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空口白话,把子虚乌有的故事编得有模有样,与这边看到声明后选择支持她的人“战”成一团。

    她的微博下面,一片唾沫飞溅。

    紧接着周日上午,一位与阮喻同站的写手发表了一条长微博,虽然没指名道心,但话里话外就是意指她抄袭之余欺负新人,逼迫“小透明”封笔,实在为原创圈所不耻。

    这条长微博神奇地一呼百应,迅速得到传播,发酵到傍晚,甚至被送上了热搜。

    许怀诗也在关注这些,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事已至此,明眼人早该相信阮喻,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有那么几个人存心泼脏水,刻意引导舆论。

    再回头想想,她一个刚注册笔名的新人,毫无读者基础,文章曝光度也逼近零,事情的起头,恐怕就是有人一早蓄意的。

    她和赵轶到底把社会上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许怀诗有点怕了,来回斟酌用词,打算再次联系阮喻。

    但消息还没发出,就先看见她更新了一条微博:「暂时关闭评论和私信。」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是有人发给“温香”的一条私信,对方的id和头像被打上了马赛克,消息内容是一张包含恐吓性质的图片。

    满屏倒翻的颜料,几个鲜红的手印触目惊心,配上文字:「抄袭去死!」

    许怀诗光看小图,就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她的手开始发抖,连刺耳的晚自修铃声都听不见了,一头扎进教学楼女厕所,慌慌张张奔进隔间,拨通了许淮颂的号码。

    旧金山已经凌晨三点多,但事出紧急,她等不了。

    电话被接通,她立刻嗫嚅着说:“哥……我,我惹事了!”

    许淮颂倒还真没睡,那边有杂乱的人声,叽里呱啦说着英文,他似乎一边在翻资料,回应也就敷衍了点:“什么事?我这里五分钟后紧急会议,不要紧就……”

    “要紧!”许怀诗一口咬定,再出口却染上一点哭腔,“哥,我把阮学姐害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半晌后:“谁?”

    她抽抽搭搭说:“阮喻,阮学姐,你不记得了吗?”

    这回,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许怀诗刚要再讲,厕所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敢被人发现晚自修偷用手机的事,迅速屏息不说话。

    大约过了十几个数,听筒里杂乱的人声消失了。

    许淮颂好像走到了安静的地方,然后说:“哭什么?说清楚。”

    许怀诗没法说,来上厕所的女生还没离开。她只能一声不吭,光顾着呼吸。

    许淮颂再问:“你在哪?”

    他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平静的味道,许怀诗说不了话,急得掐了电话,赶紧发微信给他:「我躲在学校厕所,来人了,打字跟你讲。先给你看张照片。」

    她从相册翻出琴房那面墙的照片,又补上说明:「前天晚上,我在学校艺术馆301琴房发现了这个。」

    屏幕那头,许淮颂一身笔挺的藏蓝西服,站在会议室外敞亮的走廊上,皱眉划开了对话框。

    一位白人女士踩着细高跟哒哒走来,叫了他一声:“hanson.”完了把一叠厚计百页的零散文件递给他,说这是他要的资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随手去接,等点开那张图,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将要触到文件的指尖却蓦地一松。

    上百张纸哗啦啦落了一地,雪花片似的散开来,顿时一片狼藉。

    狭长静谧的走道上,许淮颂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搏动,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要说:  赵轶:你以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过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许淮颂:是这样没错……

    第5章

    次日清早,沈明樱又来了阮喻公寓,男友力十足地没收她的手机,把一夜无眠的她拎进被窝,自己到了客厅,电话联系法律行业的朋友。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舆论矛盾已经跟“写诗人”关系不大,而在于那个长微博作者“苏澄”。

    这人早两年就跟阮喻不对付,这回明显借机带头挑事。昨晚她们商议决定,走司法途径解决问题。

    阮喻睡了三个钟头起来,到厨房做早午餐,意面配蔬菜汤,端盘出来的时候,沈明樱兴冲冲说:“联系到了,至坤律师事务所,就在杭市,律师的电子名片传你邮箱了。”

    她说“好”,摆完盘一看,下一秒却变了脸色:“世界这么小吗?”

    还是说,杭市太小了?

