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轻轻拍了下案板,低声道:“不回应就成了。”

    腊梅略带迟疑的看了看厨娘,刘厨娘虽说有些胖,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就跟两颗葡萄一般,想必年轻时也是个姿容出色的,而那位吴头虽说胖了点,心眼多了点,抠门了点,还是有优点的。腊梅的想法似乎被刘厨娘尽数知晓,白了腊梅一眼一把把瓶子收了起来,低声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以貌取人。”

    这话说的,腊梅伸手摸了摸鼻尖,带着点诧异看了看厨娘,最后微微撇过头笑了笑说道:“今儿多备些冷面,再准备些豆芽黄瓜花生……”

    “知道啦!一会就让人送过去。”厨娘说着便开始调拌料,腊梅看了下便出了厨房。

    张瑛喜欢吃面食,现在带着连贾琏也爱上了这味道,尤其喜欢多放盐水花生一起凉拌。

    这日腊梅等刚把凉面端上来,门房传话说是胡飞来了,张瑛让下人把凉面分一半拿了去前厅,正好在吃饭的节骨眼来,想必胡飞还没吃饭。

    贾琏起身看了一眼张瑛,笑着道:“管他呢,反正他现在有求于我。”

    张瑛起身拉开纱帘看了看遥遥看了眼对面西厢,远远见着雪雁站在枇杷树下采枇杷,便轻声道:“院子里的枇杷结的好,待会问林妹妹要些一起带给胡统领。”

    且说,贾琏一进前厅便见着胡飞一身黑色长衫站在博古架旁,贾琏笑着上前便道:“怕是还没吃午饭,一起吃点吧。”

    胡飞吃了几口面便放下了筷子,贾琏又让小厮送上了一篮子枇杷上来。胡飞摆了摆手道:“我不爱吃这些。”

    “这可是林妹妹亲自采的。”贾琏说着,偷偷看了一眼胡飞。

    胡飞拿了一颗剥了皮放嘴里,甜中带酸,稍稍解了点暑气。

    瞧着胡飞这模样 ,贾琏叹了一口气,暗想就这觉悟,再给他十年八年恐怕他俩的婚事都成不了。于是乎再也忍不住说道:“不知胡兄可愿听我一言。”

    “还请贾兄代我向林姑娘告辞。”胡飞看向贾琏,接着说道:“明日我便要回京城了。”

    贾琏一惊,看向胡飞,而胡飞则起身道:“明日一早就要走,行宫这边你也注意些。”胡飞说着便要告辞。

    “留步!”黛玉直接从门外进了来,贾琏见此便悄悄退了。

    胡飞看向黛玉,微微侧了脸说道:“林姑娘,保重!”

    “怎么走的这么急?”林黛玉一身鹅黄薄衫,头上戴着一枚金镶玉云纹发钗,清新淡雅透着一股子仙气。

    胡飞神情凝重,看了眼黛玉道:“恐怕我要食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黛玉一双眼睛看着胡飞,胡飞脸色微微发白,抱拳道:“恐怕我要辜负林姑娘了。”

    “要是你以退为进的话,那你就打错了主意。”黛玉摇着嘴唇,面含怒气。

    胡飞不敢看黛玉,低声道:“我林姑娘跟着我受苦。”

    黛玉盯着胡飞,冷冷道:“堂堂男子汉,难道还要出尔反尔不成。”

    “我对姑娘一片真心,只是……”胡飞看向黛玉,黛玉斥道:“你老实说,要不然我可不依。”

    “乌庸国已经攻下两座城池,如今屯守在琼州。皇上昨日已经让南安郡王领兵五万前去镇压,而我则为副将。”胡飞说着,看向黛玉道:“战场无眼,实在不想让林姑娘平白的为我担心。”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你觉得我连这个都承受不住么。”黛玉说着,直视胡飞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

    胡飞笑了,上前两步看着黛玉道:“你和你父亲很像。”

    这话一出,黛玉眉头一皱,而胡飞大笑起来说道:“别恼!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和你父亲有一点很像都是外柔内刚,而这点正是我最钦佩的。”

    黛玉往外走了半步,胡飞追了上去,连忙说道:“我爱慕林姑娘,此生非姑娘不娶。”胡飞从袖口掏出一把银色匕首,“这是我初入龙禁卫时皇上赏赐。”

    黛玉接过那匕首,胡飞道:“等我归来。”说着便告辞而走。

    张瑛从门口走来,见黛玉一脸笑容,取笑道:“我算明白了,装可怜这招,不仅女子可用,男子用起来也不容多让啊!”

