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要是专门做这一行的,速度要快很多。”

    “这一张,你画了多久了?”

    “可久了,春节后就开始画。”

    “那还没画完?”

    “兴趣不转移到你身上了?”

    司芃再去翻他带来的工作箱:“你喜欢做这个,多久了?”

    “两年。”

    她拍拍箱盖:“别吃醋,我还没两年呢,没准还是你受宠些。”

    凌彦齐哼哼笑着抬头,看她拿起里面的小工具,一样样地细看,问她:“感兴趣,想学吗?”

    “学这个做什么?”司芃摇头,躺摇椅上大口咬水蜜桃:“我没你那样的耐心,画图都能画好几个月。像我这种靠身体吃饭的人,最好还是忠于本职工作。”

    “你有工作的概念?说来听听。”

    司芃把长腿举高:“看到了没,这叫以色事人。”

    凌彦齐笑得握在手里的笔都在抖:“你好意思说以色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带女人去买衣服,只要挑十五分钟,白灰黑t恤各来五件,翻边毛边破洞牛仔裤各来五条的女人。”

    司芃把水蜜桃吃了:“那你柜子里那些一模一样的白衬衫又是怎么回事?”

    凌彦齐想起另一件事:“孙莹莹跟我联系,说老丁有块地,想拿来盖商品房。”这女人是真精明。只不过躺沙发上晃腿的司芃,眼皮都没抬,明显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两个金钱观如此南辕北辙的人,怎么会做闺蜜。

    他说:“也不是不可以做,但你对孙莹莹的人品,有把握吗?”

    “什么意思?”

    “像她那种过分看重金钱和自身利益的,做生意很难不去占人便宜。我怕你被她坑。”

    “哦。她那个人主意特多,真本事没有。但心地不坏,只是出身太穷。”司芃想还是说出来好了,“上次你不问我龙哥的事?其实龙哥有用强过,我刀子都拽手里要拼命,是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从隔壁冲过来,说找我出去吃烧烤,给了龙哥一个台阶下。当时我们还没住同一间房。后来龙哥走了,她便说我愿不愿意和她合租,她的室友刚好走了。我搬过去,刚开始三个月,一到晚上,她连男朋友的约会都不管,就守宿舍里,说怕半夜回来要见血收尸。”

    这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凌彦齐都要感恩:“很好。做生意,最主要就是看人品。只是我没空,这个事让豪仔去跑。”

    “就这么轻易决定了?你都不用去实地看看?”

    “以后再看来得及。你以为孙莹莹真想跟你创业,倒买倒卖的皮包公司而已。注册下来再说,又不花什么钱。房地产开发的周期本来就很长,没准她孩子都生了,规划还没改过来。”凌彦齐想,这公司开业后免不了要和天海往来,可不能让司芃露面。“你的股份,让豪仔代持吧。”

    “随你。”这种事司芃本来就不操心,她拿过平板,“不跟你说了,等会八点我有课要上,再熟悉下动作。”

    她要去健身房教人跳爵士舞,凌彦齐问:“这难道就不是本职工作外的兼职?”

    “不算呀,穿什么衣服放开外,保持身材才是以色事人的终极奥义。”

    “几点下课?等会我过去接你。”凌彦齐并不阻拦她出去找事做,他能陪她的时间有限。和一堆中年大婶混在一起,还有蔡昆帮忙盯着,比她去别的地方惹是生非强多了。

    这差事便是蔡昆帮忙找的,说健身房缺教练。司芃先是直接拒绝:“累死个人,而且碰上个男的,还不得掐我油。”

    “我跟着你的这几年里,我让谁掐过你的油。眼珠子多瞄两眼,都能挖出来。”他想说,也就那个凌彦齐。算了,闭嘴。“那你可以就带操啊,反正时间大把。”

    司芃的舞蹈功底本来就不错,运动神经也很发达,蔡昆从同行那里拷贝了视频和音乐,她在家练两天,便上台了。再有高挑的好身材加持,当即就和健身房签了兼职合同。

    新人上岗,一个星期跳三节课,一个课时两百元。后来蔡昆又给她找到另一间健身房,也是同样的课时同样的价钱。问她还要不要多接点课,司芃说够了,干嘛要那么拼命。五节课是都是工作日下午的三点钟,还有一节课是周日晚上的八点钟。

    这天晚上,还没等到司芃下课的时间,凌彦齐便跑过去看她。正巧跳完一首动感的舞曲,换上一首舒缓爵士舞做调整。从背后看,穿运动文胸和健身裤的司芃,肩背、腰胯,臀部,无一不像起伏的波浪。

    凌彦齐在玻璃门外看得唇舌发干。健身操嘛,带着她们蹦蹦跳跳就好了,有必要来得这么性感热辣?

