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楚歌连碰一下原惜白都不敢,因为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不知道会不会给原惜白带去不幸与灾厄。

    他看到原惜白在那里,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那面悬挂着的铜镜,心中有一些迟疑。

    片刻后,他自己也仰起了头,看向了那面铜镜。

    一片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他飘上去,飘到了铜镜的正前方,他等了很久,但是那个模糊的镜面里,确然什么都不能够看到。

    系统说:“这大概是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

    楚歌吐槽:“其实压根就没有能够照出人魂魄的镜子吧。”

    否则他都快贴到那面镜子上去了,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是原惜白并不知道,他坐在轮椅上,依旧还在那里等。

    原惜白大概是真的抱有很大期望,楚歌垂下头时,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都看到他的手已经捏紧了。

    注定没有结果。

    楚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系统说:“或许是你不够努力呢?”

    楚歌:“”

    他还能够怎么努力啊,他怎么努力原惜白都看不到他啊,这说法也太唯心了吧。

    虽然极度想要吐槽,但楚歌决定还是上去努力一把,他飘了过去,伸出手,去摸那面铜镜。

    以免会出现什么类似于那个平安符的情况,他还十分的小心翼翼,掂着一根手指去戳,结果接触到铜镜表面后,什么感觉都没有。

    冰冰凉凉的,带着一种沧桑的古旧感,除此以外,也就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楚歌手指划过了镜面,摸到了下方的葡萄藤,感觉颜色微微有些不对,于是他绕过去,看到了镜子背后的那一面,涂满了的朱砂。

    明明是漆黑的环境,但或许是那些朱砂的品质太好,楚歌竟然能隐约看到颜色,是殷红的,但有些发暗。

    就那样看上去有些像血。

    但肯定不是鲜血的,李应准备的时候他看过,就是普普通通的朱砂。

    给他的感觉并不算是太舒服,楚歌觉得还是自己晕血的老毛病,看着这朱砂,就想起来鲜血。

    他从高处飘下去,一跃跳到了原惜白身前,对着黑暗中几乎要凝滞的面容,认真的说:“我刚才看了,没有什么用,惜白”

    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楚歌叹了一口气。

    与其弄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还不如直接撕下那张平安符呢。

    原嘉澍送给辛幼宁的、催命的玩意儿,直到现在,都还戴在辛幼宁的脖颈上。

    楚歌无数次想要提醒原惜白,可惜,完全听不到。

    他只有接触到阳光、或者被那符咒侵袭时,发出的声音才有可能被原惜白听到,但现在最为糟糕的是,因为之前过多的危险行为,他的灵体变得很是透明,比之先前浅淡了不少,根本不敢再那样做下去。

    .

    成为了幽魂,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听到他说话,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就那样飘荡在触碰不及的虚无之地,恐怕换了辛幼宁,早就得成了一个疯子。

    原惜白的身体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上了不少,尽管依旧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但或许是新电影的原因,倒是有不少节目都邀请他。

    李应拿了不少的邀请来,其中不乏有相当不错的,楚歌本以为原惜白多多少少都会选择那么一个两个,但没想到,原惜白全部都推掉了。他一个也没答应,一个也没有去。

    在这段车祸休养的日子里,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曾还是个演员,转而看起了商业文件。

    基本都是闻迎带给他的。

    辛幼宁以前做事并不避着原惜白,反倒是原惜白,因为避嫌,自己从来都不曾插手。

    但日积月累之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二。

    眼下辛幼宁迟迟未醒,闻迎身上的压力极大,外界已经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

    闻迎前来的时候,总是眉头紧皱。

    辛幼宁一天不醒,那么压力一天就不会消散,然而更加奇怪的是,来自于辛家上一位掌权人的态度。

    “先生父亲的态度有些说不出古怪,他好像对于现在的情形,并没有什么制止的想法。”

    眼下辛家旁支蠢蠢欲动,有一个办法就是,暂且由辛致和出面,压下来那些异动,偏偏辛致和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对策。

    “你大概不知道,白少。”闻迎说,“从老板车祸到现在,老爷子也就去医院看过一次,后来什么表示都没有了。”

    原惜白道:“当时是我要求的,暂时不要告诉老爷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辛幼宁为了保护原嘉澍受伤,原惜白不觉得传出去以后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知道辛致和会对此有什么反应,是以一开始才要求了,要瞒着辛致和。

    “但其实是瞒不过的,老爷子知道了,去看过老板但也就看了那么一次。”闻迎道,“试问寻常人家,有哪个做家长的知道了孩子受了伤,却并不是很关心的?”

