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草,被日光晒得发干,坐下去,草香和热气,噗嗤一下往上冒,很有一种听故事的感觉。

    “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以前发生的故事。”

    我们这些人的氛围,像极了这首歌的氛围。

    林老爷子喷着烟圈,拉开了曾经的佛‘门’往事。

    大概在一百年前,西藏各大土司,连年争权夺利,打来打去,‘弄’得民不聊生。

    藏民的经济条件,本来也差。

    一打仗,那就更差了。

    就日则有天通海的保护,但天通海本来是天通海土司的家兵,所以,即使他们扛着守护的责任,但也难捱到处都有人‘骚’扰。

    所以,天通海定下了一个原则,我们天通海土司,不扩张地盘,也不会主动去开火。

    但是……如果谁侵犯了日则,那天通海的土司,就要带人给于坚决的还击。

    日则的藏民,深受这个“公约”的福泽,只要安心呆在城里,那就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藏民是靠种地为生的,不出日则,田也渐渐的慌了。

    很多人吃不饱。

    渐渐的,开始饿死人了。

    很多人就打算迁移出日则,想去别的地方谋一口饱饭吃。

    那时候,所有人要迁移出日则,就要途经“那木寺”。

    那木寺‘门’口,也有不少的人饿死。

    当时那木寺的主持枯荣禅师,哀悼光景不好,民不聊生,所以,带着那木寺的僧人,坐在寺‘门’口,为过路的穷苦人们祈福念经。

    枯荣禅师曾经说都说佛经无用,对于物质上,的确,佛经提供不了一点点帮助,但是……佛经能够让人坚强,让人充满希望,净化人的心灵。

    那木寺除去念经,也偶尔会给过往的人发一些稀粥,赈济一下实在饿的受不了的灾民。

    不过,那木寺的粮食,本身也不够。

    世道紊‘乱’,佛‘门’是靠香主施舍的地方,也不会有太多余的粮食。

    在寺庙粮食快要见底的时候,枯荣禅师跟弟子们辞行,他带着二十来个弟子,要去一趟拉萨。

    拉萨那边,有个叫‘波’西的土司,很尊敬枯荣禅师。

    枯荣禅师想委屈着去劝一劝‘波’西,从‘波’西哪里拉一‘波’粮食过来。

    他走了三四天,寺庙里面,已经没有了粮食。

    但那木寺剩下的十几个喇嘛僧人们,依然坐在那木寺的‘门’口,为过路人念经。

    他们再饿,也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风马轮、转经筒,嘴里念着大藏经,告诫过路的人,千万不要忘记了慈悲心。

    又过了两三天,那木寺念经的僧人,真心已经饿得张不开嘴了。

    这时候,来了一位藏族的藏医。

    藏医路过那木寺,深感那木寺高僧的义举,所以,他扶起了饿得靠在那木寺‘门’楣上的那木寺宗主阿可辛。

    他给阿可辛喂了半个馒头。

    阿可辛吃完后,有了一些力气,连忙对藏医感谢。

    那藏医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的兜里,有十八个馒头,本来应该分给诸位高僧的,但……我还有十来天的路要走啊,实在无法慷慨解囊。

    “无妨,施主先自救,再他救,也是应该的。”阿可辛对藏医说。

    藏医无奈的放下了阿可辛,转身赶路,才走了几步,他回来了,对阿可辛说:我这儿有一味草‘药’,你趁着刚才吃了馒头,去炮制一份,给每个弟子滴上三滴,就可以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那谢谢施主了。”阿可辛按照藏医的‘药’方,如法炮制出了一味草‘药’。

    那草‘药’说来特别奇怪,要用冰水泡。

    好在当时是冬天,冰水好找,草‘药’出来了后……就是一个类似猪肝样的东西,还会自己跳跃。

    当时藏医说过这种‘药’物,需要用冰桶存放。

    阿可辛在寺‘门’口的树上,找来了不少的雪,把那‘药’放了进去,见到一个僧人,就揪下了一点点,塞到了僧人弟子的嘴里。

    说来也怪,那些弟子,吃了那‘药’后,顿时龙‘精’虎猛,念起经来,变得特别有力了。

    我问林老爷子:老爷子,那‘药’我们也见过,挥发‘性’特别强,还会让人产生特别恐惧的幻象……那到底是什么‘药’?