    这段时间,他没少见识司芃跳舞,不管是jazz还是locking,水准都不低。老实说,来健身房来当跳操教练,大材小用。但一个人没什么事业心,也就不需要多大的舞台来发挥。

    有男人被跳操房里的身姿吸引,凑过来看。蔡昆把他们全都赶回去。

    “这是跳操教练啊,带私教吗?多少钱一节课。”有人问。

    “不教。”

    “为什么不教?”

    “不教就不教,怎么啦。”蔡昆不止是健身教练,还是凭这身力气在社会上混过的人,眼神一横,是有些怵人。

    凌彦齐倒觉得他可爱起来。就冲人这么护着司芃,应该请他喝一杯,诚心实意地道个歉,和他做个结交兄弟。蔡昆却板着脸朝他走过来。

    他左右瞧瞧,没人围观了,心想,不会是连我也要赶吧。

    “你别笑了。”站一米远外的蔡昆,朝凌彦齐昂下巴。

    “为什么?”

    “你的神情,比他们还要色。”

    色就色呗。凌彦齐说:“她是我女人。”

    “哼。”蔡昆靠向身后的栏杆,“你女人?那你知道她跟你之前是个处了?”

    凌彦齐头撇向一边。

    “我好意外,龙哥对她那么好,她都不跟,她跟你?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拉司芃出来跳操吗?到时候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她怎么办?她一个亲人都没有。”

    凌彦齐头一直低着,怕玻璃门内的司芃一转身就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绝不会走。”

    这深情模样吓蔡昆一跳。“那你不能先把住在北区28栋的那个女人,给甩了?”

    “你还跟踪我?”

    蔡昆也转头不说话。

    “那我这一个多月,可有去找过她?”

    “是没有。但你不能这么金屋藏娇,显摆房子多么?”

    这个男孩是个忠心的人。凌彦齐咧嘴一笑:“打掩护的。”

    “掩护?”蔡昆一愣。

    “你在电视上见过我妈吧。你觉得我妈要是知道我喜欢的女人是司芃,一查她的身份,结果会怎样?”

    “你就那么怕你妈?”

    ☆、079

    游戏玩得越来越熟稔。跳贴面舞时,能看到他眼眸里的自己,迷人而放浪。放浪是个东西,game over时可以不用对他负责任。深情,那不是我该有的东西。

    ——司芃日记

    不是怕不怕卢思薇的问题。而是,前方既然有堵墙,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该绕着走。人总不能一有了爱情就犯懵,非要拿血肉之躯和墙比一下坚贞度。

    哪怕是撞上去,凌彦齐没那么在乎自己受的伤,可他不能不在乎司芃是否会受伤害。她的身份有一堆的问题,她还跟过陈龙。卢思薇想要搞她,给她点苦头吃,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正因为这个,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要把司芃带去他妈面前。

    过两天孙莹莹和司芃联系,“就知道凌帅哥心里有你,他已经派人来找我谈了,还挺专业的,我俩的公司马上就要开张了。”

    她问司芃要不要去新公司当个经理什么的。司芃说没空,要去跳操。

    “妈呀,何苦呢,你这不止是抛头露面,还是搔首弄姿,不怕惹恼凌彦齐么?”

    司芃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凌彦齐听。人只漫不经心说:“你要喜欢去跳就跳,有蔡昆在我也不怕他们骚扰你。要是遇上蔡昆还搞不定的,赶紧找你们健身房的经理艾瑞克。一屋子膘肥体壮的健身小哥,我不信谁能有那么大的色胆。”

    “为什么找艾瑞克?你认识?”

