死于3岁内,70%~75%死于10岁内,90%病人会夭折。

    那时的治疗费用对租住地下室的夫妻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这个新生儿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愁苦。

    自从肖子萱出生后, 阴云就一直笼罩在肖家。薛薇终日以泪洗面, 肖勇戒了一年的烟瘾又犯了。

    在肖子萱满月那晚,肖勇抽完了一整包香烟,走进卧室时,薛薇已经睡着了。

    他从摇篮里抱起肖子萱,冒着夜色离开了。

    肖子萱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被亲生父亲抛弃, 一路上哭个不停。

    神奇的是,在路过一家花店时,肖子萱突然停止了哭泣。她睁开眼睛,看着肖勇, 露出了个笑来。

    肖子萱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像他。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肖勇狠下心来,把肖子萱放在花店门口的一个泡沫箱里,然后把先前写好的纸条塞到肖子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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