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风初上京城的时候,驾着一只青牛车。青牛是好伙计,田也耕得好,犁也走得直。青牛拉着一辆双轮小木车。木车分两边:一头坐着陶清风的娘亲,另一半堆满了书。

    有这头温驯又壮实的青牛,在京郊可以寻个农庄租住下来,陶清风白天耕读温书,晚上抄写书贴,等待旬月后的春闱。

    陶孟氏眼睛看不见,凭着双手揉面团形状,她能做出很圆的包子,味道当然也极好。

    如果春闱顺利,陶清风就准备带着母亲住进京城里,方便参加殿试。那样一来,不能进城的青牛,或许只能卖掉了。陶清风还挺舍不得它,这几天日头歇了,每日黄昏时分,都会带它去京郊的河畔汲水。

    陶清风会带着自己写的字帖,摆在京郊河滩边,那是士族多爱踏青游玩的首荫原。陶清风选了一处风雨桥边,下雨时能躲在桥洞里。

    初春季节,正是踏春好景。运气好的时候,那些游兴甚高的媛女妖童们,还会把灯笼丢在原地,一对对地钻草丛里去。

    陶清风就能捡起他们丢掉的灯盏,节省自己的灯烛费,就着昏黄的灯光,默默温习四书十三经。

    陶清风曾经捡到过纸面上画着故事的灯,叫走马灯,被丢后就不会自己转动了。他就一只手慢慢拨着走马灯,一只手安静地翻开书页,偶尔侧头看一看,那盏灯上的故事,转到了哪个画面,内心便是宁静的满足。

    有一日,陶清风的对面,有小摊贩摆开了“投壶”“射覆”等玩乐把戏,不多时就吸引了许多踏青的五陵年少。

    那一群大概有十来个子弟,年龄从十五至二十岁不等,有些人打扮朴实,有些人却穿着华贵不俗的丝绸,不知是学塾里的相知,还是宗族的泛交,或许兼而有之。

    他们的核心围绕着三四个很高的少年,总是他们起头,先去投壶,其他人才在起哄叫好声中跟着。

    其中一个少年,陶清风注意到他,是因为那个少年,投了几次后,就懒散地靠在桥头,那个位置比平地高些,就更显眼。下面又投过了几轮,那个少年站在桥上,手里居然摸出刚才故意扣下的最后一枚箭,清清亮亮地笑着,“咻”地一声,从桥上投进了壶里,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小剑,下面立刻传来了少年们的笑骂声。

    陶清风也不自觉地笑了,但他并不是起哄,而是在看到那个少年,衣袂飞扬,不衫不履,偏偏笑得很轻松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感染。

    隔着半弯桥洞,其实陶清风的声音并不能传过去,可是那个少年似乎也感应到什么,低头往桥洞下另一侧看了一眼,隔着重重人织,恰好和陶清风的视线对上。

    那个少年眨了眨眼睛,单手撑着桥栏杆,轻盈地翻下来。丝质锦缎的服装材质溅上了些许泥水,然而他又大大咧咧地把靴子踩到了淤滩边。

    陶清风的字帖角上,都用一些随处捡的小石头压平,那个少年跳起来引起的震动,让几块小石头滚到了旁边,陶清风的几张字帖就翻起了角,有一张被风吹了起来。

    那个少年赶紧拢住那张似乎要飞走的字帖,上面还沾着一点水湄边紫色的芦花蕊。他展开看时眼神一亮,继而盯着正在重新一个角一个角地压小石头的陶清风,脱口而出:“你的字真好看。”

    陶清风便抬头,笑了笑,说:“那你要买么?”

    少年似是一怔,眼神又扫视着他摊在地上的数十张贴,眼神来来回回瞥动着,半响说:“我都买了。”

    陶清风倒是没想到遇到个这么大方的主顾,他心中很松快,手中利落地把字帖小心翼翼地从石头下面移出来。

    平摊着十张,陶清风给他卷了九张,剩下一张却道:“这份里面有两个字充数的,不好意思卖出去,还是算了。”

    那个少年看了看陶清风没包起来的那张贴,眼神敏锐,指着中间两个字:“笔画断……是没浸够墨?”少年顿了顿又说:“可惜了,这些字要是用澄心堂的墨写出来,我裱好就可以去送给世伯了。”

    陶清风摇头苦笑道:‘小公子说笑,我怎么用得起澄心堂的乌金墨。”