    林老爷子哈哈大笑,说:那‘药’,叫‘迷’迭香……人要是吸食一点,会产生特别好的幻觉,比如你饿了,那幻象就是眼前出现了好多的食物,你不停的吃着那食物,你要是想‘女’人了,那幻象会变成数十个一丝不挂的美‘女’,出现在你面前,跳着各种风sao的舞蹈,不过这种‘药’物,不能多吸食,一旦吸食过量,那就会产生特别可怕的幻觉了。

    “光靠幻觉就能让那些弟子龙‘精’虎猛起来?”风影有点不相信。

    林老爷子偏头对风影说道:这位老弟,你没听过“望梅止渴”这个成语吗?

    望梅止渴,说的是曹‘操’曾经带军队赶路,可是当时缺水,士兵们一个个疲惫不堪。

    于是,曹‘操’说:我以前来过这边,离这里十里处,有一片梅林,梅子酸甜可口。

    士兵们听说有梅子,一个个流着口水,人也不渴了,行军赶路那叫一个利索。

    林老爷子说:那些高僧吸了‘迷’迭香,在幻觉中满足了自己,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你以为那些士兵,是真的流多了口水就不渴了吗?不是的……是受到了愿望的蛊‘惑’,‘激’发了生理潜能,‘迷’迭香通过幻觉,来满足生理需求,也‘激’发了生理潜能。

    “哦?然后呢?”我问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说:那‘迷’迭香,是透支人的生命,并不是真的能让人不吃不喝……三天之后,这些高僧,无论怎么吸食‘迷’迭香,也不管用了,有一两个人,还因为吸食了过量的‘迷’迭香,直接因为过度恐惧,眼睛里冒出了大量的血水,在惊吓中,死掉了。

    这些高僧,失去了‘迷’迭香的作用,别说念经了,各个有一口气进去的,没有一口气出来。

    眼看着一些为路人祈祷诵经的高僧,要死在那木寺‘门’口了,一位路过的,已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她来了那木寺‘门’口。

    她见了这些高僧后,摇摇头,说:唉!高僧为人祈祷念经,都快死了,我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就希望临死前,献身一次吧。

    说完,那‘女’人爬到了那群高僧的面前,用防身的菜刀,拼掉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砍掉了一只手,然后死在了地上。

    那些高僧,闻到了血气的味道后,立马再次受到了蛊‘惑’,身体内的‘迷’迭香也发作了,在他们的眼里,那‘女’人,幻觉成了一顿斋饭。

    高僧们,分了开来,一刀,一刀的肢解了那‘女’人的尸体。

    这群那木寺,已经饿得半死的高僧们,把‘女’人的尸体,在他们产生幻觉的情况下,分而食之。

    吃完了,高僧们因为吃到了食物,体力又复苏了过来。

    可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事。

    阿可辛看着一地的残骨,摇了摇头,甚至还流下了后悔的热泪。

    他说:佛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我们却让别人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我们,我们辱没了佛‘门’的教诲。

    当时阿可辛让所有的弟子,盘坐在地上,一个人捏着那‘女’人的一块碎骨,念着“大悲咒”,希望那‘女’人能够得到往生。

    第二天中午,枯荣禅师带着不少弟子,回了那木寺。

    枯荣禅师带来了从‘波’西那儿‘弄’来的粮食,可他到了那木寺‘门’口,见了每个僧人的怀里都抱着一块碎骨沉睡,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喊醒了阿可辛。

    阿可辛惊醒后,喊醒了所有的弟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把‘女’人的骨头,高高举起,同时认错,他们愿意接受……主持的任何惩罚。

    枯荣禅师叹了口气,说:我们都说修炼成活佛,修炼成活佛,这个为了你们死去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活佛啊!这样吧,我把你们每个人的生魂,全部‘抽’出来,你们的生魂,往生去吧,但你们的尸体,要永远陪着这‘女’施主的慧海。