    沈明樱问她怎么了。

    阮喻晃晃手机,脸都皱在一起:“这人就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

    就前天,刘茂还在微信上联系过她一次,问那天的麻烦解决了没。她没打算跟他深入交往,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谎称“解决了”。

    沈明樱咋舌半天,问:“那怎么办,情况说明都发过去了。”

    能怎么办?走了好几道人情才联络上的律师,说换,岂不叫中间人挂不住脸。

    而且据沈明樱朋友讲,至坤是杭市最出色的律所,刘茂的专业领域又跟阮喻的需求完全契合,总不能因为撒了个谎,就放弃最佳选择吧。

    阮喻吸吸鼻子:“就这样吧,我联系他。”

    刘茂接通电话的时候,显然也很惊讶。但他似乎挺善体人意,并没有揭穿她的谎话,自然地带了过去。

    讲了几句后,他说:“阮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面谈吧。”

    不论他是否存了私心,这种事,电话里确实讲不清。阮喻答应了,说她随时可以。

    刘茂大概在看日程安排,沉默片刻后说:“今天我有个庭审,明天上午十点在事务所行吗?”

    “没问题。那我今天能做点什么吗?”

    “可以把网络平台上污蔑、毁谤你的关键记录,拿到公证处进行网络证据保全,我会远程协助你进行。另外,暂时别对外透露起诉意愿,免得打草惊蛇。其他还没公布的证据,也同样按兵不动。既然要打官司,我们就不能太早露了底牌。”

    他谈论起工作来毫不怯场,面面俱到的交代一下得到阮喻信赖,尤其最后一句“我们”,让她切实生出了安全感。

    她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刘律师。”

    刘茂说“不客气”,刚好又进来一个电话,就挂了她的,再接通下个:“淮颂?上回给你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

    次日上午八点,阮喻磨蹭在梳妆台前发愁。

    她几天没睡好了,不上妆吧,顶着黑眼圈终归不合适,可化全妆吧,又怕刘茂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是相亲对象,关系有那么点敏感,而她这回只想单纯公事公办。

    她踌躇几分钟,上了层淡淡的底妆,就拿起一叠刘茂叫她提前备好的文件出了门。

    刚走到玄关,恰好接到他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歉意:“阮小姐,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这儿可能还有个朋友。”

    “有个朋友?”阮喻一时没理解,以为这是要放她鸽子。

    “就是上回跟你提过的,我们事务所的高伙,他人刚好在国内,说对知产这块很感兴趣,想参与到这次的案件中来。”

    阮喻松了口气。她以为什么大事呢。

    她说“没关系”,为打消他的顾虑,又笑说:“两位合伙人级别的律师一起参与,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嗯……”刘茂沉吟起来。

    “怎么了?”

    那头干笑两声:“是这样,严格意义上讲,他没参加过国内司考,在这里不算律师。”

    哦,阮喻明白他为什么抱歉了。他是担心自己带了个“非专业”的同事,会叫她觉得失礼。

    不过听来确实奇怪。既然连国内的律师资格证都没有,那位“金主爸爸”是来看戏的吗?

    “你要是介意……”

    “没关系的。”阮喻立刻道。

    这事一看就明白,刘茂是处在比较为难的境地,要能随便撵走大佬,还用得着跟她来致歉吗?

    她当然没想叫他难做。

    “那我们稍后见。”

    “稍后见。”

    说定后,阮喻穿了鞋出去,临阖上门,回头瞄到白墙上的日历:5月11日。

    这日期嚼在嘴边莫名熟悉,她想了一路才记起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日记本。

    当初在老家阁楼,翻开的那页日记,开场白就是:“五月十一日,天气晴。今天遇见许淮颂三次。”

    她人在出租车上,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十年前的这天,满心满眼都是许淮颂,十年后的这天,又为了个因他而起的官司奔波忙碌。

    她是上辈子做天使,折翼的时候砸着了许淮颂,这会儿才要来还债是不是?

    阮喻感慨着偏头望向窗外,眼光淡淡的,直到视线里映入“至坤律师事务所”几个黑体字。

    事务所是独栋建筑,整体偏近北欧风,也不知是谁的审美,一股“性冷淡”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下了车,到前台报姓名,跟接待人上了三楼。

    领她入内的小伙子看她一路沉默,笑说:“阮小姐是头一次来吧,咱们事务所没那么严肃,您不熟悉才觉得拘谨,多来几次就好了。”

    阮喻低咳一下,小声说:“我其实不太想多来几次……”

    “……”也是哦。

    陈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您挺幽默的。”到了楼梯口伸手一引,“直走到底,左边那间就是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姓陈,您可以叫我小陈。”

    阮喻说“谢谢”,到了洽谈室门前,敲三下门以示礼貌。

    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应该是刘茂的声音。

    她按下门把进去,见棕皮沙发椅上的刘茂迅速起身,笑着迎上来:“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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