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十五岁,初潮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情况却貌似很严重。比她印象中的初潮要严重许多。小腹那么痛,血也流得那么多,颜色还很怪异。

    她想着大约是之前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太久,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她很快换好,清洗一番后回了房间。

    才跨进门内,就看见了阿仿佛在屋里等她的阿狸。她视而不见,径自向床走去。

    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继续把暖袋捂在小腹上。

    还未等她闭眼,肩胛边就有毛茸茸的东西挨了上来。颜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翻身,背对着这个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的东西从颈边消失,颜迟正准备吁气,却不想它绕过她的背,来到了她的正对面,与她大眼对着小眼。

    “下去。”她冷声道。

    阿狸却不听,只一个劲儿地要来蹭她的脸。还伸出了粉红的舌尖,讨好般地要舔她。

    “我叫你下去。”她懒得动,只冷冷地训着阿狸。

    阿狸大致也知道她现在有些讨厌它,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讨厌它,只是一味地要凑过来。不管颜迟的脸色有多不好,不管她怎么叱它。

    真是又犟又倔。

    颜迟无奈地叹息,缓和下神色,双手一揽,把阿狸圈在了胳膊间。

    “你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颜迟的食指戳在它软软脑袋上,问它。

    它当然不会回答。因为它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颜迟嗤笑自己一番。

    然后就要阖上眼休息时,倏然间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她敏感地偏过头,发现了房间里站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她才在不久前扇了他巴掌的男人。他脸上的五指印已经消退地看不见了。但若离近一点看,还是会看见微微的印记。颜迟就这么静静地歪在床上看着他,不起来行礼也不开口说话。

    他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对视着。

    扭得脖子累了之后,颜迟转回头,连阿狸也不抱了,闭上眼就睡。阿狸一被她松开,马上就拱到她的下巴处,在床上团成一个圆圈。

    阿狸的毛搁在她下巴那里,弄得她很痒,她把阿狸往下推,阿狸以为她要赶走它,惶恐般地手脚并用缠住了她。恰好它因为太紧张爪子露了出来,勾住了颜迟的胳膊。

    颜迟不耐烦,一把抱起阿狸,朝向站在房间里的男人,道:“陆致,你的猫!”

    陆致拢起眉心。

    颜迟把阿狸往他哪儿一放,才松开手,却只觉头晕目眩,身体十分沉重,找不着平衡点,就这么倒了下去。

    她一摔,阿狸马上喵喵喵地大声叫起来。

    陆致在背后展开伸出去又收回来的手,然后俯视着地上的人,精致冷峻的眉宇间尽是冷淡与漠然。

    颜迟没有摔疼,眼前就是陆致的黑色长靴,她自嘲一笑,她就没指望陆致能在她摔下去之前拉她一把。他要是这么做了,他就不是那个自私多疑又暴戾的陆致了。

    她正要从地上起来,却感觉一股熟悉的激流涌了出来。她卡住动作,疑心是不是漏出来了。她往地上擦了一把,果然漏了。就算是湖水伤了身体受了寒,也不至于会这么……想必是个人体质的问题。

    她得赶紧去清理清理。

    “你出去。”她仰着脸,对他道。

    “你在命令本王?”他终于舍得开口了,语气里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颜迟突然轻声笑出来,“我哪敢命令王爷您哪,”她延长尾音,对着陆致亮出她的手,在他面前摇了一摇,说,“我流血了。”

    陆致的目光停留在她手指上的一抹红色上,负在身后的手合起来。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他仿佛又感觉到那黏腻腥气的东覆盖在了他的指腹上。

    一向平静没有一丝变化的表情似乎从哪里裂开了一道缝隙。

    “阿狸。”他道。阿狸应声过去。他单手托起阿狸,从这里离开。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颜迟微微一顿。从前她那么谨小慎微地对待他,他倒无所顾忌地折磨她,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不再对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他竟然不折磨她了?

    难道是看她流了血,觉得晦气,想要等她好了再来折磨她?定是这样。世间之人不都认为女子每月流出来的这东西不吉利,乃污秽之物么?想必他也是觉得晦气,所以才立即出了房间。

    颜迟轻呵一声,随即去清理身上。

    陆致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阿狸,取出帕子,擦着自己的指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直到指腹都擦红,像是要流出血来,他还未曾停止。擦破皮后,陆致放下帕子,看着擦破皮的指尖。

    阿狸看见他破了皮的手指,连忙伸出舌头来舔。阿狸的舌头上有倒刺,本来刮着也不疼,但是在破了皮的皮肤上却十分刮人。陆致却像感知不到疼痛,出神地看着阿狸。

    今日阿狸蹭了白色长带后,眼瞳陡然一亮,紧接着就又像昨夜那样拉着他,把他往某个方向牵引。他挥开它,把带子放回去,随后继续书写。却不料它很固执,仍要把他带往某个地方。

