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李程”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他是看出自己了,还真的是开玩笑?一时之间,“李程”也没办法肯定。

    而在某处,真正的李程被蒙住眼,塞住嘴,像是货物一样,被人扔到了地上,发出“嘭”一声闷响,那是肉体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装昏迷的李程内心默默吐槽:“嘴巴里塞得不是臭袜子吧?卧槽,等下如果对我严刑拷打的话,我要不要反抗?……”

    但是,许久都未有人搭理李程。他像是被人遗忘了,丢在角落里,慢慢地落了灰尘。

    李程无聊地躺着,默默回想着往日的时光打发时间,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讨论群里推荐的那家茶楼,环境不错,看起来很是雅致。说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儒雅又温文。

    凌子奇和江沅到茶楼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说书了。落座的人挺多,一楼满满当当,已经没了位置。凌子奇要了二楼一间包厢,门开着,正好对着楼下说书先生。

    武侠世界,说书先生也不一般。在偌大的空间里,他能够保证茶楼里每一个人都听见他的声音。他先是讲了一段书中的故事,讲着讲着偏了题,说了武林盟主往日的一些风流韵事。

    武林盟主与三个女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茶楼里的听众听得津津有味,叫好声一阵又一阵。

    说书先生笑眯了眼,洋洋得意:“各位,既然老朽讲得好,能否多赏老朽一些,让老朽多买些酒喝?”

    有人在底下接话:“不如再说说最近淂湄山庄发生的命案,我加倍赏你啊!”

    说书先生推辞了一番,逐一将死者的身份说了一番。逍遥派弟子赵可理,武林盟主,丐帮帮主,少林天慧大师,以及唐门门主。从赵可理之后,说书先生每报一个名字,底下听书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叹。在座各人或多或少对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有所了解,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就死了好几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武林,怕是要重新洗牌,划分势力了。

    “自古以来,杀人目的无外乎仇杀、情杀和财杀,为仇、为情,与为财,除此之外,还包括为了上位。此次连环命案,我猜是情杀。听说每一位死者左脸颊上都有一朵妖冶红花,红花,花,定是与女子有关。”

    “用毒,而且是大家闻所未闻的奇毒,凶手定是用毒高手,或是认识用毒高手!”

    “但为什么一连杀了几位武林中的大人物呢?情杀,怕是不太可能。仇杀的话,天慧大师慈悲为怀,不像是与人结仇的样子。剩下的就是为财与上位了。如果是上位,除非是邪教,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门派。”

    “哎,诸位,最近是否有藏宝图的消息传出?若是有,老朽就可以依此判定,为财杀人无误了。”

    底下发出一片“嘘”声,“淂湄山庄已经发了悬赏令,悬赏凶手胡入海!”

    “胡入海我见过,矮小精瘦似是猴子,但是,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女子。”

    “就是,藏宝图,那不是武侠小说里写的东西吗?我混江湖多少年了,可从没听说过藏宝图的事啊!”

    “您老还是说书吧,胡说,也不是这样胡说的。不过,你倒是为财说书了!”

    满堂尽是哈哈大笑声。

    说书先生也不生气,他捋捋自己稀疏的胡须,“若说为财,诸位,我们倒是可以赌一赌,今晚还会不会继续死人?”

    “凶手胡入海不是已经逃走了吗?那肯定不会死人了啊。”

    “隔空震死人神功?你认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胡入海不是凶手呢?”

    “管他是不是,我倒是好奇今晚淂湄山庄会不会出现第六个死者,死得又是谁?”

    “先听说书,时间还早,喝完茶吃完晚饭,不若我们淂湄山庄走一趟?”

    “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书先生笑眯眯地,在众人的催促下,捡了一个他拿手的故事说了。

    江沅略有些神思无属,刚冲泡的茶水烫人,她端起就喝,若不是被凌子奇眼疾手快地拦住,她舌尖恐怕要被烫出一片燎泡。

    凌子奇不太明白,“那啥,学姐,我上午不是还看见你和那谁要那啥啥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失恋的模样?

    在贺府时,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以往,贺宴对江沅是走一步跟一步,今天居然说有事就不一起了。这,不正常。

    “没什么。”

    江沅放下茶盏,拢了拢思绪。

    贺宴说得对,他感受不到她对他的喜欢,因为,她将那些喜欢压在了心底,没有表现出分毫。

    得知贺宴的真实身份后,她怀疑贺宴对她喜欢的真实性。她怕她一厢情愿,到最后,所有的感情在贺宴眼里,成了笑话。所以,她不说不表达。其实,是她自私,对贺宴很不公平。

    这样不对。

    凌子奇递了一碟店小二新端上来的点心给江沅,青绿色,闻着清香,“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美食当前可不能辜负,对不对?”

    说书先生居然说了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很常见的穷苦书生与富家小姐的故事。

    穷苦书生与富家小姐在上元节的灯火明灭中的偶一对视,一见钟情。但地位的偏差,两人被富家小姐的父亲棒打鸳鸯,他将富家小姐与一富家少爷订了婚约。穷苦书生伤心欲绝,让富家小姐等他,便一人背着行礼上京赶考。按照故事套路,穷苦书生果然高中。

    穷苦书生荣归故里,不,不再是穷苦书生,而是意气风发书生,他登门拜访富家小姐的父亲,要求娶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父亲答应了,富家小姐却不干了。

    她说:“一年转过四季,你却不再是你。我爱地是当年那个穷苦却坚毅的书生,而不是高中做官的你。所以,我不嫁。”

    意气风发书生不解,遂强娶。

    富家小姐也是性烈,在新房里上吊自尽了。

    意气风发书生又是愧疚又是心痛,于是,也自尽了。

    富家小姐的父亲认为是他当年的做法造成了如今的惨剧,他自尽谢罪。

    与富家小姐订过婚约的富家少爷,本来只是个打酱油的,奈何每次百姓提起这事,总要说一说他。富家少爷敌不过流言蜚语,最终自尽。

    说书先生拍一拍抚尺,捋着胡须总结道:“爱情能杀人,所以啊,淂湄山庄连环毒杀案,真的有可能是情杀……”

    “我呸!”