    “嫂子又取笑我。”黛玉说着,红着脸便跑了。

    且说胡飞刚出了贾府,喜公公身边的小太监便已经在他家门口等候多时。那小太监一见胡飞便道:“胡大人,皇上急招。”

    定然是乌庸国入侵之事,胡飞一路进了大殿并没见着仪事大臣,反而瞧见大殿门口两个宫女跪在日头下。

    胡飞进了大殿便闻着一股浓重药味,喜公公带着胡飞进了里间便见着皇帝躺在床褥上,脸色苍白,眼睛浑浊。

    “皇上!”胡飞暗暗吃惊,并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就病了。

    第97章

    待胡飞坐下, 这才见着皇上眼睛下一团青黑,瞧着竟有些吓人。

    “水溶那事暂且放着别动。”皇帝一开口便猛烈的咳嗽起来,胡飞端了一旁的茶杯给皇帝, 皇帝喝了一口接着道:“军费还差多少?”

    “估计还要二三个月才能凑满。”胡飞说完, 皇帝冷哼道:“本以为江南甄家这些年弄了不少银子,如今看来也没多少。”

    江南甄家刚被抄家, 缴获的银钱古董字画都充入国库, 这就这也填不上军费缺口。而琼州等地已经沦陷, 大战在即, 粮草军费等物不得不尽快筹措。

    皇帝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本册子, 仍旧是林如海死前递出来的那账册,这里头和义忠来往密切的已经抄家入狱,还有十几家墙头草,皇帝冷笑着说道:“让这几家拿钱。”

    “是!”胡飞说完,便见着大皇子端着汤药过来,大皇子如今不过十二三岁,长得极像皇后,见了胡飞道:“胡大人。”

    “见过大皇子!”胡飞起身道。

    皇帝接过大皇子递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似乎极其习惯这味道。喝完后大皇子接过已经空置的药碗正要退出, 便听着皇帝道:“皇儿留下坐会。”大皇子这才站在一旁。

    皇帝隐忍多年, 对唯一的皇子素来冷淡, 如今看来不过都是碍于太上皇的强势而伪装出来的,皇上隐忍多年,得了一身的病, 如今一朝得势,身子却跨了。

    这边胡飞一走,喜公公进屋把窗户开了开透气,皇帝拉着大皇子坐下说道:“我交代的都记住了么!”

    “父皇,儿子记住了。”大皇子说着,便道:“父皇累了,改天再教导儿子吧!”

    “时间太短了!”皇帝苦笑一声,接着便指着窗下一打奏折道:“开始吧!”

    喜公公过来把皇帝靠着的软垫扶正后,有心劝两句,只是见着皇帝这样子,最终一句话没说,站在门口守着。

    且说胡飞前脚回了京城,贾琏当日便接到皇帝传召,被派去了滨海治理水患。

    贾琏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了实缺,十分欢喜,回了府便找了张瑛收拾行囊,打算先回京城然后直接去滨海任职。

    京城那边,甄家被抄家后,没几日史家也完了,接着石家卫家等相继出事,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京城里一时间人人自危,互揭老底。

    就在这当口,有人密信告状说是贾府收了甄家东西。

    贾琏回京当日正好有个相熟的同僚让人过来透了个消息,这不贾琏连衣裳都来不急换当即便去了荣庆堂。

    贾赦稳稳的坐在下首看着贾政道:“这事要问老二家的,这不琏儿媳妇一走,老二家的就迫不及待起来。”贾赦在张瑛离开后便被王夫人不干不净的小动作给恶心坏了。

    王夫人收了甄家送来的东西,贾赦并不知道,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恶心贾政而已,却不想这无意识的话惹得王夫人一阵脸色发白。