    阿狸很不正常,隐约又发狂的迹象。他放下长笔,沉思片刻后,顺着它走了出去。

    它要出府。

    在发现它要出府时,他停下来,欲要带它回去时,它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他,仿若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

    刹那之间,他好像懂得了些什么。挥开要跟着的玄七和其他侍卫,抱着阿狸出了府。

    阿狸将他引到了嵩雎书院的后墙。他从墙上跃进去,才落地,阿狸就像等不及般向某个地方飞扑过去。

    阿狸的尾巴消失在石山里,他跟着阿狸,穿过石山,一出去就看见两个人。

    阿狸在另一个人怀里。

    他即刻将视线投放到那人身上,粗略扫了一眼,而后皱起眉,把阿狸唤过来。

    阿狸却不肯动。他远看着阿狸紧紧抓着不放的那人,仔细打量着他。有微风自对面吹拂过来。他闻见了熟悉的香气。他嗅了嗅来自对面的熟悉的气息,然后走向对面。

    越走近,熟悉的香气愈发浓郁。他看着抱着阿狸的人,霎时间,有什么东西划过大脑中。

    竟真是如此蠢笨,又藏到了书院里来。

    他把另一位少年的昏穴点了之后,还未说些什么迎面就是一阵剧痛。嗡嗡的耳鸣与脸颊上的肿痛让他只觉四周都开始碎裂扭曲,那么一刻间,他失去了所有知觉,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直到颜迟突然晕倒。他才从那个扭曲模糊的世界里抽出身来。

    凝视着地上的人许久,他才将她抱起来。

    然而,有血。

    黏腻,腥气,潮湿的血。

    哪里来的血。

    陆致从回忆里撤出来,指腹上的皮肤灼热起来。他紧紧拧着眉头,远离阿狸的嘴,继续用帕子擦着手指。

    陆昀再一次来到七哥的院子门前时,侍卫还是不让她进去。还不让她进去,她完全没了耐心,“你去跟王爷说,我要见他!”

    她还就不信了,能永远不许她进去吗!

    侍卫却道:“公主,王爷去了宫里。”

    去了宫里?她道:“让开,本公主要进去!”

    “王爷吩咐————”

    “闭嘴!”陆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只要你们不说,本公主现在进去了七哥也不会知道,所以你们给本公主快些让开!”

    侍卫无动于衷。陆昀真真是要被这群死板的奴才给气死了。就这么不懂得变通么?

    她粗喘着气,突然道:“好,不让本公主进去,那么,本公主命令你,把今日王爷带进去的人叫出来!”

    侍卫两两交换了一下眼神。

    “怎么,王爷只是说不让任何人进去,没说不能让人出来吧,现在,本公主命令你,把那个人带出来,本公主有话要问他。要是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小心你们的脑袋!”

    其中一名侍卫道:“公主请稍等。”

    陆昀抱起双臂,哼了一哼,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然而等待半晌,出来的只有那个侍卫。

    “回禀公主,那人……”

    “有话就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陆致不耐道。

    “那人栓着门,只道他不舒服,见不了人。”

    陆昀诧然,随之道:“你没见着他?”

    “是。”

    “他的声音听起来可还正常?”

    “回公主的话,那人听起来有些虚弱。”

    “这样啊……”陆昀咬着唇瓣。她回去之后,从下人那里打听来具体消息,说王爷抱回来的人眼尾约莫有一颗红痣。她听到后立即确定那人就是颜迟了。

    可是下人还说那人好像流了些血。她登时一慌,御医不是说无大碍吗?怎么还流了血。她又急急地来到七哥这里,却仍然进去不了。看不了颜迟的情况。

    此时听侍卫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能说的出话来,那就表示与御医说的一样,没什么大碍。只是稍微虚弱了些。虚弱……虚弱……应该是流了血才虚弱。她也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但既然流了血,那就要好好补一补!

    ——————

    “江兄?江兄?”

    江修玺从混沌中醒来,他猛地站立起来,有片刻的怔仲后,他的视线在四处寻找着。

    “她呢!”他急声道。

    “谁啊?”徐有途很懵。他午觉睡得太沉,起来时都已经晚了一刻钟,他边骂不知道叫醒自己的奴才边他急忙往学堂赶。

    可是还未到学堂,就见路中央拦了一人。他近看,才发现竟然是江修玺。他唤了两声,见他不醒,探他鼻息,还是活着的。

    突地,一个他想过,却从不敢实施过的想法生了出来。

    平时江修玺倨傲冷漠的的模样实在是让他看了觉得他欠抽,而现在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是昏了过去。

    他预备踢他几脚为之前受过的憋屈泄泄气。

    哪知他还没下脚,江修玺就倏地睁开了眼睛。吓得他慌忙收住脚,幸好他收得快!他捏了一把汗。

    “我的书童,阿宝。”江修玺道。

    “这这这……我没看见什么阿宝啊……”

    江修玺捏着拳,乍然瞥见地上的血迹,他猛地一惊,不好的念头冲击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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