    原惜白道:“你也说了是寻常人家。”

    闻迎一顿。

    而辛家,远不是寻常人家。

    原惜白道:“辛先生和老爷子的关系,算不上特别的融洽。”

    那是他有时候会产生的一种感觉,因为辛致和是一个强势的人,而显然,辛幼宁也继承了他的这种性格。

    这一点,从他为了原嘉澍闹得风风雨雨,甚至为了报复不顾反对强行和原惜白结婚就可以看出。

    辛致和一向都对原惜白可有可无,最初的时候,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闻迎皱眉道:“但是现在这么多人想要对老板不利,为什么老爷子连一点儿管的想法都没有?”

    原惜白苦笑:“谁知道呢。”

    人不曾亲来,但辛致和也曾打电话来问询过辛幼宁的情况,只是现在,连那些问询,全部都少了。

    那看上去就像是并不那么关心,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否会醒来。

    .

    先前的时候原惜白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被闻迎提起,才终于回忆起来,辛致和的态度若有多无的古怪。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多想了,毕竟以前,辛致和也不见得会来问询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好公司里的问题。

    如果辛幼宁能够醒过来就好了。

    .

    楚歌甚为无聊的在镜子前面飘。

    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但是完全都照不出自己的影子,总归这面被吹得神乎其神、玄乎其玄的镜子,在这个时候,跟死物差不多。

    他晃荡了一会儿,飘到了镜子后面去,看到了上面的朱砂。

    颜色殷红,依旧凝固着,像是干涸了的鲜血。

    之前的时候,楚歌看着头疼,根本是躲着走,压根看都不想看一眼了。然而这个时候,或许出于无聊,或许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他突然想去戳一戳那些个朱砂。

    估摸着就这么穿过去了

    等等!

    楚歌的手指突然一顿,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微微有一些晕眩。

    楚歌以为那是错觉,于是凑了过去,又用手指尖轻轻地点了下,他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但是的确出现了一股微微带着凉意的感觉。

    有些涩,有些干,他似乎触碰到了那些朱砂。

    他收回了手,在空中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再度伸出去,直到凑到了朱砂之前。

    是的,没有错,正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他接触到了实物。

    楚歌欣喜若狂,几乎没有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这是这么久以后,他第一次触碰到实物。

    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盯着镜子背面被涂满了的朱砂,那几乎是整个圆面都是殷红的颜色,用手掌按下去,满手都是干涸的凝滞阻塞感。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将信息传达出去的机会

    楚歌有些混乱的盯着眼前这一圆面的红色,好半天了,才终于把出窍的思维给聚拢了回来。

    所以他能够做什么?所以他能够怎么做?

    朱砂凝固了,干涸了,像一滩血迹一样,摊在那里。

    大概盯久了,楚歌的头脑有一些晕眩。

    他从高处飘了下来,缩在了大门边,手指轻轻扣着,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许久之后,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不算是法子的办法,楚歌飘了上去,对上了那个遍布朱砂的铜镜背面,他伸手在铜镜背面的朱砂上,用力摩擦着。

    明明是很难感受到痛意的,然而当他用力摩擦镜背面的朱砂后,手指处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就好像他当真变成了一个人,正在用人的身体,人的手指,去擦镜面上的朱砂。

    他飘在那里,够不着天,也够不着地,只够得着那一面镜子,够得着背面的朱砂。

    很少做这样的事情,楚歌觉得自己的手指大概都快要摩擦起火的时候,镜背面的朱砂终于被他磨掉了小小的一点。

    已经很疲惫了,但发现朱砂的确是可以磨掉的,楚歌顿时精神一震,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叫嚣着疲惫的身体,此刻似乎又有了动力。

    系统问他打算磨个什么东西出来。

    楚歌打算用手磨掉背面的部分朱砂,磨出一个求救标记。

    其他的汉字、想要组成一段话,那需要的字数、比划,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一点,但用英文的国际通行求救符号,只需要三个字母,却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那朱砂是李应涂上去的,一开始是完整的。

    等他磨完,无论是谁,只要看到上面的求救符号,或许会觉得奇怪,或许会觉得诡异,但一定会告诉原惜白。

    楚歌相信原惜白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

    在漫长的黑暗与等待之中,那大概是楚歌能够看到的唯一一点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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