    陶清风用的是最廉价的松烟墨,这种墨水的痕迹浅淡,必须费很大力气才能写得饱满,又称为白墨。

    “已经很好看了。”那个少年似乎把接下来这句很怪的表达,当做了一种夸人的说辞,“都快和我写的差不多好看了。但你是用白墨写的,如果换了乌墨,可能还是你更好看点。”那少年上下打量着陶清风,又重复了上一句,但似乎意义不同的话,“你很好看。”

    陶清风以为对方是在说他的字好看,并没有在意。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子时,却愣住了。

    九张字帖,值九钱银子。结果那个少年给了九两银子。陶清风以为他是听错了,公子哥大手大脚习惯了,一钱银子和一两银子都分辨不清楚。陶清风便推了八两银子出去,从油纸包里,数出一吊铜钱。

    但是那个少年却没收。

    “你收着,我就要花九两银子,买你的字帖。”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说着。

    陶清风摇头:“厘清毫定,除此之外不取,公子好意心领,然圣人有训,不食嗟来之食。我的字帖只值一钱银子,我就只能收一钱银子。多的,就是嗟来食了。”

    那个少年立刻驳道:“你的字帖值一钱,是谁定的?是你自己吗?那人人都可以定。我也可以。”

    陶清风哭笑不得:“买卖讲究平价,在下这些日子都是此价,如果今晚卖个高价,明日又为了揽客卖个低价。人做天看,口耳相传。长此以往,哪有信字可言。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了。”

    那个少年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你是不是非要这样讲道理?那我只好来说道说道了。即便出自同一名家手底的字画,价格也多不同。其贵贱高下之别,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鉴人方家。愈是被行家鉴过的珍玩字画,其价格水涨船高。你从前的字都是一个价格,但今天遇到我了,我的眼睛看过了,它变贵了,很正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清风深深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真有一种,把所有自夸的话理直气壮说出来,还一点都不脸红,好像理所当然的语气。他站在那里的模样,就像个孤傲翩翩的公子。陶清风简直忍不住被他话里话外的“我就不是一般人”的自矜给逗笑了,偏偏又不惹人讨厌。

    陶清风审时度势,知道这也不是展露书生意气的时候,既然这个少年都费尽口舌,说得头头是道了,陶清风也不好再拂他的美意,含笑道:“那就多谢尊鉴了。”收下了那九两银子。

    陶清风给那个少年包好后,他也能回家温书写字了。今天比预计得完成时间早的多,他心下大慰。那个少年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收拾行头,一直等到陶清风快走时,终于忍不住说:“你都……你都不问问我是谁,以后怎么给别人说谁鉴过你的字?”

    陶清风并不是没猜测过这位少年非富即贵,但他更觉得,这个少年所在的阶层,是自己最好不要随意去触及的存在,于是陶清风只是礼貌揖道:“我只是觉得,相逢不问缘由。如有机缘,以后,还会见的。”

    那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又亮了,道:“说得对,相似品好之人,总会同路的。我有预感,我一定还会见到你。说不定我们是……同路人。”

    陶清风心中一动,学海路漫,一直以来往前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心。

    真的有能使“吾道不孤”的同路人吗?

    这其中的虚实,日后自会验证。

    那是陶清风和燕澹生第一次见面,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名姓,也没有更多交流。他们分别时,一个的大半个身子拦在桥头狮子墩后面,另一个的半边脸也在走马灯照不到的阴影中。那时候的他们,并没有同赐等第出身的荣耀,虽然出身天壤之别,都俱是在烦恼着未来的少年。

    他们两人都记得那一次初见,记得夕阳黄昏的首荫原,潺潺的玉带河。他们也会在未来,记得巍峨的棂星门,庄严的司礼监,共同走上那条路。

    第44章 顾问团来了(加更)

    陶清风在短暂失神后, 连忙把倾倒的酒杯重新扶正, 远远地看着严澹走进了宾馆, 只不过走的是另一条通道,虽然他很想过去攀谈, 但自己这边还得陪着粉丝们吃完饭。

    陶清风心湖涟漪阵阵,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心无旁骛了,他几乎分了一半心去想严澹和燕澹生的模样, 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比对。这令他整个人在接下来的饭局里,都有些魂不守舍的。那些粉丝们还以为是陶清风被刚才的男粉丝骇到。吃完饭、签完名后,虽然还是依依不舍, 但也非常守规矩地,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 从应急通道走出去, 结束了这次印象深刻的探班。