    弟子们都乐意。

    于是,枯荣禅师用他高深的手段,把这些弟子的魂魄,彻底‘抽’了出来。

    同时,也把‘女’人的头骨眉心,从头骨上锯了下来。

    那木寺枯荣禅师的认知,就是觉得眉心处的骨头,是人最珍贵的一块骨头,是慧海,是智慧‘交’汇的地方。

    他把‘女’人其余的骨头,都供奉在那木寺最大的禅房里从此,这个禅房,命名“化骨堂”,意思就是……供奉坐化的骨头的地方。

    ‘弄’完了这些,他亲自捧着‘女’人的慧海,在‘胸’口缠了一根铁链,拖着一口铁棺材,棺材里面装上了被‘抽’取生魂的喇嘛弟子和一罐新做好的‘迷’迭香,往雪山上面走。

    除了他,寺里还活着的弟子,都学着他的模样,拖棺前行。

    枯荣禅师这么做,就是为了纪念那些饿着肚皮为日则逃难人念经祈福的喇嘛弟子,那些靠着‘迷’迭香的幻觉,坚持念经三天的喇嘛弟子,以及那位,为诸位高僧奉献了自己的‘肉’和生命的‘女’人。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这群人,无论是喇嘛弟子,还是那木寺弟子阿可辛,还是那个甘愿分享出自己的‘肉’的‘女’人,都称得上是活佛了。

    我望着那圆形的大墓,点点头,没想到,化骨堂的画卷和彩绘,原来描述的是这么一个故事,我真的错怪高僧了,他们不是邪僧,是真正的高僧。

    “别着急,别着急,这群高僧的事,还没讲完呢。”我们正要给圆形大墓拜上一拜,结果,我们被林寿,喊了回来。

    作者寄语:第一更送到了,第二更立马开写。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断水流刀客

    我们听了林寿的喊声,又回过头,看着他。

    林寿直接把烟头给摁灭了,说:你们知道不,在那木寺枯荣禅师的领导下,那么多的喇嘛,拖着棺材前行……。

    没等林寿说完,大金牙打断了林寿的话,问:老林,不对啊,为啥要拖一个铁棺材?直接把尸体用板车运走不就行了?省时省力,还节约时间呢!

    “你不懂。”林老爷子‘抽’了口烟,眯着眼睛望着天空,说:其实我也不懂,但救我的那个高僧懂。

    他说:那高僧跟我讲了,说这人,只要活在世上,就像是拖着一块重铁,每一步都步履维艰,男人和‘女’人拖着的铁,都一样重,只是形状不同。

    “我当时就反驳他了,我说男人更累,拖的铁应该更重才对。”林老爷子说:那高僧说了,重量是一样的,只是形状不同……男人要赚钱养家,扛起责任,‘女’人要生孩子,用柔情来温暖整个家……责任分工不同。

    林老爷子说,那些喇嘛之所以拖着铁棺前行,一来为了用实际行动告诉整个日则的藏民:拖棺而行,虽然艰难,但并非迈不出步子,只需要承受更大的痛苦而已……二来,就是为了纪念他的弟子了……他的弟子,其实也是无心之失,却因此没了‘性’命,尤其那群弟子,都是极好的弟子。

    在枯荣禅师,带领弟子,用拖棺而行的方式,纪念和警诫的时候,他们的故事,传遍了日则和日则周围的城市。

    当时,三个最大的土司,联合起来声明在枯荣禅师没有停止拖棺前行之前,停止所有‘交’火,为那木寺的喇嘛们,送行!

    林老爷子像是经历过那场面似的,站起身,一只手生动的比划着:那一天,日则的山路旁边,站满了送行的人,土司的手下,不停的朝着天空鸣枪……是献给那木寺高僧们最崇高的敬意。

    也是因为这件事,扎什伦布寺的主持,特地声明,那木寺为扎什伦布寺的偏寺!

    从此,那木寺从一个几十人的小寺庙,转而变成了佛‘门’圣地,佛名远扬。

    “是高僧。”我竖起了大拇指。

    风影也竖起了大拇指:是活佛。

    我和我的‘阴’人兄弟们,一字排开,学着藏人的模样,给这个圆形大墓,磕起了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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