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四少和靳筱还在信州城的新婚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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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这几日烦得很。

    因他新娶回来的夫人。

    她自然同传闻一般乖巧懂事,却乖顺的过了头。四少每每同她说话,她皆点头,点头点的多了,便茫茫然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偶尔他说一些交了心的体己话,比如大太太,比如二姐,甚至骂几声大哥,她也不做声,甚至歪歪脑袋,一幅听不大明白的样子。

    她是傻吗?自然不是,四少捏着靳筱的中学毕业成绩单,前几日新鲜出炉的,代数和英文满分的女孩子,会是个傻子?

    只是防备他罢了。

    大家族自然有许多小的派系,要去站队,要去权衡,防备一些,也是恰当的。可他们是夫妻,夜里要躺一张床的,也这样防备,和同床异梦有什么区别?

    他憋屈的很。

    纵然憋屈,也没有人可以说一说。这会因信州城里能同他交心的,也不过一个顾嫣然,还是最不靠谱的那一个。

    与其找她,还不如多看几本《郁金香》杂志,指不定能在一群痴男怨女里,找出个门道来。四少站在庭院,看刚刚抽条的柳叶,点燃手里的烟。

    他沉在思绪里,不晓得是自己哪里得罪了靳筱。兴许是新婚之夜,可他确然喝糊涂了,大约因此忘了什么关键的疏忽。

    这便很难办,平日里的事情,他还可以去问下人,问吴妈。可新婚之夜,你叫他问谁才好?

    他有一些苦恼地皱眉,听到身后一声轻笑,“呵,这不是富贵闲人!”

    四少转了身,是他三哥。

    他三哥刚同父亲会完面,这会打量了他几眼,又瞧见他手里成绩单地一角,露出中学名字的一角,饶有兴致点点头,“如何?弟妹也毕业了?”

    四少这会却没有心思同他寒暄这些私事,只含糊地“唔”了一声,便想借口离开。

    颜徵楠瞧他还蹙着眉,约莫猜到了一些,“哦,同弟妹闹别扭了。”

    万事到了颜徵楠那里,好像总在他的股掌之间,因而他总是沉稳的,自恃无什么不可洞察的。他顿了顿,看着他的傻弟弟,又笑道,“你就是少爷脾气,再乖顺的女子,也不能往家里一放,就不管了,你在外面有个心上人,屋里的那位,心里自然不痛快。”

    颜徵楠以为是两个女子争宠,四少才会烦恼。他这话说的,虽然偏了一些,到底点醒了四少,诚然颜徵北这样的名声,又同顾嫣然纠缠不清,哪有女子胆敢同他交心呢?

    他抬了头,有一点虚心赐教的意思,“到底三哥聪明,三哥同三嫂感情这样好,不如指点小弟一回?”

    三少今日事情处理的顺畅,原本心情愉快,是愿意点一点他那位傻弟弟的,可四少这一问,倒叫他想起了一桩旧事。

    其实已过了许多年了,还是三少的夫人,将将进府的时候。那是位南亚长大的夫人,天然自派的活泼和热情,打小过的优渥,什么都瞧不上眼,三少就是想要讨好她,也往往不得章法。

    颜徵楠平日如何运筹帷幄,那时也犯了难,坊间传闻四少那时同几个戏苑的姑娘打的火热,颜徵北那时不过读中学,便已经如此讨女人欢心了,三少想了想,不定他平日烂泥扶不上墙,其实是天分都积在这一块。

    他虚心的很,做大事的人,遇到要紧事,身段放一放也没什么。三少特意等了颜徵北下学,问他,“你三嫂生辰就要到了,可寒冬腊日的,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四少平日不过散些自攒的金银罢了,总归逢场作戏,眼梢多瞥一些,眉目风流一些,总会有人往他身上贴,自然不必他花什么精巧的心思。

    于是他三哥问他,让他也很为难。

    可他素来是会装相的,纵然是自个儿在戏园子里听来的桥段,也装出是自己的风流经验一般,硬着头皮同他三哥出主意,“过几日要下雪了,又是初雪,不如带三嫂去城门看雪去,同三嫂的闺名也映衬。”

    于是那位南亚长大,又家在东南的三少奶奶,大雪初降,在北风里吹了一个早晨,若不是雪花膏擦得厚,差一些要被冷风吹破了相。

    三少思及此,又看了眼四少耐了性子,等他指点得样子,冷笑了一声,

    “不如你再等一等,到了冬天,同弟妹去看初雪去?”

    气也出了,可那回的结果,其实也不这么差。颜徵楠瞧四少泄了气,似乎要迈脚离开了,总归心软了一回,开口道,“你若想讨她欢心,不如办一场毕业聚会。”

    四少回了头,眼睛亮了一些,颜徵楠点到为止,他这样的人,多指点一句,若来日收不回来利息,便觉得是亏本的买卖,不等四少还要说什么,便挥了挥手走了。

    可见人抑郁到了一定地步,老天也会让一个精明算计的人,突然有了良心,来同你指点。

    四少才想起来并没有听闻靳筱参加中学的毕业典礼,到了家,外套将将脱下递给丫鬟,便急急地问窗前摆弄花草的那位,“你毕业了?怎么没有听你说毕业典礼的事情?”

    他要发话,她自然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带一点困惑,不晓得他怎么想起这回事,“大太太那日身子不舒服,要我去照顾。”

    颜徵北并不知道这回事,声音也带了怒,“你去照顾她做什么?她身边没有丫鬟的?”

    四少平日一贯对大太太的厌恶,再明显不过,如今他发怒,叫靳筱觉得大抵是他觉得夫人去侍奉大太太,叫他丢了脸。

    到别人嘴里,大抵也成了四少奶奶平白无故的谄媚,一时让她也觉得自己应承大太太的要求,并不妥当。

    她站再那里,犯了难,不晓得说什么好,四少却又开口问她,“毕业照呢?也没有拍吗?”

    靳筱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为大太太恼火,还是来关切她的毕业典礼,愣了一会,又摇摇头,“自然也没有。”

    四少听她这样讲,却打了鸡血一般,上前去,握住她的肩膀,眼里有一些热切,“那就再办一场。”

    他偏了头,去喊吴妈,“吴妈,去给夫人的同学发邀请函,家里要办毕业聚会,每一个都要来,一个也不能缺席了。”

    颜徵北突然起这样的兴致,方才的怒火仿佛也已然不作数了,靳筱垂了垂眸,只觉得这位小少爷的心思惯然是难猜的,起初还可以笑一笑,或者装一装傻,可如今他闹腾的花样越来越多,再不是她可以安安静静糊弄过去的。

    大抵这种少爷,混惯了风月场,总是爱热闹、快活地游戏人间的。连带她这样沉闷无聊,他也不放过,要拿她的毕业典礼做花样,讨个乐子。

    讨便讨吧,她抬了眼,把无奈藏起来,问他,“你要什么时候办?”

    他以为她也是喜欢的,自然眉眼都弯了起来,觉得自己这回用对了路数,“周末!就这周!”

    他又笑了笑,声音轻柔了一些,“把相机也拿出来,就在家里拍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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