    很多小姑娘们用手机录了小视频, 第一时间发了饭拍,里面没有美图也没有修过, 陶清风的模样近距离看, 还是那么容颜如玉,加之他举止从头到尾的彬彬有礼, 安慰粉丝的大气沉稳, 饭拍视频在陶清风粉丝圈, 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下面一派羡慕嫉妒恨,疯狂为爱豆打call的声音。

    不过陶清风没有看到那些, 他依然沉浸在缓不过神的分心状态,陶清风的心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波澜起伏。他知道自己的念头很荒诞,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燕澹生难道和他一样来到了现代,托于严老师身上?可是严老师并不是,他认不出陶清风,他没有那些记忆……他们是两个人。

    不要想了。陶清风严厉地对自己说:他已经欠了严老师许多人情。没有资格去在严老师身上找别人的影子,那是对严老师的不尊重。

    陶清风心情愈发低落了,自己做那样的梦,对燕澹生不敬……现在又没有充分尊重严老师……等到这堆事结束,必须好好抽空自省吾身,反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把粉丝送走之后,陶清风跟着大部队,去旁听熊子安给顾问团汇报工作。

    大会议室里,椭圆长桌,一侧坐着十来个白发苍苍的专家,严澹在其中尤其醒目,无论是身高、年龄、面容。另一侧上首坐着导演熊子安,接下来依次是编剧孟小丹,钟玉皎、张风豪、傅音、沙洲、刘琦回、陶清风这六位主要演员。

    熊子安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桌上有个投影仪器,通过展示ppt来汇报。汇报分为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拍摄进展(以通告记录为辅助材料),二是电影内容梳理(这部分孟小丹打印了全篇剧本,以批注的格式把每节剧情的引文来源写清楚,尽量做到的有料可循,当然有极其个别的原创发挥,也尽量往高大上的风格靠拢)。

    熊子安汇报得很认真,毕竟这一批老头子们回去,动动嘴皮子,交几份材料,就能让领导考虑,是否有几百万资金的追加。

    几百万对于一部电影的投资来说,虽然算不得大部头。但俗话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是那么多钱。后续注资过来,特效也能做得更精致了。

    电影成品只是整个项目中的一个环节,项目最大的投资,其实是花在搭建水天影视城这个地方影视城上面,花了一个亿。这是长期工程,还预备开发成旅游景点,自然有后续计划的其他回本方式。话虽如此,发行方还是希望,自家电影能够大卖,钱总是不嫌多的。

    “我觉得吧,这个片子,票房有两个亿就不错了。”钟玉皎一向心直口快,但她就这样直白地在熊子安展示完ppt后,应顾问团要求,做票房预测时含糊表示“票房只是一个参考”背后的意思直接捅出来,还是让其他人都捏了把汗。她是一番扛票房的,她自己都这样说,显然是不乐观了。

    两亿票房,虽然还是比成本赚了一些,但以这样的演员阵容来说,着实有些配不上了。不说影后的实力,像是张风豪和傅音,都有大爆超过二十亿票房的电影。

    但她说的是实话。这部电影在某一方面的确做到了极致——顾问团每人面前放着厚厚的带批注剧本可以说明这一点。但就是因为做到了极致,反而会在市场预测时,有很明显的顾虑之处。

    历史向电影,在题材上就过滤掉许多观众了。虽然《归宁皇后》预告片转发量可观,也大部分是正面声音。但哪怕微博有十几万转发,这些人也都去看了电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电影的大头在路人。许多不上微博不转发不关注电影资讯,仅是周末放松去电影院,有什么就看什么的路人观众才是票房的生力军。这些人里面,很多人并不喜欢看历史电影。

    至于对那些不拘题材,或是喜欢这个题材的观众来说,制约票房的还有第二个因素:排片量。

    观众很多时候的选择是随机的,“有什么看什么”。院线排片多半会成为一个电影的票房来源。《归宁皇后》是省厅投资,省厅不是国家广电总署机构,管不到院线发行方。到时候的排片量,或许不容乐观。