    “前天吃了顿饭,和他们的老总谈投资,入了五百万开新店。以后不会有任何猥琐的男人站玻璃门外看你跳操。”

    司芃翘起嘴角:“你通常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对啊,能用钱解决的,为什么不用钱解决。”

    哪怕不是爱,就是这种占有欲,也能让司芃心花怒放一整天。

    夏日在热风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九月。下午司芃拿水管在院子里浇花时,收到凌彦齐寄来的包裹。打开看,是件无袖的紧身连衣裙,黑白色的棕榈叶提花图案。这两个月和卢奶奶吃住都在一起,伙食好不少,她已胖了五斤,实在怀疑能不能装进这s码的裙子里。

    还是试了,能穿,就是裙下摆的开叉太小,卡在膝盖上方,没法走路。镜子里一照,下意识地抬头挺胸。想这个男人真是在国外呆久了,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女人穿得暴露性感。

    她本想发张照片了事。凹姿势时想,既然是他喜欢的风格,她应该现在就穿过去给他看。发照片哪能看到他道貌岸然的神色。心动便行动,打车直奔天海集团的大楼。

    到了楼下,坐在专车里,想发信息让凌彦齐下来。

    外面的阳光晃得眼花,手机拿在手上黑了屏,心里还是那两个字——不敢。不过意识到,跨过一个区,像是跨过黑与白的分界线。

    这个青天白日下的正经男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专车司机提醒她:“小姐,目的地已经到了。”

    “哦,我设置错地方了。看附近有没有咖啡馆?”

    专车司机指指车前,他们的正前面,大厦的一楼便是一间星巴克。司芃笑笑:“好,那我下车。”

    下了车,她沿着裙楼的商铺街,绕这大厦一圈。然后过马路去到对面,躲在庞大的楼宇阴影里。她仰望那栋楼,下午四点,楼宇在太阳的余晖中,金灿灿地闪着光。

    这儿的建筑物还有道路,全像是积木,平行的、垂直的,不会有一点乱来的交叉或是弧度。像是课堂上的考卷,老师说题不难,有标准答案,细心做就能得高分,考高分能升好的学校,然后呢,继续这么做,眼前一条笔直上升的路。

    她不是努力了没考好,她是从来没想过要考好。

    站着像傻子,于是她走过一栋栋的楼。她看到咖啡店、茶餐厅、日料店、珠宝店、药店、花店、……。一路走,脚后跟磨出了水泡。可停下来做什么?她不知道大热天的,她究竟想去哪里。

    可她偏又知道,她想去凌彦齐那里。可怎么去?怎么去?

    在那些封闭的地方,对,在小楼的卧室或是凌彦齐的车上,她觉得她在凌彦齐的心里。凌彦齐从来不说,像个哑谜,偶然间眼神泄露了谜底。

    可到这巍峨挺拔的高楼大厦间,那眼神被风吹散,怎么也抓不住。她今天还难得的化了妆,穿了紧身露背裙和高跟鞋,以人生中最妖娆的打扮亮相,偏在这里迷了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间书店。司芃笑了,因为白天与黑夜的凌彦齐终于在这里汇合。小楼里有许多未来得及拆封的书,上面的包装纸就刻着这个店名。

    可一走进这间房子,读书氛围萦绕全身,又觉得步履沉重。她从来不看书的。她只是想看看那个不在她世界里的凌彦齐。

    看看有用吗?想了解。了解有意义吗?毫无意义。

    店员见到她的打扮,也是一愣:“请问女士……”

    “有洗手间吗?”

    “在那边。”店员为她指路。

    书店入口小,里面却很宽敞,高跟鞋在原木地板上“蹬蹬”几十声,惊扰在斜晖中安静阅读的来客。大家纷纷抬起眼看这个不速之客。

    司芃觉得荒谬。她去到洗手间,擦汗、去油光、补妆,靠着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笑,她竟会为了一个男人,穿这么一身衣服,走进一间书店,不伦不类的,还不肯转身离去。

    在书架前晃荡一会,她给凌彦齐发信息:“我在你公司附近的书店。”

    不过二十分钟,冷清的纸书世界里再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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