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她了仍嫌不够,他朝她挤出一个脆弱的微笑,手上力度却完全不放松地,痴痴追过去,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

    “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他的力气很大,掌心被他捏得很痛。

    各种意义上,她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尤谙多期盼她能一如既往,善心大发地将他拯救。

    霍免没空听他说什么,她一心想着摆脱他,为此用尽了全力。

    “兔子,我拿到钱了。”

    男人从口袋中抓出一大把硬币,想要送给她。

    霍免不接,几番挣扎后,它们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你忘了吗?”他捡着硬币,嘴里喃喃自语,像陷入了魔怔:“等攒够钱了,我们私奔,我们约好的。”

    都捡完后,他捧起混杂了泥水和雨水的钱,连带着一把银色钥匙,他把它们尽数郑重地递向霍免。

    “兔子,明早我们就走吧。”

    “拿开、快拿开,我不会再上当收下你的东西!”

    脑门儿上的红星为她加油,学了几年的跆拳道终于派上用场。霍免使出她的三脚猫功夫,一拳一脚打在男人的身上,让他不要靠近自己。

    凭她打骂,他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像一座没有痛觉的石墩。

    “兔子,可是,你知道吗……你不带我走的话,我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给你钥匙,这个最关键了,”男人笑得讨好,将钥匙放进她的口袋:“你要拿着钥匙,回来找我啊。明早,如果我在睡懒觉的话,你就非常大声叫我,把我叫醒……我等着你。”

    “你走开啊!!”霍免哭了。

    她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一个七岁的小孩哪见过这种场面。

    她感觉到的,是自己被欺负了。想到要被坏人拐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她心里慌乱极了。

    “兔子?对不起、对不起。”

    尤谙手足无措地想要上前哄她,稍稍靠近,她哭得更大声。

    霍免根本不需要他哄。

    霍免是被他惹哭的。

    心随着她的哭声越沉越低。

    他早已失去哭的能力,却在此刻跟着她一起,抑制不住地放声痛哭起来。

    眼角流下的,不是晶莹的泪,是黏稠的血。

    她捡起小黄伞,就着他让出的道,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

    “霍免,霍免。”

    声声泪下,饱含幽怨。

    尤谙苦苦地求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霍免……”

    “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自欺欺人。

    霍免的脚步在听到他的呼唤后,愈发的快。

    尤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存在,随着她的离去一点点瓦解掉,无力回天。

    “你会回来的。”

    他笑得凄楚,妖冶的脸庞上挂着一行血泪。

    尤谙被遗落在他七岁的这年。

    ……

    “下这么大雨,怎么不在幼儿园等爸爸妈妈接?你看你都淋成这样了!”

    霍强下班路上堵了会儿车,到幼儿园,老师说霍免自个儿先回家了。

    “哇——”霍免冲上去抱住她爸爸,嚎啕大哭:“我今天遇到一个坏人叔叔,他好坏,要拐走我。刚刚放学路上我又被他拦住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当时的惊心动魄。

    一旁的听得霍强心惊胆战,他们家孩子这是遇到了人贩子啊。

    “小免做得好,小免真乖。”他把女儿抱进怀里,心疼地安抚着。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霍强拿了把大伞,抱着女儿出门,去到她说的那段幼儿园回家的路。

    人贩子如果还在那附近活动,得要报警处理才行。

    泥地上留了一些散落的硬币。

    而霍免口中的坏人,已经不见了。

    此事过后,霍强和陈爱娴不仅坚定了要搬走,而且决定越快搬家越好。

    不像正规的小区里有保安看守,车队这个地方,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走进走出;且这一带位置偏僻,车队距离幼儿园有一段人烟罕至的路,发生什么危险都有可能。

    原本非常不舍得搬家的霍免,也被这次的事吓得不轻。搬家前的那段时间,她都不敢一个人上学放学了,全要等她爸爸妈妈接送。

    后来,极差的记忆力,让少女霍免忘记了银色钥匙。

    但每每说起“人贩子”这个话题,她还是能够清晰地回忆上几句的:“想当年,我幼儿园的时候……”

    车队的童年故事中,最不值一提的,是一个上锁的木箱子。

    箱子大约半人高,外观是普通的棕黄色,它的左下角印着商标——城南食品厂天然蜂蜜。

    异类不得不沉睡的白天,它没有等来愿意为它披荆斩棘,对抗命运的那个勇士小女孩……

    如何将一个成年男人塞进半人高的箱子?

    尤子健和林翠如法炮制了一个,和他们当初见到的干尸非常类似的产物。

    在封入箱子的那一刻,“尤谙”便已代替曾经的“怪物”,成为了怪物。

    它不挣扎,因为它知道自己没有要去的地方了。

    既然勇士小女孩不再回来,它自己也选择,这样地永远被限制自由,住在有高高围墙的城堡里。

    木箱子被尘封在仓库一个封闭的杂货间内。

    ……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尤子健和林翠一直以为:如果干尸没被放出,它的死亡方式会是活活饿死。

    他们想的其实是没有错的。

    这其中,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木箱子的挂锁,不是由尤谙拿铁棍砸开的;他去到杂货间的时候,箱子的锁已经断裂。

    吸血鬼这种无比邪恶却也无比强大的生物,饿到极致会做的事,远远地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即便是它身体残缺、即便是它深受重伤,这能降低,却不足以抵消,它的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没有了。

    未免有读者困惑尤子健和林翠为何会那样畏惧尤谙,在这里解释一下,之前提到的“尤谙很渴,梦见在沙漠里喝水”有隐喻意义。

    所以,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文里不便描述。

    第11章 包包

    霍免差点就死了!!

    在怪物松开手后,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捏住喉咙也没能使那里一阵阵的痉挛好转,她咳得好似要呕出灵魂。

    而怪物,它在见到银色钥匙后,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它缩着肩膀,拼命发着抖,庞大的身子绷得死死的——看上去,似乎是怒极的模样。

    稍稍平复呼吸后的霍免,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月色凉如水,空旷的场地上寂无人声。

    她捂住自己的嘴,竖起浑身的汗毛,面对这只可疑的未知生物。

    它的表情隐没在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下,可是从对面传来的强烈的压迫感告诉她——他们正在对视。

    就仿佛是,动物世界里播的,老虎和落单梅花鹿的对视。

    强大的一方不愿惊动猎物,弱小的一方畏惧着下一秒敌人迅猛的捕食。

    手脚冰凉,心跳如鼓。

    霍免暗暗捏紧拳头:总归是要跑的……跑!!!

    脚步与激烈的心理活动相反。她好不容易抬起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脚掌却在怪物的注视下,迅速地沉沉落向地面——以距离来算,她只退了大约几毫米的一步。

    惨了……

    紧盯着她的怪物,因着她的这一步也开始了动作。

    它,同样地往后面退了一点点。

    “???”

    霍免的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什、什么?难道对于它来说,她才是值得畏惧的那一方?

    乘胜追击,她鼓起勇气,这回成功向后跨了一大步。

    反观那面,怪物已经退得几乎要没入仓库的黑暗之中。

    ——太好了!但是,它为什么会怕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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