    自从史家被抄家后王夫人便慌了起来,再加上王子腾又死的不明不白的,王夫人这段时间没少花钱疏通宫中关系,只可惜钱花了不少,消息没一个准确的,连元春都再没话传出来。

    “大哥,都这时候了,就别开玩笑了。”贾政说着看向贾琏道:“消息可靠吗,可别是被人讹了。”贾政说完,一脸怒气的说道:“那个胡飞最近可没少抓人,天天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听说只要交够了的钱就能把人保出来,也不知这些钱去了哪里。”

    贾琏听了这话,带着点嘲讽看了眼贾政,最后看向贾母道:“祖母,这事不管是真是假,查一查总是没错,要不然被人揪住怕是没那么好过关。”

    贾母自从得知史家被抄后,精神大不如前,眼下揉了揉眉宇道:“查一查总是没错的,那这事还是让琏儿媳妇办。”

    张瑛上前道:“孙媳妇这就着手办。”

    这边张瑛刚交了赵嬷嬷过来,便见着林之孝家的带着一个婆子过来,那婆子穿着一身绿绸上衣,见了张瑛便道:“二奶奶饶命,我就是被二夫人逼得。”

    张瑛看向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上前细细说了这事,原来那日甄家送了东西过来,便被一个粗使丫头瞧见偷偷告诉了林之孝,林之孝便半路把这婆子截住,藏在了自家柴房里,而王夫人送的封口费也在林之孝家的手里。

    这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查清了。王夫人面对跟前的证人证物,一张脸煞白,转而朝着贾母跪下,苦求道:“还请老太太做主,甄家和咱咱们家来往多年,我这没想到甄家那么快就坏了事,实在是后悔莫及。”

    贾母摆了摆手直至王夫人的哀嚎,看向张瑛贾琏二人,贾琏早就对二房心生厌恶,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当即便道:“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皇上追究起来怕是抄家都不为过,为今之计只能委屈叔叔一家了。”贾琏说完看向贾政。

    贾政没想到贾琏竟然说出这话,当即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琏,最后冲着贾赦道:“大哥,父母在不分家,琏儿年纪轻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贾赦端起茶杯凉凉的看了一眼贾政,转而看向贾母道:“琏儿说得对,收了东西的是二弟妹,要是我们分了家,圣上追究起来还能避免殃及全家。”贾赦说着,见贾政一张脸黑中带青,便露出一脸悲痛的表情看向贾政道:“二弟,早听说只要送够了钱就能保出来,不如趁着还没找上门,先送钱疏通。”

    “人生在世,我行得正立得直,这种事我怎么会去做。”贾政被贾赦恶心的够呛,这话也说的义正言辞,只是那脸色瞧着不太好。

    而贾母也十分犹豫,王夫人见贾母犹豫上前便道:“宫里的娘娘还在呢,可不能分家啊,岂不是不打自招,谁知道这送消息是真是假。”王夫人这话暗指贾琏故意作假吓唬她。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宫里娘娘还在,分家不好。”

    贾琏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的贾政夫妇,最后冷哼一声道:“祖母,有句话孙儿本不想说,可是眼下这情况不说不成了。”

    贾琏表情过于凝重,贾母心中打了一个突,看着贾琏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宫里的娘娘怕是从来没好过。”贾琏这话一出,贾政便斥道:“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

    王夫人更急扯白脸的吼道:“老爷,你看看琏儿说了什么!”说着便扶住额头,似乎被贾琏气狠了。贾琏呵呵一笑,看向贾母道:“祖母,孙儿自进宫当差便不止一次见过大姐姐,孙儿自幼便和大姐姐一起长大,大姐姐虽没多说什么,可她好不好,孙儿哪里会不知道。旁的不说,就说一点这次皇上去行宫避暑,除了皇后还带了三四位嫔妃,而咱家的娘娘则被留在宫中,这受不受宠难道还要被人说么。”贾琏说完,张瑛上前掏出一本册子,这册子是这断日子王夫人让账房给宫里太监送的银钱。

    鸳鸯接过读了出来,别说贾母连贾政都不敢置信的看向王夫人道:“当真?”