    所以钟玉皎看得很透地,对这个票房预测了一个不乐观的数字。她宁愿实话实说打预防针,也不愿意放卫星被市场教做人。

    在场顾问们脸色不太开心,虽然顾问团多半是要退休的老教授,不参与投资,分不到钱。但正常人,谁都愿意听好话,一来就听到票房不容乐观,他们笑不出来。何况当初是他们给这个电影定方向的,还以为是主创人员在变相说,他们的决策是不讨市场观众喜好的原因了。

    哪怕顾问团很多人的确存在着“就是瞧不起市场娱乐化的心态”,也希望最后能又叫好又叫座。就跟省委宣传部希望“又有学术性、又有娱乐性、又有猎奇性、又有据可寻、又有研究价值,又通俗易懂群众喜闻乐见”的六点被无数文艺工作者吐槽的要求类似,哪怕这些要求自相矛盾,他们也希望兼有。

    张风豪赶紧打圆场:“两亿票房挺好的。回本还赚了。当年我拿奖的那部电影,票房才两百万。这种类型的电影,本身也不是冲着票房去的。”

    在场之人被他逗笑了。张风豪获奖的那部文艺片,一开始在国内还不能上映,后来拿完了国外的奖项之后,剪得干干净净重新报审,国内广电署总算通过。电影院给了排片,排片量却非常少,内容基调也非常沉重,甚至名字就是赶客的《痛不欲生》,内容又丧又深。

    虽然表演水平真的配得起那一摞摞奖项,甚至几幕绝望老男人内心挣扎的戏还从此被列入电影学院课堂标准教科书式表演,但哪怕有了这些光环再把《痛不欲生》在电影院排一次,照样会被市场教训,票房也可想而知的。

    《归宁皇后》这种题材的电影,票房能过亿,其实在同类型的片中,就算是及格了。何况它的成本管控非常好,仅仅演员片酬一项,就省下了大量的钱。

    《归宁皇后》各位主演,只象征性拿了一点片酬。陶清风更是没有一点片酬。钟玉皎、张风豪、傅音这些人不缺钱,甚至不缺奖项,他们的追求层面是流传多年的名声。站到一个高度之后的人,不约而同想的都是名留青史。他们对片酬的多少,并不太在意。

    沙洲和刘琦回自带大批粉黑流量,投资方看重他们的粉丝号召力的经济效益。他们自己则指望这个影片能冲奖,就算冲不到奖,也给自己的演艺生涯增添些口碑,所以经济公司也没有狮子大开口索要片酬。影后影帝都只拿了一百万。沙洲和刘琦回就象征性地拿了五十万。

    因此演员片酬加起来不超过四百万,其他的预算加起来,电影成本控制在七千万以内,按照投资回报率的要求,只要票房达到两三亿,投资商们就不会亏钱了。

    顾问团各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陶清风一边默默听取汇报,他依然心绪不宁,时不时地看严澹,好在严澹坐的位置在他的侧前方对面,陶清风看过去也不显得突兀。而且其他演员看的最多的也是严澹——严澹在一群白发苍苍的顾问团间,实在是太扎眼了。

    一眼看过去,通身的气度,还以为是什么省厅领导家的公子混进来了,但是他面前摆放的红色名牌,又确实点出了顾问团成员的身份,加上就算换到演员这一排来就坐,也并不拉低水平的颜值,只能让人感慨,这简直像是被上帝眷顾过的存在了。

    “其实可以再乐观一点。”严澹一说话,立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原因无他,帅哥在这方面总是有天然的特权,何况他说的,也有条有理,“排片量除了开始几天和电影签的保证协议外,剩下的,影院会按照口碑来增减。我看了剧本,觉得《归宁皇后》这部电影史料虽然多,并不是单纯的堆砌,一部电影该有的张弛、节奏、高潮,都设置得很用心。就算观众没有读过史料,单纯作为一个故事来观赏,也能看懂。”

    严澹对孟小丹点了点头,“并不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难觅高山流水的那种调调。我们的视野比古人更广泛,哪怕取材相通,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个故事。”

    孟小丹赶紧低姿态地商业互夸一把:“那是多亏顾问团方向定的好定的早,师……咳,严老师还帮忙找了很多资料,真是太支持我们工作了。”

    这个话茬却提醒顾问团的几位老先生,当初是如何调整了重心,对增加更多历史细节有信心……不就是因为对面那个,看着白净清秀,标准小鲜肉模样,却在水天影视城剪彩仪式上说得头头是道,做过很多功课的小演员陶清风么?

