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的温度正在快速消失,秋天的深夜,冷风一吹,说不出的寒冷,楚歌俯下了身体,张开了双臂,竭力拥抱住了他。

    这样能够驱寒吗

    他脑子乱哄哄的,嚷嚷成了一团,几乎要整理不出来什么思绪,直到触碰到了自己的手,才察觉到是无比的凉寒。

    这样的温度,恐怕不仅不能抵御一点点寒风,还会更快的从原惜白身上带走热度。

    楚歌小心翼翼的将原惜白放了下来,他跑到了车辆边,拽开了后门,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卡通的绒枕。那个绒枕他见到原惜白用过的,侧面有一条细细的拉链,当拉开后里面展开了勉强可以当一床小毯子。

    他把绒枕从车辆后座上拽出来,展开了里层,把里面的绒毯拉开,仔细的批到了原惜白的身体上。

    那依旧是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病痛中他甚至皱了皱眉头,却只看到了一脸的鲜血。

    楚歌低下了身躯。

    “原惜白,你会没事的”

    “你不是要回去陪我吗,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马上,你不要睡,你再等等”

    他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只知道自己贴着原惜白的脑袋,像个机械的复读机一样,一遍一遍的重复,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不曾挂断的电话里,李应依旧在飞速狂奔,跨越过大半个城市,穿越过低垂的夜色,来到此处。

    他听着那边乱哄哄的杂音,听着李应不停的报出已经来到了哪个位置,安慰他,不要慌,不要怕,要不了多久他和救护车都会来了,请求他在这段时间里照看好原惜白。

    人类的声音给了他些许安定的力量,楚歌终于变得不那么慌张,他半跪在地上,在迎风口的方向,想要借着这样稍微挡去一点冷风的寒意。

    直到电话中的人生戛然而止。

    神经如同被刺激了一般,楚歌哆嗦着拿开了扣在耳边的手机,无比绝望的发现,竟然已经黑了屏。

    没电了。

    居然在这种时候,这样的紧要关掉,用光了最后一丝余量。

    冷冰冰的金属疙瘩,任凭他再怎么长按开机键,也没有一丝半点儿反应。

    握在手里,跟握着一块废铁,并没有什么区别。

    和外界的联系终于,全部断掉了。

    那意味着什么?

    还能够等到那个时候吗?

    折腾了许久后也没有一点儿动静,楚歌绝望的扔下了手机。

    他跪在原惜白身边,怔怔的看着这个满身都是鲜血的人。

    依旧是沉睡着的。

    寒凉的冷风中,那漫长的夜色似乎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一星半点儿微弱的希望。

    .

    许久。

    闪烁的警示灯冲破了重重夜色,伴随着救护车呼啸而尖锐的长鸣。

    遥远的路途尽头,终于有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出现在了视线里。

    车门瞬息打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迅速的冲到了原惜白身旁。

    楚歌仓皇的站起来,想要让开位置,方便他们抢救,但因为跪了太久,腿脚酸麻,一时间竟没有起得来。

    他双手撑着土地要站起来,就在那一刻,感觉到了有什么穿透过自己。

    医护人员放下了担架,有条不紊的把原惜白抬了上去。

    楚歌迟疑着看向了自己手。

    他似乎又变得没有身躯了。

    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他这样一个人。

    没关系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只要人来了就好。

    楚歌那样想着,他跟着医护人员们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的步伐上到了救护车里。

    窗外的人物一闪而过,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李应紧跟着他随即上了救护车,闻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来了,带着一大批人围住了事发地点,将那辆翻下去的车包围了起来。

    但是,那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

    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划破了沉沉的夜色,急驰入了医院。

    那仿佛是一个不详的诅咒,一个月还未曾过去,楚歌再度站在了icu病房之外。

    原惜白被推进去进行抢救,死生未知。

    并不久远的那个时候,门外焦虑等待的人是原惜白。

    而兜兜转转到现在,如今,守在门外的人,却变成了他。

    红灯不曾熄灭,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惧。

    不顾着劝阻,楚歌穿越过了门线,走到了icu病房里去。

    他悬在半空中,怔怔的看着那近乎于惨白的灯光。

    辛幼宁割腕自杀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连进去看一眼都懒得费工夫,觉得死了就死了挺好。

    但是如今,却无比希望原惜白能够活过来,与他说话,对他笑。

    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个样子呢?

    辛幼宁昏迷不醒,原惜白生死未知。

    这结为了伴侣的两个人,竟然走到了如此相似的地步。

    .

    楚歌悬在半空中,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然而比那更加浓重的是强烈的血腥气,原惜白不知道出了多少血,那时候整个人都在血泊之中,有不少都沾到了他的身上。

    炽热而淋漓的鲜血。

    楚歌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看向了自己的身躯。

    半透明的身体,此刻竟然有一些微微的发白,如同恐怖噩梦中那些惊扰人的鬼物,像是一种诡异而不详的颜色。

    血呢

    那时候他沾了满身的鲜血,然而此刻,手上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一种半透明的惨白,如同小巷中、如同山林间。如同鬼屋中,那隐隐约约、阴阴森森的雾气。

    他交握住了双手,心底有一种不安的恐惧,但很快,便被更大的焦虑所压下了。

    医院调了血袋来,给原惜白输血。

    楚歌看着颜色浓重的血浆,不适的转过了头。

    他依旧不能习惯这样的颜色。

    晕血的老毛病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身体里,这么久了都未曾好转。先前时他曾一度压制了下去,未想到此刻却再度爆发。

    等待的时光最过于煎熬。

    他就像是站在了悬崖高处摇摇欲坠的巨石之上,曾经有那么一度因为赶来的救护人员,那块巨石安稳了些许,然而在迟迟没有停止抢救的现下,又在风中晃动了起来。

    大概等到红灯熄灭的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的结局。

    安全的回到高高的悬崖上,亦或是,坠入无边地狱中去。

    .

    沉重的气氛让楚歌越来越压抑,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

    看着原惜白浑身冰冷躺在那里的样子,就好像与无数惨烈的记忆重合。

    那如同是凌迟前最绝望而漫长的等待,如同一场看不见形迹的酷刑,当结果终于出来、体征暂时稳定的时候,楚歌已经几近于虚脱。

    他摇摇晃晃的飘出了icu病房,看到了病房外,李应正站在那里,长吁口气,如同劫后余生。

    走廊上灯光大亮,照的如同白昼。

    楚歌眯了眯眼。

    李应打电话通知了什么人,过得不久,就看见人大步走来。

    那是闻迎,先前他留在现场了,并未曾跟来,眼下终于出现,面色紧紧的绷起。

    闻迎道:“白少怎么样,安全了吗?”

    李应点头:“暂时稳定下来了。”他转头看向了icu病房内,禁不住的苦笑:“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先去接白少的我本来以为他今晚去了辛家就不会回来了。”哪里知道原惜白深夜里还会独自一人开车下山。

    闻迎眉头深深的皱起。

    李应喃喃道:“这下可好,你老板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不久,我老板也住进去了。”

    听上去,倒像是一对同病相怜的苦鸳鸯。

    这句话不知道是刺激了闻迎的哪一根神经,让他摇了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

    李应一顿:“还有什么?”

    第一时间,闻迎并没有回答他。

    走廊之上,icu病房之外,眼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闻迎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刹车有问题。”

    李应反应很是激烈:“不可能,之前都是好好的,原哥的车前不久才送去保养了的。”

    “那如果不是意外的故障呢,如果是人为的呢?”

    一股寒气从脑门子后升起,李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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