    这些不过是公中出的银子,王夫人更是从甄家送来的箱子里拿了不少银钱贴补。面对贾政的质问,王夫人冲着张瑛便道:“你竟然让人查我账目。”

    面对王夫人的怒火,张瑛微微一笑,上前道:“不过是下面的人看不过,偷偷把账目记下而已,毕竟隔三差五的走一笔大款子,换了谁都不睡不着。”

    “琏儿,你能疏通下宫中关系么!”贾母听着这话只觉得头疼。

    “祖母,孙儿一心爱护大姐姐,定然是盼着她好,大姐姐有出息 ,孙儿面上也有光,可这事真的不能再糟了,孙儿也不想让全家都陷阱泥潭里。”贾琏说着忍不住便红了眼眶,看向贾政道:“二叔,琏儿还认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要是二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贾琏这一番言语彻底说动了贾母,贾母靠在椅背上,敲了敲茶几道:“造孽啊!分家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了。”

    有了贾母这话,贾赦心中一阵痛快,王夫人还要求情却被贾政拦住,贾政这人最好面子,方才这些话已经是厚着脸皮硬撑着。

    对于分家一事,贾赦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当场便叫了人把贾蓉等几个贾家族老叫了过来。贾政本已经起身,听着贾赦交代下人的话,忍不住道:“大哥,没必要这么急吧,不如再缓几日!”

    贾赦白了一眼,掐着手指道:“二弟,不是当大哥的容不得你,而是如今京城的情况,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毫无瑕疵,贾政没想到贾赦如今不但不犯浑,反而说出口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贾政一回陶然居便见着王夫人哭哭啼啼的求救,直接把门边的花瓶推到在地。

    王夫人嫁给贾政几十年,还是有一次见着贾政对她发火,当初便呆住了,贾政怒火中烧,指着王夫人便道:“蠢妇,要不是你兄长是王子腾,我怎么会忍你多年,你不善理家倒了罢了,还败光了钱财,留你何用。”

    恶毒的话一句又一句从贾政嘴里出来,王夫人还是头一次从贾政嘴里听到这些,连哭泣都忘记了,呆呆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贾政骂累了,看着王夫人道:“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账目都拿出来对一对,难道你还要把这些都让给大房不成。”

    什么端方君子什么清高无尘,到了这时候,都是假的。王夫人抖着手掏出私账账目,贾政一看又是一顿臭骂,王夫人大字不识一个,私账上的都是一些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

    王夫人颤颤巍巍拿起账本,贾政看着她道:“甄家的银子还剩多少?”

    王夫人略带吃惊的看向贾政,贾政嫌弃的看了一眼说道:“就这点事,难道你还以为我不知。”

    如果说之前贾政维持了自己一个清高无尘的君子形象,那么如今贾政则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形象,在王夫人的认知里自己的夫君转变如此之快,一时让她难以接受,只会呆呆的服从。

    这边贾政乘着贾赦没来,便让詹光等人藏了一箱子值钱的金银字画。这边刚藏好,贾赦便带着贾蓉等人来了。

    自从张瑛当家后,府里账目清晰有理,更何况账房林之孝早就猜到贾府二房早晚要分家,于是乎当日便把账目理清,贾政得了一处城南的外宅。就这,贾赦指着账目上的这些日子平白少的银钱的道:“这些钱就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让二弟赔了,只是二弟要疏通的钱我就出不了了。”

    面对贾赦这般言语,贾政那是有苦说不出,只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夫人,贾赦见贾政面色黑如锅底,接口道:“圣心难测,给二弟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就搬离。”

    “好!”贾政硬撑着一口气送了贾赦等人,回过头见王夫人那样,没忍住最终上脚踹了下,吼道:“还不赶紧收拾,难道还要人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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