    顾问团委员会常务副会长就咳了两声,问:“陶清风同志,你也谈谈看法?”

    陶清风骤然听到点他的名,视线赶紧从严澹那边收回来,他刚才也把汇报内容从头听到尾,虽然对于现代电影的发行方式,并不是很熟悉,但只是这种笼统的“谈谈看法”,他当然可以扬长避短,娓娓道来。

    “好的,在各位老师面前,我这仅是一点鄙薄之见,还请老师们不吝斧正。我觉得就《归宁皇后》这部电影内容来说,首先充分地尊重了历史,非常值得肯定。第二,就故事性来说,历史上这段故事,也足够曲折和荡气回肠,选择作为电影素材并不差。第三,就剧本对白来说,孟小丹老师参考的史料主要是《天胜本纪稿》,这个最后成书编纂的虽然是《大兴史》作者刘汶,不过起稿的却是文华殿大学士欧直公,他的文字是非常质朴刚健的,所以电影对白有简约美感,也不因文害意。所以我觉得这部电影至少在这些方面,是非常优秀的。其他方面我不太了解,就不说见笑于方家的话了。”

    陶清风注意到那个常务副会长,在自己说起稿的是文华殿大学士欧直公时,眼神一亮。自己思忖着,这应该不算是破绽,在《大兴史》的前言里,刘汶很详细地把哪部分是哪位前辈所撰,都给罗列了出来。虽然自己并不是通过这个途径知道的——自己是在弘文局时,给欧直公打下手时就知道了。但陶清风也不担心常务副会长会怀疑,顶多就是和严澹一样,觉得他看书时记下来的细节特别多而已。

    顾问团常务副会长点点头:“陶清风同志,对剧本选材和对白内容,很了解嘛。不过好剧本只是电影的一个方面,决定电影好坏的因素还是要综合来看。”

    旁边一个顾问团员小声地提醒常务副会长:“陶清风应该还没入党,不能称同志。”常务副会长点点头,也小声说:“这个不难,回头提醒他一下。”陶清风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并不知道自己过后不久,就又会得到一重机缘了。

    陶清风点点头:“熊导演应该更有发言权,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陶清风巧妙的扬长避短,让他成功地既在这些顾问团成员心里留下了好的印象,又没有露出不熟悉现代社会的破绽。

    等到汇报结束,也到了快饭点的时间,大家便陆续起身,去换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欢迎宴会了。

    严澹走在前面,他回头看了看,陶清风身边并没有跟着工作人员或者经纪人,就等在走廊边,目光迎接着陶清风走过来。

    “严老师,”陶清风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他聊天,感到很高兴,“你们有没有安排去景点参观?如果没有,我可以带你逛,里面风景很漂亮。”

    严澹点头道:“明天早上据说是要安排参观的。其实无所谓了,晚上吃了饭之后你有没有空?我给你说一下,”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在陶清风耳边道,“谢东来那边的情况。”

    陶清风忙不迭点头,想起那天严澹打电话给他哥,和谢东来在商业上有竞争关系,又拿捏着这个把柄去敲打他。谢国珉拘留两天之后,他父亲应该已经接他出来了。在法院开庭审理之前,是不能拘留谢国珉更长时间的。这段期间就应该是谢东来活动的期限了,他势必会有一些动作。虽然自己去警察局也可以打听,但从严澹这边得到更快更全面的消息,无疑能更掌握主动。

    看到他们在悄悄话,孟小丹走了过来,以一副被抛弃的无辜脸道:“昨天才听清风说,那天在书咖居然是他写的。师兄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有了新知忘了故交。”她想到那天在喝咖啡时,还抱怨了陶清风给她增加工作量,被正主听到耳中,所以后来陶清风还对她说了声抱歉,孟小丹更觉十分汗颜了。

    “人才啊。”于是孟小丹开始商业夸奖式的弥补了,“这年头,有这种精神的年轻演员,不多了啊。师兄你也是慧眼识珠。这大概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相似品味的人无论在什么领域,最后总会聚在一起啊。”这一句把他们两人都夸了。

    “好了。”严澹笑道:“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给你说么。而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广川是演员的。我和他有事商量。”

    “广川?”孟小丹疑惑。

    “表字。”严澹还一本正经地说。孟小丹哈哈大笑,还以为严澹是幽默,陶清风以前改过名字,严澹在叫他以前的名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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