    不知是谁扔了白菜叶,说书先生无比淡定地拎起白菜叶,啃了一口,点评道:“挺新鲜。”

    “今日说书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小费、打赏,走一波啊!”

    凌子奇听着众人对说书先生的各种吐槽,他心里一动,示意江沅坐在包厢里等他,而他却下楼去了说书先生身边,悄声道:“天王盖地虎?”

    说书先生举起抚尺,“宝塔镇河妖?”

    凌子奇略显激动:“卧槽,果然是妖界的胡然兄弟?”

    说书先生放下了抚尺,眼神惊疑:“裸\奔的大兄弟?”

    他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凌子奇将他当初说的话回给他:“没,我就随便问问。”

    说书先生,也就是妖界胡然:“……”

    凌子奇与胡然早就加了微信好友,平常也会联系。昨日,胡然便跟凌子奇提过,他的梦想是当一名说书先生。今天来了茶楼,凌子奇便觉得这说书先生说话语气十分熟悉,他便用了六界众人全都知道的暗号与胡然接了头。

    胡然问凌子奇:“我说的故事动听吗?”

    称了兄弟,便要有兄弟的样子,凌子奇违心地竖起大拇指:“讲得好,讲得妙,讲得呱呱叫!”

    胡然端起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面零星几个铜板,“来,既然讲得好,那故事不能白听,给钱吧!”

    凌子奇:“……”

    “你我兄弟情谊,要用金钱衡量?”

    “不用,可你若不是舍不得金钱,便是不把我当做兄弟。”

    胡然眼神坚毅,“来吧,为你兄弟的梦想添砖加瓦,——给钱!”

    江沅坐在包厢里,见凌子奇一脸肉疼地掏出几块碎银子,挑了一块最小的放在了说书先生端着的托盘里,而说书先生扔了托盘,一把强过了凌子奇手中的所有碎银子。接着,两人打在了一起。

    抓头发、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

    泼男,可怕。

    江沅默默地坐到了窗户边,喝着温热的茶水,就着点心,看窗外蓝的天、白的云。

    离茶楼不远处的街角,一个白衣女子正望着江沅,眼神无波无动。她的头发极长,几乎要拖曳到地上。纯白面纱遮住了她的脸,飘摇的衣袂,迷离了她的神色。

    江沅似有所感,她低头望去,人群熙攘,并没有看见什么。

    第45章 医馆

    茶楼里未走尽的客人自发围拢成圈,观看胡然与凌子奇打架。他们吃着瓜子,对着两人的打架姿势指指点点。

    “哎,插他鼻孔!对,就这样!”

    “哎呀,手指拉错地方了,就像刚刚那样,拽住头发不要放!”

    “兄弟厉害,口水吐得位置太对了,再偏一点,马上就吐到他嘴上了,恶心死他!”

    ……

    正在打架的两人不胜其扰,他们相视凝望,默契地同时停手,互相拉扯着站了起来。你给我擦口水,我给你整理衣裳。

    笑话,兄弟间的打闹算是打闹吗?怎么说,都是兄弟间的事情,被别人当笑话看,那怎么行?

    无热闹可看,围拢的客人“嘘”了一声散开了。

    胡然将攥在手中的碎银塞进了怀里,笑眯眯地拍了拍凌子奇的肩膀,“谢了啊,兄弟!”

    凌子奇见拿回银子无望,便假装大方:“咱俩谁跟谁啊,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就是……”在胡然期待的眼神里,他捂住胸口,忍住心疼,“我的银子。”

    这时,茶楼后院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人在控诉:“有人打晕了我,还脱了我衣服……天杀的,我诅咒他一辈子……”

    “那啥,我有事先撤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啊!”

    胡然听见那人的话,脸上一阵心虚闪过,他拱手与凌子奇告别,“告辞!”

    凌子奇差不多已经猜到原因,很明显是胡然打晕了说书先生,剥了别人的衣服,假冒说书先生来说书了。

    他没阻拦,任由胡然以矫健的身姿窜出了茶楼。

    凌子奇回到了包厢,却看到了包厢里多了一个人——张无期。

    江沅姿势放松地坐在桌子前,张无期站在她面前,澄澈的双眼望着她,似是有满腹心事欲诉。

    但对着他,江沅只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她端着茶盏,考虑着要不要一杯茶泼他脸上,但是,那样的举动,也太小家子气了,不太符合她一贯的做法。

    “没事的话,请离开,门在你后面。”江沅说话很不客气。

    她对上张无期,总是无端火大。何况,此刻,她本身心情就不太好。

    张无期皱了皱眉,略有些受伤,但他不是江沅什么人,三番五次缠上她,她烦,他也理解。可是,张无期还是坚持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江沅,你……不是良配。”

    他不知道贺宴叫什么名字,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关于“贺宴”与焉徐的照片只发出几秒就撤回了,张无期并没有看到。所以,直到此刻,张无期都不直到贺宴就是传说中的妖界不可说。他看见了“贺宴”与娇俏美少女焉徐亲密的模样,便想告诉江沅,让她及早发现真相,不至于被贺宴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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